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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尊敬的諸位長輩,諸位朋友,大家下午好。我們《群書治要360》,進入第二個單元「臣術」的部分。在我們人生當中在家庭,對於父母我們也是臣子、是兒子,臣道、子道;在單位當中,我們面對領導,我們也都扮演臣子的角色。所以人要深入經典,才懂得怎麼扮演好人生的角色。

  上一節課我們談到,臣子要「立節」,樹立節操,樹立良好的德行。臣子要懂得「盡忠」,盡心盡力輔佐領導者,盡心盡力成就團體的事業、團體的功業。再來強調臣子有勸諫的本分,也有舉薦賢才的本分,以前古人當官,戴的帽子叫進賢帽,時時提醒自己要為國、為團體舉才;假如為官、當領導都沒有能舉才,這是失職。所以以前為官者評判他的政績,排在第一位的,就是看他舉薦多少人才,這是非常重要的。他自己再有能力,也是一個人的才能而已,他懂得選才、惜才、愛才,可能他一生為官可以幫國家、團體舉薦幾十,甚至上百的人才。我們在看這些聖賢的傳記,包含范公、包含林則徐先生,他們隨時都有一本記載人才的本子,抓住每個機會為國家民族舉才。所以《孟子》講到,「為天下得人謂之仁」,他的仁慈表現在哪?時時想到為國家、為百姓舉薦賢人,讓這些賢人可以教化、可以利益一方。

  我們「勸諫」還有一句跟大家來交流,確實勸諫得當,可能可以讓領導者、團體,能免去一個錯誤的決策方向。有時候決策方向錯了,整個團體、國家都有可能會顛覆、會滅亡。所以諫能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,如何來勸諫?這其中還是要能考慮到,很多的方法、修養,還有一些時機點的考慮。我們翻到第六冊八百四十三頁第二段的部分,在整個為政君臣關係當中,晏子常常出現,他是非常成功的一個忠臣、一個良臣,所以他勸諫君王,也非常有睿智,把握很好的時機。我們來看八百四十三頁第二行,這是整段的對話:

  【景公問晏子曰。】

  齊景公向『晏子』詢問道。

  【忠君之事君。何若。】

  忠臣應該如何來輔佐國君?『何若』,就是如何來輔佐、事奉國君。接著:

  【對曰。有難不死。出亡不送。】

  晏子說到,這個國君有危難的時候,忠臣不跟著去死,不跟著共赴這個劫難;國君如果出外逃亡,忠臣連送都不去送行。我們可以想像,『景公』聽到這裡的時候,一定相當詫異不悅:怎麼講這種話?我們在想,這些當國君的人,身邊有很多臣子也都給他講不少話。所以可能國君,有時候聽這麼多人講話,聽著聽著注意力有時候都不夠集中,有時候問一問,是不是左耳聽右耳就出去了?所以「晏子」這麼一回答,國君就非常詫異,接著就會很注意,到底這是什麼意思?你要給我交代清楚,注意去聽他底下的話了。所以這也是很機靈,用一切方法讓國君能關注他接下來要說的話。他講完:

  【公不悅曰。】

  「景公」就很不高興說:

  【君裂地而富之。疏爵而貴之。】

  我國君把地分封給這些大臣讓他們享富貴,然後封這些爵位讓他們地位尊貴,這麼樣愛護、這麼樣照顧,怎麼可以是:

  【有難不死。出亡不送。其說何也。】

  我對你們這麼好了,你們居然我有難的時候,不跟我一起共赴患難,而且我『出亡』,連送都不送。這話到底該怎麼解釋,該怎麼說?晏子:

  【對曰。言而見用。終身無難。臣何死焉。】

  晏子說到,忠臣所給予的諫言,國君能夠見用、能採納,那往往把這些危難,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把它避免了。我們之前說「勸諫」,「一曰防,二曰救,三曰戒」,忠臣有智慧,災禍還沒形成他就可以防止;甚至稍微有跡象,他趕緊把它彌補過來,把它化解。當然『言而見用,終身無難』!現在很多的人往往在遇到人生很多問題,都覺得很難解決,都是因為沒有防微杜漸,都是很嚴重了才想要來處理,想要來解決。比方身體的問題,得癌症了想解決那困難度就很高;教育孩子不從小教,等他十幾歲了才來傷腦筋。所以現在國君,他專注的是我有困難、我遭難的時候,有沒有人肯陪我一起逃亡?他在乎的是這個,這是情感。坦白講一個國君假如把國家搞得受到大難,就慚愧至極,還在那裡想誰陪他一起逃亡。所以您就看一個為領導者,他著眼的地方不能是情感,應該是很理智,有智慧能看得深遠,能洞察機先,能防微杜漸。晏子這麼一點,也是在提升景公看事的智慧,假如能夠接受這些勸諫,臣何必跟你一起去死?根本就不可能會有災難,『臣何死焉』!

  【謀而見從。終身不出。臣何送焉。】

  所有為國家的這些謀略都能被採用,那國家就很安定,就不可能會造成國君必須出逃的情況,那忠臣又何必去送這國君?

  【若言不用。有難而死。是妄死也。】

  如果諫言不被採納,然後國君有危難了還跟著去死,那這是白白送死,盲目的去送死。

  【謀而不從。出亡而送。是詐偽也。】

  進獻很多謀略,君王都不採納,然後君王出逃的時候還去送他,那這樣的行為就有一點虛偽。所以:

  【忠臣也者。】

  『忠臣』在哪裡體現出來?

  【能納善於君。】

  能夠向君王進諫這些善言,能夠早一點引導君王,看到問題的根本、問題的跡象,然後去化解。

  【而不與君陷於難者也。】

  忠臣是不能、不願,與君主一起陷入危難的境地。你忠臣要有智慧,不能讓君王跟自己陷到這危險裡面去。所以我們看到這段晏子也是非常善巧,用一個說反話,讓景公很驚訝,接著這一段話,可能景公一輩子都不會忘,所以勸諫要善巧方便。

  在同樣是春秋時期,晉國國君晉平公,有一天跟師曠樂師坐在一起。樂師都是眼睛瞎掉,他們為了作更好的曲子,能夠教化老百姓,為了專注作曲,有的樂師就把自己的眼睛弄瞎掉。平公就對師曠講到了,你應該是很墨墨吧?墨汁的墨。當時候這墨墨兩個字,就是指你一定很昏暗吧?什麼都看不到。師曠聽到國君跟他講這句話:你真可憐,眼睛看不到一定很昏暗。連這樣一個機會點都抓住勸諫,接著師曠講:臣聽過五種墨墨,這五種情況才是非常昏暗,我這眼睛瞎了叫小昏暗,這五種情況叫大昏暗,這個才壞事。哪五種?第一,整個國家行賄的風氣很多,百姓都受到侵害,受到冤屈沒有地方去申訴,這是第一個昏暗。這個應該是在針對晉國的情況一一提醒,但是大家要看到,這忠臣時時都想著,「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」。相信師曠也不是臨時起意的,這個都不知道醞釀多久了,把整個國家情況了解清楚,抓住這個機會點,把情況分析清楚。

  第二點叫忠臣不用,用臣不忠,忠的人不用,用的人都是諂媚、巴結的。沒能力的人、沒德行的人都處在高的位置,來欺壓這些賢德之人,這是第二個昏暗、墨墨。第三,奸臣都是在欺詐,其實國家的財庫已經空虛了,這些情況都被他們掩飾起來,國君都不知道。賢德之人都被驅逐,奸邪的人顯貴,那整個朝廷就小人當道,就很危險,這第三點。第四,國家貧窮,人民非常困頓,還有疲累,沒有照顧好百姓。所以官員跟百姓不和,上下不和,耗錢財,喜歡縱欲,動用武力,動武的時候,旁邊又是諂媚的人,這是第四個昏暗。第五個昏暗,治國之道不明,法令不行,官吏行為不端正。就是整個治國之道不明,法令又朝令夕改,官吏又貪污腐敗,老百姓每天擔心受怕,這是第五個昏暗,第五個墨墨。所以國君,我眼睛看不到,是小昏暗,這五件事每一件都足以危害國家,國君假如沒看到的話,這個叫大昏暗。所以意思就是,你這個才叫墨墨,我這個不算墨墨。您看這個時機點抓得這麼好!

  晏子太多這樣的故事,我們之前跟大家都講過,我們看了是非常仰慕晏子,這麼有德行,又有高度的智慧、善巧。所以一講到這些聖賢故事,我們要期許自己效法他們,為團體、為中華文化進忠言。難怪司馬遷先生走過這麼多地方,聽聞像晏子這樣賢德之人的故事,他都感嘆到:假如能幫晏子牽馬他都非常歡喜。可見司馬遷先生那種慕賢,仰慕聖賢人那種心境,為什麼他能寫出《史記》,能契入這麼多聖賢人的心境,不是沒有道理的,一分誠敬得一分利益,十分誠敬得十分利益。

  而在晏子的勸諫當中,有一次景公出外,上山看到老虎,到沼澤,這些水澤一帶,看到蟒蛇。景公心情很不好,怎麼今天連續看到這些東西,是不是很不吉祥?所以回去心裡可能不安,看到晏子就請問:我今天遇到老虎,又遇到蟒蛇,是不是很不吉祥?晏子抓住這個機會說:國君,你看到老虎是牠家本來就住在那裡,你看到蟒蛇也剛好牠們家也住在那,這不算不吉祥。最不吉祥的,對於國家來講不吉祥的有三件,就有賢而不知,一不祥;知而能不用,二不祥;用而不能任,三不祥。您看景公問一句話,他供養的是治國最關鍵的舉賢、用人,用聖賢之人,人存政舉太重要了。我們看「臣術」,第四個就是「舉賢」,為國舉才這個重點。所以剛剛晏子講到的,你要知賢,知道之後你要用他,用了以後不管任何情況你要信任他。你不可以人家進讒言,你就否定他,你不能一聽這些毀謗的話,你就跳起來,甚至誤殺忠臣,這就不行。

  上一次我們有舉,孔子跟子貢的一段對話,而這段對話也是非常深刻。到底一個人盡心盡力做事賢德,還是能不斷進賢是賢德?當然孔子舉了管仲跟子產的例子,這兩個都是賢相。而最重要的,是鮑叔牙跟子皮能推薦這樣的人,這兩個人是完全沒有嫉妒心,完全一心為國家,大公無私推薦賢人來做他們的上司,所以進賢才是真正的賢德。孔子也問,管仲有推薦賢德的人嗎?子產有推薦賢德的人嗎?而舉賢還有境界不同,我們來講一個例子,就很有味道。

  也是春秋時候魏國的國君魏文侯,有一次向他的臣子李克詢問,我們國家誰當國相比較適合?那這是大事,國相是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,國家的靈魂人物,棟梁。李克就講到,他說我是身分低賤的人,最好不參與很高位的人這些意見謀劃;我是比較疏遠的人,不要參與比較親密人的謀劃;我是比較外面的人,不要參與核心的這些謀劃。您看這古人進退都很有分寸,先試探一下是不是真的是要讓我講的?先謙退一下,我身分這麼低別問我、別問我。文侯馬上說,愛卿,你別這麼見外,這麼重大的事情,我重用你不就是希望你為國奉獻心力嗎?這麼大的事你趕緊說吧。看國君是這麼肯定,那當然要說了,這個說說得很有技巧,國君,你只要從幾個地方去看,你就會知道國相應該選誰了。你看連誰都不講,只告訴國君你自己去判斷。

  他說到,你看他顯貴之後,他推薦的人是誰?「貴視其所舉,富視其所與」,他非常有財富的時候,你就看他都跟誰交往,你看他錢都用在哪裡。他是用在栽培人才,他是用在照顧老百姓;還是用在為自己謀勢力,還是自己的享用,富視其所與。「窮視其所不為」,他困窮的時候很有氣節,不該做的事絕不做,這個威武不能屈。「貧視其所不取」,他貧窮到沒飯吃,他都不起貪念,從這幾個地方,國君,你自己就可以去判斷。文侯也不簡單,聽完點點頭,好,我知道了。李克離開朝廷,就走到翟璜家,翟璜是推薦李克為國君所用的。翟璜大家記不記得?我們之前這魏文侯不是問,我是怎樣的國君?每個都說國君,你很仁慈,你很仁慈,仁君。遇到翟璜,翟璜說你上一次打中山國,應該這些地是封給你弟弟,而不是你兒子,你不仁慈,私心太重。魏文侯一聽很生氣:你給我出去。

  後來氣氛有點詭異,氣氛有點緊張,魏文侯接著問下一個臣子任座,我是什麼樣的國君?任座很認真說,你是仁慈的國君。魏文侯這個時候再聽不是很舒服,有點毛毛的:你為什麼說我是仁慈的國君?詢問他,您看這賢臣,為什麼遇到這種境界這麼穩?他無欲則剛,大不了官不幹了有什麼了不起?所以很鎮定。國君,我聽說仁慈的國君,他底下的臣子特別正直,剛剛翟璜這麼正直,代表你很仁慈。一聽把翟璜找回來,封他做上卿。所以翟璜已經不簡單,很正直,又幫國家舉了像李克這樣的人才。翟璜知道國君是要問他國相的人才,所以李克一出朝廷很有意思,李克直接就到了翟璜家,翟璜就問,國相是誰?李克講季成子當國相。翟璜不高興,為什麼是季成子?翟璜可能想你推薦季成子,怎麼不推薦我?就有點不高興。李克就說話,他說你怎麼不高興?你推薦我是為國家辦事,又不是推薦我要搞我們的黨派。而且我也沒說推薦季成子,我只是說了幾句話讓國君自己判斷。就講到貴視其所舉,富視其所與,就是這幾個判斷,因為告訴了這些判斷,所以想國君應該是用季成子了。

  翟璜又說了,可是你看你是我推薦的,那個西河太守也是我推薦的,太子的老師也是我推薦的,哪一次戰役勝利那個將軍也是我推薦的,難道我不為國家嗎?我推舉了這麼多好的人。接著李克講,你推舉的都只能當臣子,季成子推舉的都可以當國君的老師。那個時候魏國最有賢德的幾個人,卜子夏、段干木、田子方,德行都是魏文侯的老師,都是季成子推薦的。而且季成子他十分之九的俸祿,全部都拿來結交這些聖賢人,最後推薦給國君,拿來照顧百姓、推薦賢人,所以我判斷,這幾句話國君鐵定知道選季成子。後來翟璜聽完就很慚愧:先生,您講得太有道理了,我實在無地自容,應該好好調整調整才能向先生學習。正在翟璜在慚愧的時候,突然有人來報:季成子當國相。翟璜話才講到一半在那裡慚愧,又聽到這個消息,站在旁邊,整個臉都是慚愧的臉色。

  我們看古人很可愛,人家講的有道理,馬上很生氣轉成很慚愧,之後三個月不敢出門,覺得不敢見這些像李克這樣有德的人,覺得自己太膚淺了。其實說實在的翟璜推薦這些人,對國家的貢獻已經相當不簡單。但是一分析,看人家季成子的境界比自己高,還是生慚愧,還是懂得要效法。所以古人這種聞諫言,都能夠反思接受,這個不得了,他才能「德日進,過日少」。所以這個進賢它還有層次之分,進的都是智慧足以當領導者的老師的。所以我們看到舉賢可以利益整個國家、團隊,當然一心為公,他心量非常大,所以他招感來很大的福分,甚至於這些忠臣都庇蔭後代子孫。

  我們還要進一步來看,這些忠臣他能夠舉賢才,主要還是第一他非常認知到,人才對國家的重要性。再來,他也懂得怎麼選人才,這些人才應該具備哪些特質。比方舉孝廉,這就是人才的標準。比方孔子在《論語》裡面說的,「臨事而懼,好謀而成」,不是匹夫之勇的人是人才,是非常冷靜、慎重、謹慎的人,這是人才。包含賢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標準,在《大學》當中開解得非常的好。《大學》當中講到的,「秦誓曰:若有一介臣,斷斷兮無他技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焉,人之有技,若己有之,人之彥聖,其心好之,不啻若自其口出,實能容之,以能保我子孫黎民,尚亦有利哉」。這一段話就點出來,一個人真的能舉賢,最核心的修養都在這段話裡面。「秦誓」這一段話從《尚書》來的,所以曾子在註《大學》的時候,也把《尚書》裡面這一段話能夠開解出來,那也代表治國當中,能有這樣一個寬宏大度、求賢若渴的臣子,那這個國家百姓就有福氣了。

  這個典故,是秦穆公有一次派兵攻打鄭國,一些大臣、老臣勸他不要打,他沒有聽。鄭國在河南,秦國在陝西,而晉國在山西,他們是一個三角關係。而秦國假如攻打鄭國河南,慢慢的可能晉國會受到威脅,所以晉國趁著秦國要打鄭國的時候先發制人,在地勢很險要的地方擊潰秦國的軍隊,那個死傷之慘重。當時候要出兵一些大臣痛哭,因為他們有孩子就在這個軍隊裡面,他們都能看到去之後是大凶,秦穆公沒有接受,果然是傷亡慘重。結果回來之後,秦穆公面對自己的錯誤也難得,他非常的慚愧,講了這一段誓言,在臣子面前懺悔。然後強調今天他這麼樣的慘敗,就是因為沒有聽這些賢臣的話,所以他覺得國家最大的福氣,就是有賢德的大臣。接著他就講這一段話了。

  「若有一介臣」,您看這個介字,就是耿介,忠心耿耿,又是非常清廉耿介之臣。「斷斷兮無他技」,斷斷兮就是誠實專一很誠懇,一心為國家,做事情全心全力不敢懈怠,就是非常的忠厚老實這叫斷斷兮。無他技,就是這樣的一個臣子,沒有什麼特殊才能可是他很忠厚老實。「其心休休焉」,休休就是非常善良,一心為人民、為國家,沒有其他念頭,內心純善,其心休休焉。「其如有容焉」,容是重點,忠誠老實專一之外,度量非常大,處世能包容他人。而他的包容表現在哪裡?「人之有技」,這個人非常有能力,他看到這樣的人很高興,「若己有之」,就像自己有這麼高興,甚至比自己有還高興,趕緊推薦給國君。「人之彥聖」,彥就是學問很好,讀書讀得非常通達,聖不只學問好,德行又高。他遇到有學問、有德行的人,「其心好之」,他非常的仰慕,非常的佩服,更重要的趕緊推薦給國君。

  「不啻若自其口出」,不啻就是不止,不止是口頭上在那裡肯定讚歎而已,他的內心那種對他們的仰慕、佩服、尊重,比他講的更深。所以接著說「實能容之」,他這種心境,不啻若自己口出的心境,是真真實實能夠包容、能夠重用這些人。有能力的人,有學問、德行的人都被重用了,所以「以能保我子孫黎民」。秦穆公講這個話很有味道,你用到這些賢德之人,你的子孫才能保有這個國家,老百姓才能被照顧好。「尚亦有利哉」,差不多一定能夠造福於國家人民。所以我們看到這一段話,就知道一個國君、一個領導者,他最重要的這些臣子可能就兩個、三個,這些臣子最重要的,是幫國君能夠廣泛的去吸納這些有能力、有賢德之人。可是他假如私心很重,那就變搞私黨了,就像宋朝范公畫了一個百官圖,當時候宰相叫呂夷簡,范公畫那個百官圖,就是畫出來很多的大臣都是他的人,那就是心胸狹隘,不是為國舉才了。

  所以接著從反面來說到,假如這個大臣嫉妒心很重的話,那國家就要災難了。「人之有技」,這個人這麼有能力,「媢嫉以惡之」,媢嫉就是看到人家有能力不高興,一定要把人家比下去他才歡喜,叫媢嫉,嫉妒他。緊接著,惡之憎惡人家,跟人家相處還常常為難人家,叫惡之,嫉妒心又帶動瞋恨心了。「人之彥聖」,看到有學問、有德行的人「而違之俾不通」,他就怕人家佔了他的位置。違就是處處打擊、處處製造挫折給這個彥聖之人,違之俾不通,不通就是讓這些賢才沒有辦法為國君所用,就統統被他給攔下來,下情不能上達,所以「實不能容」,那度量太小。所以為君者,你用錯一個人整個朝廷就垮掉,國君他要能夠判斷,這臣子是不是真正有德、有度量。

  您看《論語》裡面講的,「湯有天下,選於眾,舉伊尹,不仁者遠矣」。舉了伊尹,不仁的人都走了,一心為國的,統統被他吸引來了。而事實上領導者、國君,能招感來有度量的大臣也要自己有度量,不然這些大臣講話他又不接受,不能納諫,那賢德之人也只好走了,他又不是為了薪水而來的。所以方以類聚,物以群分,「有德此有人」,你要用德行感召才行。不然讀了這一段話:用有度量的人真重要。可是我們自己又沒度量,也留不住這樣的人,所以大家觀察以古為鏡。商紂王是亡國之君,他亡國那個時候,旁邊有沒有賢德之人?有,「殷有三仁焉」,商紂王那時候有三個至仁之人,比干、微子、箕子。而且都是商紂王的叔叔輩,他都沒有用,不能容,有這麼好的大臣,也沒有用,所以他亡國了,「得人者昌,失人者亡」。

  我們再看,秦到漢之間,楚漢相爭,項羽跟劉邦,你看一開始擁有的人群軍隊,劉邦跟項羽比都不能比,擁有的人群不知道是劉邦的幾倍,武力,幾十個劉邦也打不過項羽,可是最後是劉邦得天下。因為項羽自視甚高,傲慢,他不能聽勸言,不能容人,所以人本來在他這裡,統統跑到劉邦那裡去。您看韓信那是奇才,用兵的奇才,可是本來在項羽那裡,最後還是被劉邦所用。而且人家劉邦設壇拜將,設一個壇親自拜韓信為元帥,對這個人才高度的禮敬,「君使臣以禮,臣事君以忠」。而項羽到最後等於是眾叛親離,連一個老臣一心為他的范增,最後他也不聽他的話,那就被打敗了。而且很可悲的,是當他在烏江的時候,楚國這些老百姓、臣子,還想說讓他回去可以東山再起,他自己覺得很丟臉不敢回去,最後自己自殺。自殺以前還講了一句話,「天亡我,非用兵之罪也」,是老天要亡我的,不是我不會打仗。所以我們想像,到這種地步了還不反省,還責怪老天,這樣的狂妄、傲慢,難怪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走掉。所以這些歷史,都是給我們很重要的提醒。

  所以嫉妒心強,不能欣賞人,不能容人,這內心修養不足,「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」。賢才都被他給排擠,都用一些討好他、巴結他的搞一個私黨,謀自己的私利,結黨營私了,那國君的後代跟百姓就要遭殃了。所以「亦曰殆哉」,這個殆就是非常的危急。從這一段話,我們了解到人才的重要,而真正的人才,要有度量,沒有嫉妒心。所以人要能真正利益團體,不嫉妒,講起來很容易,事實上真的我們遇到的時候,我們可能不知不覺在嫉妒別人,自己不知道。比方跟同仁相處,開始還覺得他挺有優點的,慢慢的不能包容,他幾個缺點你念念放在心上,對他一有成見,愈看愈不順眼,不經意的批評幾句,這就很細微了。不能容,我們的言語都有可能造成團體之間,人與人的不和,甚至於還造成其他人對當事人的成見,這就無形當中傷害了整個團體的力量、團體的人和。所以言語絕對沒有批評、嫉妒的言語。

  我們要舉賢以前首先要修身,修這一顆心才有可能。要修慈悲喜捨,這個喜就是「喜莊嚴故」,歡喜什麼?「見修善者心無嫌嫉」。看到人家有優點,看到人家行善,看到人家有德行,沒有任何的嫌棄,沒有任何的嫉妒,若己有之,歡喜。慈悲喜捨這四無量心要修,「慈莊嚴故,於諸眾生不起惱害;悲莊嚴故,憫諸眾生」,憐憫人民、憐憫眾生「常不厭捨」,教化人民不會,不耐煩,很有耐性,絕不捨棄百姓、捨棄眾生,盡心盡力教化,喜莊嚴故,見修善者心無嫌嫉。捨莊嚴故,這個人捨就是在一切境界當中不要染著。所以「捨莊嚴故,於順違境」,不管是遇到順境還是逆境,「無愛恚心」,順境不貪愛,逆境不瞋恚。一個臣子要練這個捨心,逆境要當作鍛鍊自己的好機會,逆境當中能處處都以感恩的心來面對。人家是來成就我,是來考驗我,絕對不對立、不衝突。李炳南老師也說「見人有善,不嫉妒,要隨喜」,都是非常好的教誨。不然我們不好好的契入這些心境,可能不經意的嫉妒、批評的言語,就有可能造罪業。我們來到團體,來到弘揚文化的單位不求有功,但求無過,這是我們的一種信念。問題是有這個信念,還得要在心上下功夫,有瞋恚、有嫉妒、有傲慢,鐵定有過,不可能無過。所以目標確立好了,一心為公,接著是「煩惱無盡誓願斷」,要調伏這些習氣。

  而在歷史當中我們也看到,陷害忠良的人,他的結果都非常悽慘。我們看唐朝有「安史之亂」,一個很關鍵的因素是當時候的宰相李林甫,他也是嫉賢妒能,把這些好的人都排斥,甚至還叫皇帝要用胡人。當時候有很多非常好的大將可以鎮守邊疆,但是他就覺得這些人能力比他好,以後可能會佔他的位置,就推薦胡人,最後連安祿山這種人、史思明這種人都用了,差點唐朝就滅了。結果李林甫就因為這樣,所謂的貶正排賢、傾人取位,排擠這些人,然後讓這些正人君子都被貶到邊疆去了。最後他也被判刑,他紙包不了火,很多的罪業都浮出來了,就被處死。而且當死了以後,因為那些罪行愈來愈多,最後是以怎麼處置?就鞭打他的屍體。可能那個已經是引起公憤,最後是開棺鞭尸,這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。而他的這些子孫,統統被流放到邊疆去了,禍延子孫。

  李林甫去世了,經過百年之後到了宋朝宋孝宗,宋孝宗淳熙初年發生了一件事,有一個女子被雷給劈死,這個女子的身上有朱筆寫的字。上面寫的大意就是說,李林甫犯的罪業很大,三世為妓女,七世為牛,而且以後還要長久沉淪在水族,就是去做水裡面那些魚蝦。上天有好生之德,居然在這個人身上顯現出這一段話,也是勸後世的人,不要再幹這種嫉賢妒能、禍延國家人民的事情。所以這些在歷史當中都有記載,真的是給我們很大的啟示,所以《菜根譚》開篇就講,「弄權一時,淒涼萬古」。

  我們講到要進賢,念念想著為國舉才,宋朝可以說是賢德之人被廣泛重用,其中有個大臣叫謝沁,他每次給皇上薦人才,寫好了送出去,然後都對著皇帝住的宮闕恭敬的禮拜,期望這個推薦能成,國家就有福,王旦、范仲淹都是他推薦的。他這一心為公,我們說聰明正直、光明正大謂之神,所以他年老了自己沐浴更衣,洗好澡坐著沒多久,沒有病就坐化了。他那個靈性就往上提升,一點病痛都沒有,「仰不愧於天,俯不怍於人」。

  我們接著再來看下一句,是在第八冊一千零四十七頁第四行,這段話也是在這一頁的一個典故,就在第一個故事,我們來看一下,這整個故事的過程,也就包含這一句經句。「解狐與邢伯柳為怨」,解狐跟邢伯柳他們兩個結過怨。「趙簡主問於解狐曰,孰可為上黨守」,趙簡主就是趙簡子,也是個很好的國君,就請問解狐,誰可以當上黨這個地方的長官?就像縣長,去上黨這個地方來治理百姓。「對曰」,解狐就說到,「邢伯柳可」,邢伯柳可以。「簡主曰」,趙簡子說到,「非子之讎乎」,邢伯柳不是你的仇人嗎?「對曰」,解狐接著說,「臣聞」,臣聽說:

  【忠臣之舉賢也。不避仇讎。其廢不肖也。不阿親近。】

  解狐講到,忠臣舉薦賢才,他是不會去計較私仇,只要這個人有賢才,哪怕跟自己有仇恨,也要為公忘掉這私仇。他廢黜這些無德才之人,也是『不阿親近』,就是不徇私偏袒跟自己關係好的人,秉公處理。我們俗話講「內舉不避親,外舉不避讎」,而內舉不避親,是說真的親近自己的人,很有賢德,也不避諱人家說三道四,還是用;外舉,就不避跟自己有仇恨的人。我們看剛剛講到,『廢不肖也』,罷黜這些沒有德的人、沒有才的人,也不顧及交情。不然就是以人情做公家的事,這不妥當的,而且流弊非常大。這風氣一開都是講人情,都是私而忘公,就要天下大亂了。

  而范仲淹先生當時候他在審核官員,考核哪些人要升級,哪些人可以留任,哪些人要罷黜。當時跟富弼,富弼也是同朝的大臣,富弼對范公非常景仰,心裡上應該都把范公當老師,他們一起在處理官員的這些任免問題。結果看到范公把一些官員劃掉,不行的砍,富弼在一旁就說了,大人,你這一筆劃下去,可能這一家人就要哭,你劃下去他免職,他家可能就不好過,沒收入了。接著范公講到,一家哭,總比這整個省、或整個縣的人民都哭好。假如講人情用了一個不好的官,那哭的可能是成千上萬的老百姓,成千上萬的家庭。所以您看仁慈的人,他還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講原則,該下決心、下狠心。所謂「唯仁人為能愛人,能惡人」,哪些人一定要罷黜這是仁慈的人做得到的,他不會婦人之仁,確實是「其廢不肖也,不阿親近」。

  接著趙簡子說,「簡主曰,善」,講得太好!「遂以為守」,就下令讓邢伯柳當了上黨的這個長官,去守護這個地方。「邢伯柳聞之」,邢伯柳知道這件事了,「乃見解狐謝」,去給解狐道謝,是他舉薦他的。「解狐曰,舉子公也」,推薦你是為公家,為秉公處理,「怨子私也」,我跟你曾結過冤仇這是私仇,私下的事。好,已經推薦你,「往矣」,以後「怨子如異日」,怨恨你還是跟以前一樣,公歸公,私歸私,很有味道。古人很理智,私跟公絕對不混淆在一起的,當然最好還是原諒他,也是同事,冤家宜解不宜結。不過恨一個人還能這麼公私分明,其實也是相當有功夫了。

  我們剛剛也講到,王旦很有度量一個賢臣,在位很長一段時間,所以整個北宋的興盛,跟王旦很有關係。確確實實做到《大學》的經文講,「若有一介臣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焉」。他當宰相時間比較長,寇準常常對他的施政有意見,給皇帝諫言,批評王旦。就批評次數多了,有一天皇帝就跟王旦講,寇準都說你這個不好、那個不好。諸位朋友,假如你是王旦怎麼回答?你看他是一個宰相,他的回答影響的層面大!他的內心假如從此記恨寇準,那朝廷紛爭不就出來了嗎?可是他一包容,那他的度量會感化整個朝廷的讀書人,所以愈高位者的修養影響的層面愈大。王旦回答,皇上,我當宰相這麼久,一定有很多疏漏,所以寇準批評他是為國,他是為公。不止沒有不高興,還肯定寇準的忠心。假如寇準還夾雜一點嫉妒來講這些話,王旦這個態度一傳回去,鐵定讓寇準慚愧。

  所以在歷代這樣修養的臣子,真的是代代都有,比方我們說唐朝狄仁傑,這也是賢相。當時候皇帝跟他講,哪些人一直批評你,你要不要知道他們是誰?狄仁傑說不用,不用跟我講,我心裡不要落他們的成見。同樣是唐朝張嘉貞也是宰相,人家批評他,告他造反,告人家造反最後確定沒有的時候,這個告的人可以同罪,就是可以以造反罪處理那個誣告的人。結果皇帝問張嘉貞這個情況,你看張相說,皇上,不要怪罪他,度量很大。不要怪罪他,可能一判他的罪以後沒有人敢勸諫就不好了,原諒別人還為大局著想。張嘉貞後來他的後代就連續三代都是宰相,這樣的家族也是稀有,所以你看這個家道傳承得多好。

  王旦這麼一說,皇上也說這個宰相度量真大。後來有一次寇準去跟王旦講,希望他推薦他做宰相。我們想,寇準其實也是很直率的,他也是很有能力,希望能多幫國家做些事。王旦很嚴肅的跟他講,宰相的位置哪是就這樣要要來的?就潑他冷水。寇準聽了以後也是心裡不好受,被人家一口回絕了。後來王旦臨終生病了,病重要走了,皇帝請示什麼人做宰相適合?王旦推薦寇準。後來寇準上任,皇帝有一天就跟他講,你知不知道誰讓你做宰相的?寇準說,不是皇帝,你讓我當宰相的嗎?他說不是,是王旦推薦你做宰相的。當下那種對寇準內心的震動,我們可想而知,而這不止震動了寇準,這個故事一傳開來,文武百官沒有不效法王旦的德行的。所以這都是歷代讓我們非常仰慕的榜樣。「舉賢」做為「臣術」第四個重要的綱,也是期勉我們每個人往後發掘人才、愛護人才、栽培人才、成就人才,都是我們每個為人臣應該盡的本分。好,「臣術」的經句在這裡告一段落。

  而我們為人臣要盡本分,其實不外乎有德、有才,德才兼備,這才是做事的能力,這德是品德、德行。只有才沒有德,那這是小人,「才勝德謂之小人」,很容易結黨營私,禍延國家。所以我們也要很冷靜,我們讀過「才德論」,要冷靜下來,我們是德勝才,還是才勝德?良好的個性勝過卓越的才華。因為很多很有能力的人由於傲慢,最後很可能會造成整個國家團體的敗亡。我們看宋朝王安石先生,他沒才華嗎?他沒能力嗎?他很高,可是他度量不足。你說他的變法好不好?思慮也很周密,種種提議都是針對國家的流弊、弊端,不簡單。可是面對一些給予意見的、給予批評的這些言論,他沒有很好的去包容。所以就造成一些老臣他沒有重用,然後就用了一些新的人,這新的人又沒有老臣的德行,最後這些人就作亂了。後來不行了,找司馬光回來了,司馬光回來,也沒有去批判王安石他們這些人。國家已經夠亂了還批判什麼?一般說舊的人一起來了,趕緊再處罰這些人,有德行的人不這麼做的。朝廷上位者都這麼爭、鬥來鬥去的,底下的老百姓哪有好日子可以過?

  所以我們得冷靜看,有時候我們自己的才華,掩蓋了我們德行上的不足,自己沒發現。狂妄、傲慢、嫉妒,這都會是把團體搞亂一個很嚴重的習氣。我曾經也遇過一個團體的領導者,他已經跟人家衝突得很嚴重,我趕緊拿相應的句子給他看,希望看了之後他冷靜下來反思,才不會讓這個衝突,繼續惡化到沒有辦法收拾。他看了我給他的句子,馬上很憤怒的說,對,對方就是這樣。我是要提醒他這些就是他嚴重的問題,他完全看別人,勸不進。你看再高的才華,只要他有傲慢的習性,他有再高的才華最後還是會讓團體整個混亂。良好的個性勝過卓越的才華,什麼是德行、品德最好的標準?什麼是才能?展現他做事能力的標準在哪?我們下一節課再來跟大家,從我們整個經典當中找出來再來交流、探討。這一節課先跟大家分享到這裡,謝謝大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