諸位長輩,諸位學長,大家下午好。我們看四十八句第十冊一千三百一十五頁,在中間下面的位置。「明主患諛己者眾」,我們一起念一下:
【明主患諛己者眾。而無由聞失也。故開敢諫之路。納逆己之言。苟所言出於忠誠。雖事不盡是。猶歡然之。】
一開始講到了『明主』,英明的君主,他擔憂的是諂媚自己的人太多,這樣他就聽不到自己的過失。所以能納諫的態度,來自於第一個他的自重自愛,他希望成就自己的德行而不是虛度光陰。再來,他有愛民之心,他希望把國政治理好,不能誤了老百姓,要不斷的察自己的過失,把政治辦得更好。所以能很好接受臣子的勸諫,他根本的動力還在自愛愛人。相同的,我們今天聽親朋好友的勸告,假如很難接受,第一個我們不自愛,我們要隨順自己的習性,聽不進忠言。再來,是我們也沒有愛我們身邊的親人朋友,因為我們得過且過了,父母、親人都還要為我們擔憂。所以從這分析,我們還是比較愛我們的壞習性,不愛道德,不愛身邊的人。所以這些理,我們得冷靜想想,最大的障礙在自己好面子,在自己自我太強,都是我的感受、我的想法,不能體會到對方的善意、苦心。
我們之前有提到,有一次太宗的女兒出嫁,魏大人勸諫,說公主出嫁的嫁妝超過了長公主。長公主是指太宗的姐姐,稱為長公主,她的輩分就是高於所有的公主,其實也是公主的姑姑輩,所以這樣是違禮的。那是太宗家裡的事,是很敏感的,魏丞相也是直接勸諫,而且皇上守禮,臣民百姓就跟著效法,上行下效。其實一個領導者、一個君王,應該沒有家事、沒有私事,他所做影響的面都是很大的。所以在經典裡面,都是期許這些在位者、有影響力的人,要「動而世為天下道,行而世為天下法,言而世為天下則」,就一舉一動都要有一種責任,帶動正確社會風氣的一個心境。讀書人應該也是如此,《了凡四訓》說的,「發一言,行一事,全不為自己起念,全是為物立則」,要給社會一個好的模範。有這樣的心境才稱得上讀書人,不是學歷很高就叫讀書人,是能胸懷國家人民,這才是讀書人的一個心境。
而當時候魏徵這麼一提醒,是在道理上符合禮教,太宗接受了。回到家見到他的長孫皇后的時候,把這個事給皇后說了,因為畢竟是他們的女兒要出嫁。講完以後,長孫皇后真有德行,那是自己的女兒,魏大人是要砍自己女兒的嫁妝。所以人有時候因為情愛就變得不理智了,長孫皇后聽了以後,對太宗講到,魏大人這麼做太正確了。而長孫皇后又藉這個機會,讓太宗皇帝更體恤他的臣子。她說到我是你的妻子,跟你這麼親密,這麼多年走過來,縱使我要勸你還是戰戰兢兢,有時候都不大講得出來。關係這麼密切要勸都不容易,更何況是你的大臣,他們的難度遠遠在我之上,甚至還要恐懼惹來殺身之禍。所以他們肯這麼樣給你進忠言,比我更難,所以太難得了,更肯定魏丞相。
所以這個故事也給我們啟示,其實身邊的親朋好友要勸我們,有時候也是難以啟齒。為什麼?顧及我們的面子,還得要顧及我們的脾氣,看他心情比較好一點再勸吧。他考慮很多,他要鼓起勇氣才能勸我們。假如我們想到勸我們的人這麼難,這麼大的苦心,反而就容易接受他的勸。所以能夠設身處地他的難,就會珍惜他的難,然後去接受他的勸。所以難不是難在外面,是難在我們自我太強,你這麼說,我不高興,我不能接受,都是這個我在作祟,才讓我們聽勸告難。所以能體恤他人勸我們難,能體恤到說我趕緊改掉過失,我才能利益我的孩子,利益我的家庭,利益我的團體。有這分愛心、責任心就會感激別人的勸,因為真的不想給身邊的人,不好的影響,所以早一天有德行,當然能早一天利益人。
我們看堯帝、舜帝,他們都是歡喜接受別人的勸,這都是跟他愛護百姓很有關係。大禹是聖人,「聞善言而拜」,這個大臣勸的是對的,對他自身、還有對國家很有幫助,他行禮給他拜謝。所以我們從今起自愛,又有愛人的責任心,希望自己德日進,過日少,這樣的心愈急切,面對別人的勸就愈能欣然接受了。唐玄宗大家可能對他比較熟悉,他的太太是楊貴妃,玄宗他在楊貴妃還沒有出現以前,他是開創了開元之治,開創了一個盛世他很不簡單。當時候開元盛世之時,有個大臣叫韓休,常常給玄宗進諫,玄宗常常被韓休進諫,所以有時候比方在玩樂、打獵,樂不思蜀的時候,會突然問旁邊的人說,我現在做的事,韓休知不知道?你看人其實都很有良知,自己在玩樂的時候心裡會不好意思。結果這麼一問不過一會,韓休的奏摺就來了,報,已經來了。所以每一次比較放縱的時候,這個奏摺都會以宅急便的速度,會以快遞的速度就送到他這裡來了。
有一天玄宗照著鏡子,有點笑不出來,旁邊的近臣知道,就是這幾天韓休勸得太厲害,讓皇帝有點鬱悶。旁邊的近臣就抓住機會,因為忠正之人就是特別會得罪這些諂媚的人。所以就看皇帝不高興了,抓住機會:皇帝,就是他讓你這麼痛苦,讓你最近瘦了一圈,把他調走,眼不見為淨多好。唐玄宗講,他說每一次韓休勸我,我感覺很不舒服,當時候不舒服,可是後來覺得心裡比較安心,他講得對,一冷靜下來,他這麼想還是為國為民。反而蕭嵩另外一個大臣,每次他都順我的意思,我當時候聽了很舒服,可是回來心裡一想,很不安,聽了他的話可能人民就要受害。所以還是要多聽韓休的話,唐玄宗講了,反正瘦了我一人,肥了天下人還是很值得。您看他為什麼能聽勸?他有愛民之心。
我們從事教學工作當老師的人,小朋友都聽我們的,教別人教多了,都是講給別人聽,聽別人勸就不容易。所以我有一個朋友他就說,娶太太不要娶小學老師。這個朋友的名字我不能告訴大家,我怕他會惹來殺身,不是,當然忠言逆耳,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勸我們。他說找對象不要找小學老師,因為小學老師,在學校是小學老師,回到家裡還是小學老師。喊她先生像喊小朋友:你快一點、快一點,慢吞吞的,搞什麼鬼?所以看別人多了,講別人多了,有時候反省自己,接受別人勸的態度,往往比較不容易提得起來。我們當老師的轉一個念頭,接受聖賢人的勸,接受他人的勸,我們的德行就日增了。我們這個受諫的態度,無形當中就影響我們的學生,我們德行上去了就更有智慧去教育孩子。所以這樣利益學生的心,聽到勸是高興的!其實歡喜跟痛苦之間,就是在一個心態的問題而已,能真正自愛愛人,時時都是處在法喜當中,忠言就不逆耳了,聽到別人的勸如貧得寶:我不想誤了自己,我也不想誤了他人,就鞭策自己,在自己的習性當中就願意下功夫。
「明主」他想利益人民,怕沒有能了解自己做得不妥的地方,『開敢諫之路』,廣開勸諫自己的風氣,能夠聽取反對自己的言論叫『納逆己之言』。而且「納」字是很有肚量,因為臣子他在勸諫,有時候不見得所有的批評都是很準確,但畢竟他是一分忠誠。所以接著說到,『苟所言出於忠誠,雖事不盡是,猶歡然之』。他是出於一片對國家、對君王的忠誠,縱使講得不完全正確,還是歡喜接受,這樣他以後更敢勸諫,而且這個態度,也會讓臣子勸諫沒有顧忌。因為臣子他要勸君王的時候,事實上他是戰戰兢兢的。
在貞觀十五年太宗問魏徵,怎麼最近大臣都沒有議論政事,沒有提一些勸諫為什麼?魏大人說了,陛下能虛心納諫,這是很難得的,應該臣子會願意來勸。而古人有提醒,要建立信任了才好勸,不然勸了之後,對方會覺得你毀謗他,「未信則以為謗己也」。信任之後而不勸諫,那就是沒有盡到為人臣的本分,叫尸位素餐,所以這裡也提到,就是要信任之後臣子才好勸。魏大人常常在引導太宗皇帝,體恤臣子、體恤人情,他接著又說到,每一個人的才性又不同,所以有一些怯懦的人,他雖然很忠誠,但是他有時候不敢講;離你比較遠的人,他擔心你不信任他,他又不敢講。領著國家俸祿的,他又怕講了以後你不接受,還惹來禍患,所以他有顧忌也不敢講。所以可能種種這些考慮顧忌,就比較少人現在敢出來勸諫。太宗聽完以後就想到,你講得很有道理,每個臣子要勸諫的時候,可能他還擔心真的會惹來殺身之禍。所以大禹他能「聞善言而拜」,都是這個態度來讓臣子不要勸他有顧忌。所以太宗又重新申明,他廣開勸諫之路,接納大家的勸諫,跟大臣講,希望他們不要有任何的擔憂害怕,直接跟他直言無妨。這是貞觀十五年的事情。
我們剛剛也提到太宗很虛心納諫,但其實人有時候不容易保持這樣的態度,因為可能隨著自己所建立的功業多了,稱讚肯定隨之而來,慢慢的這個接受納諫的態度也會退步。我們自己也很冷靜感受,我們學習傳統文化可能是三年、五年,我們現在那種謙卑的態度,接受別人勸的態度,比起五年前更深切了、還是反而不容易聽勸?這些觀照都很重要。孟子講的「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」,接受勸諫這是謙卑,謙卑提升學問就上去。假如我們聽勸的心境反而退步,事實上我們可能只是增長一些經典的見識、知識,但在心性上並不一定隨著時光而提升。所以時時觀照,恭敬心有沒有提升、謙卑心有沒有提升、時時設身處地的心有沒有提升?這個心地功夫才是真實的學問。我們看「父母呼,應勿緩」,父母喊我們,我們有沒有趕緊恭恭敬敬的答應?那不只是父母呼是這樣,身邊的人有事找我們的時候,我們有沒有馬上以恭敬的態度趕緊做回應?「曲禮曰:毋不敬」,時時都要保持這個恭敬慎重的態度,所謂「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」,這個才能德日進,過日少。太宗也是我們的好老師,他好的部分我們見賢思齊,他不妥當的部分,我們也引以為戒,這樣就善學了。
在貞觀十八年,太宗對著長孫無忌這些大臣說到,人臣對於帝王都是順從而不敢忤逆,而不敢進直言,都是講好聽話讓皇帝高興,但是我不希望這樣。我希望今天提出來,讓大家提寶貴的意見,來糾正政治上的過失,還有我的過失,不能有隱瞞,你們每個人依次都要講。長孫無忌還有身邊幾個大臣馬上講了,說陛下聖明,老百姓都受到很好的教化,天下是太平的,臣觀察的情況沒有過失。幾個人都是這個反應。黃門侍郎劉洎接著說,陛下,撥亂反正,因為唐朝以前的戰亂,延續了很長時間,所以能夠撥亂反正讓天下安定,這樣的功業確實是很難得的,就像剛剛長孫無忌大人所說的一樣。然而最近有人上書給皇上,他們所講的這些道理,皇上你聽了有不是很稱心如意的,就會馬上當面跟他們問個水落石出,要追根究柢,甚至於覺得他講得不對的,馬上就批評他、指責他了。皇上你這個態度馬上批評、指責,他們就覺得很慚愧,就不大敢再勸你了。皇上你現在這個態度,可能不是能獎勵大家繼續勸諫你的好態度。太宗聽完了,你講得很對,太宗說「當為卿改之」,我當為你這麼寶貴的勸諫好好把它改過來,太宗是珍惜臣子勸諫他的緣分。
我們聽到這裡,以後面對別人勸我們,我們要笑著對他說,感謝你護念我的慧命,我一定珍惜你這分情義,一定為你把它改過來。大家有沒有這分氣概?每個人勸我們,我們就對他講,好,我一定盡心盡力改過來,不辜負你,改給你看。大家能不能做到?所以德行要提升,得下決心才行,不能再隨順這些習氣,這麼好的教誨,這麼好的榜樣,我們馬上領受、效法他。而這個過程,大家看,人要看到自己的問題真的不容易,這都是最近發生的事,也是要劉洎幫太宗提出來,而提出來我們得放下面子肯改才行。這個修道的過程當中,光是把面子放下不容易,感覺很像扒皮一樣。大家扒過皮沒有?痛不痛?那請問大家,改正習氣要扒幾次皮?N次,很多次。
而且人家幫忙你要很能接受,要不覺得難堪,不覺得難過,然後也不能惱羞成怒,人家才好幫助我們。人家幫你扒皮你要感謝他,謝謝你,你是我生命當中的貴人。而且真正是扒皮、改習氣了,才談得上修身,才是真幹!不然其實都是做學問而已,研究研究而已,自己很難提升德行,很難受益的。那天我跟我們陳真老師講到,這個修行常常要人家幫忙扒皮。陳老師說不要等別人扒了,趕緊自己扒最好。那這個太正確了,有過失自己念頭不對,自己馬上能警覺到,那是最可貴的,這叫自知之明。「自知者明,知人者智」,首先要先看到自己的過,能改自己的過。所以孔子讚歎顏回,「有不善未嘗不知」,自己有不對了馬上察覺,而且知道以後,「知之未嘗復行也」,知道以後就不再重犯同樣的過失,這不貳過很可貴。這肯不貳過還是懂得自愛,懂得愛人,孩子看著我,身邊的人看著我,我要給他們做好榜樣,不能再隨順習氣。這樣就能警覺性很高,督促自己不貳過。
而我們看到這一段敘述過程當中,劉洎通達人情事理,您看他一開始講,皇上你建立的功業,就像長孫無忌大人他們講的一樣,他先肯定前面人講的話。不然他們說皇上,你功勞很大,沒有過失,他馬上接話,哪沒過失,有過失。那不就得罪了那些大臣嗎?所以人情練達皆文章,人家講對的部分肯定,不對的部分他把它補起來就好了。不要好像以自己的才智、以自己的智慧,讓別人覺得我高你低,我看得到,你都看不到,無形當中讓人不高興,形成對立這樣也不好。畢竟臣子之間對立了,也是增加皇上的擔憂,跟皇上的負擔。所以我們在團體當中,能夠調劑好人情,言語柔和,不以才智蓋人,這也是讓團體能比較和睦,也是讓領導者少擔憂這些人與人之間的和睦狀況。很多人很有才華、很聰明,可是他的領導每天要傷他的腦筋,他常常言語得罪人,搞得團體裡面人心不和。
所以先肯定了前面大臣,接著因為他肯定以後,皇上也會比較欣喜,接著再很誠懇的提出來,最近皇上你面對勸諫,好像在態度上比較會質問臣子,讓他們都不敢把話講完、講透。反而被你這麼質問之後,話都說不出來,這樣可能往後勸諫的風氣就愈來愈衰弱。所以故事當中,應該每一個主人翁,他們的處世態度都是我們的學處。而明主他能「開敢諫之路,納逆己之言」,這個非常難得。而上位者有這樣的心,往往有時候上位者一個態度表明了,但還是沒有人勸,這個中是什麼原因,這個上位者自己要去理解。或者是這些大臣要能洞察得到,提醒上位者。不然上位者搞不清楚:我都已經能接受了,為什麼大家還是不肯勸?
在齊桓公時代,齊桓公特別整修了一個地方,而且那個地方還可以掛火把,提倡大家來勸諫他,縱使勸到半夜了,沒關係,火把點上繼續講。過了好幾個月一個人都沒有,齊桓公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。後來有一個鄉間的人,第一個來勸他,他就給齊桓公講,我今天來跟桓公你介紹九九乘法的方法。大家學過九九乘法吧?你們沒有學過嗎?二一二、二二四,不然在大馬稱為什麼?乘法表嗎?我剛才說九九乘法表,你們怎麼沒有反應?桓公一聽,這樣的東西有什麼好跟我講的,這麼簡單。這位鄉野的百姓就跟桓公講:桓公,這些大臣、百姓們都覺得你很有學問,所以不敢來勸你,覺得講的你都懂,心裡覺得好像反而被你見笑,不敢講了。可是今天我是一個鄙俗的人,而且還拿這個九九乘法來跟你講,你都能接受,這個消息傳出去,人家都敢來勸你了。
所以這一個人,他能體恤到臣民心理上的想法,用這個很善巧的方法,自己帶頭,然後讓臣民的心念負擔放下。這樣桓公都能接受了,那我們也進諫忠言!所以他這麼一講,齊桓公聽了很有道理,原來他能體恤到臣民的心理負擔,所以封賞他讓他回去了,後來就很多人敢來勸諫齊桓公了。我們感覺到很多讀書人,或者是有見識的人,他們體恤人心特別敏銳。能體恤人心主要就是我們能放下自我,你看上位者說我都已經說可以勸了,怎麼大家都不勸?其實講這個話的時候,還是站在誰的角度?自我中心,我都已經這麼做了,怎麼還不勸?那還是要求別人。假如想都已經講了,為什麼他們還是不勸?一設身處地:他們的顧忌在哪裡?擔憂在哪裡?一轉念就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情,就能夠引導大家放下那些罣礙,可以真誠相待。所以成就一件事,都還得要這些有心人、善解人意的人來促成。
我們再看下一句第四十九句,在第九冊一千一百六十七頁第五行,「舜曰」。我們一起把它念一遍:
【舜曰。予違汝弼。汝無面從。退有後言。故治國之道。勸之使諫。宣之使言。然後君明察。而治情通矣。】
舜王他面對大臣說到,我假如有違背,『違』是違背古聖先王的教誨,或者「違」也是違背德行,有做出不對的事。『弼』就是輔弼,就是你們要輔助我,要護念我,你們要糾正我的過失。『汝』就是指這些大臣,你們不能夠當面順從我,反而是退朝以後,背後才在議論我,這樣就不妥當了。這一段話很可貴,他希望大臣們只要看到他有過失,馬上提醒他、輔助他。我們也可以用這樣的態度來面對同仁、面對家人,我只要有過失你們趕緊提醒我,甚至於是哪句話講錯了,私底下馬上要提醒我。因為我們學習傳統文化,身邊親朋好友都知道,我們是中華文化的一面旗子,我們說錯話、做錯事了,都有可能讓人家說:那學的人都學成這樣,我看我們別學了。我們不願給聖賢人抹黑,有這樣的一種期許,就能這麼警覺自己的言行。但自己警覺之外,有時候自己看不到的,還要身邊的人提醒。告訴身邊的同參道友,我這一生一定要成就,所以希望你們幫助我,一有過失趕緊提醒我;不要當面順從我,反而背後議論。
我們在團體單位當中開會,都要當面把事情談清楚,沒有什麼話不能講,為什麼?大家是為公,為正法久住,哪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講?除非有私心。不能因為顧及人情、顧及顏面,把大事給誤掉了這不妥當的。而且因為我們要提出問題的時候,是對事不對人,是真正為團體好,而且也是為對方好。你說可是講了以後,他不高興,怎麼為他好?你是為了他不高興,還是為了不要讓他造孽?他假如錯了不指出來,誤的是大眾的事,那他造的孽可大!所以真正提出來,才是真正愛護他,我們不要為了顧及人的面子,而把公家的事誤了,而把他的修行給誤了。所以大家有這個認知,為了自己的德行,也為了大眾的事、公家的事,都直言不諱把話說清楚;不要開完會之後才說,這就是很不道德的。所以顛倒、顛倒,我們現在不能顛倒,現在顛倒的現象太多,不細細想想不知道,沒有人提醒不知道。每次開會有沒有意見?有沒有反應的?沒有,一出門話特別多。這就沒有盡本分之外,還造罪業了,所以要改這個態度。
假如沒有經典提醒我們,真的我們顛倒的部分太多了。吃飯也顛倒是吧?你看現在都吃宵夜,經典提醒我們是晚上要吃少的,怎麼愈吃愈多?沒有經典人連過日子都不會過,你看現在人過日子都過啥樣子去了?有一個朋友他在澳洲,他的姪子讀大學,結果十點多他去睡覺,他的姪子跟同學還在那happy,還在那熱鬧著!這大學的姪子就跟他講,你現在就睡覺,你怎麼這麼不正常?所以這個年頭正常都變不正常,不正常的人很凶都覺得他正常,都覺得說現在就去睡覺了,真不正常,真不會享受人生。他那個不叫享受人生,那叫作賤自己,跟老天作對了。真的,不對照經典人真的不會過日子。
比方說女孩子穿衣服,請問大家,穿得愈莊重、愈美麗,是在家裡穿,還是在外面穿?在家裡。出去外面不要穿太漂亮,招蜂引蝶,亂了社會風氣,你看現在男女關係亂了,跟女孩子穿著有關係。在家裡穿著莊重了,孩子受教育,先生看了心曠神怡。現在是在家裡穿得很邋遢,先生都不想看,出去外面人家到處看。古人這個都講得很清楚,你看我們都不懂,現在社會風氣又人云亦云,搞不清楚什麼叫正道。我那天跟一個朋友講,很多人練肌肉練到一塊一塊的,很多都是受傷的,都是運動傷害。他一聽嚇了一跳:我以為這樣才叫強壯、健康。你看我們東方練的運動都是很緩和的,練你的精氣神那個才叫健康;不是很激烈,都超過身體負荷,最後都傷身體。您去調查奧運會百米冠軍,平均壽命四十幾歲而已,他都不道法自然,都是逞強鬥勝。
所以這些經典讓我們為人君、為人臣,才知道怎麼做才是在道中,什麼是君道,什麼是臣道。『故治國之道』,所以治理國家的方法、道理,要能主動鼓勵臣民勸諫,而且『宣之使言』,就是引導他們肯講出真話來。然後因為大家都肯反應,肯講真話了,君主才能明察事情的真偽情況。能夠『治情通』,就是通曉整個治亂的真實情況,適時的去做好調整。為人臣確實「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」,而且君臣當中受國家君主的信任、俸祿,也要竭忠盡孝。所以「陳力就列,不能者止」,這是在《論語.季氏十六》,「危而不持,顛而不扶,則將焉用彼相焉」。就是剛好子路、冉求他們輔佐季氏,季氏犯了很嚴重的錯,子路、冉求他們沒有直接指出來面諫季孫氏。夫子就感嘆說,現在你的領導者他做錯了,有危急了,你反而不去維持,不去護念他,他用你這個大臣幹什麼?本分就沒有盡到。而應該是什麼?陳力就列,就是盡心盡力去做;不能者止,就是做了以後不能接受,這個時候才能夠停止。都還沒有盡心去做、去克服就退縮,或者就不講了,這樣是沒有盡到責任的。所以夫子也是透過每個機會提醒學生,這些為人臣,或者每個角色的本分應該怎麼樣去盡。
我們接著看第五十句,在第五冊七百零九頁,在中間的位置,「興國之君」這裡。我們一起來念一下:
【臣聞興國之君。樂聞其過。荒亂之主。樂聞其譽。聞其過者。過日消而福臻。聞其譽者。譽日損而禍至。】
我們看這個句子,都可以感覺到上位者的一個態度,影響到整個國家、團體的興跟衰。所以愈在上位者愈要戰兢惕勵,誠惶誠恐,因為責任大,影響的面大。我們看到《孝經》當中「諸侯章」,諸侯他是一國國君,都是提醒「在上不驕,高而不危,制節謹度,滿而不溢」。他時時要守住道德,守住他的德行才行;一隨順放縱習氣,可能這個國家它自身就要有災禍了。《詩經》的一個比喻,就是他們上位者應該時時保持的心態,叫「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」。所以有權位了,不是拿著權位去放縱、去耀武揚威,而是要拿著權位去利益他人,然後去成就自己才對。所以這裡提到的,使國家興盛的君主,他是非常歡喜聽聞他的過失;而荒亂的君主,是很喜歡聽到別人讚譽他。而能夠喜歡聽聞別人指出他的過失,這樣他才能『過日消』,過失愈來愈消除、愈來愈減少,德行愈來愈好,福分就能夠很快的降臨。這個福是靠德感召的,福是靠心來耕的,所以「過日消而福臻」。
《太上感應篇》講到的,「一日有三善,三年天必降之福」,一個人每天都是斷惡修善,他的福很快就來了。一個領導者有福,也是整個團體的福氣,所以上位者要帶福氣給大眾,不是帶災禍。聞到這些讚譽美言而很高興,這樣反而聽不到忠言,看不到自己的缺點,這樣德行日損反而災禍就要到了。我們上節課有講到,「巽與之言,能無說乎,繹之為貴」,聽到別人讚許的話不能太高興,要反思人家講的實在嗎?我真的有這麼好嗎?而且這也是眾人之力,我不能獨自邀功。能這樣去反思,就不會好虛名了,就不會『聞其譽』,然後『譽日損而禍至』。所以禍福,都是自己的心態感召的。
在貞觀時期,貞觀二年的時候,太宗也給身邊的臣子說到,這個英明的君主,他能夠時時想著要改自己的短處,增長他的善行,這樣的態度才能成為明主;而暗主都是護自己的短處,反而一輩子都是很愚昧。所以提到隋煬帝都是自己誇讚自己,然後護自己的短,拒絕臣子的勸諫,所以身邊的人就不敢勸。隋煬帝那個時候有一個大臣叫虞世基,這個大臣也沒有勸他。太宗談到的時候,就說隋煬帝都不能接受勸,虞世基也不敢勸,他的罪應該不是很嚴重吧?就跟身邊的大臣在談論這個事情。杜如晦,杜如晦也是個大臣,就說天子要有勸諫的臣子,他雖然德行不算很好,但不至於會失天下。
而孔夫子也稱讚春秋時候的史魚,「直哉史魚,邦有道,如矢;邦無道,如矢」。這個典故我們也跟大家談到過,就是史魚到死都還在勸君王,死諫,把自己的棺材放在窗下,沒放在正廳。這麼正直的臣子,夫子非常讚歎,自始至終都是勸諫。而虞世基也不能因為隋煬帝無道,他就沒有去勸諫,他這樣苟且偷安,又在這麼重要的位置這他是不對的。他應該假如勸了不聽,他可以辭掉、引退,這樣才是為人臣之道。杜如晦還舉到商朝時候,商紂王非常殘暴,而當時候的箕子是裝瘋賣傻逃過了這個死難,比干是勸諫到死。而孔子都很稱讚他們不簡單,是仁者。箕子是裝瘋賣傻,保留他這個命,以後可以再利益這個世間,因為已經知道商紂王根本就勸不通。但虞世基是並沒有勸。
這個時候又講到,晉朝時候的一個典故,當時候晉惠帝的皇后賈后當權,要廢掉太子,那時候大官張華並沒有勸諫,反而就隨順了賈后。後來趙王倫舉兵把這個太后廢掉,因為她專權,也把大臣張華抓起來。張華說了,廢太子的時候,我並沒有一句話都沒講,我當時也有講話,但是沒有被採納。抓他的人就說,你是當到三公這麼高的位置,太子無罪被廢掉,縱使你有提出來說這樣做不妥當,人家不聽,你可以引退,你幹嘛還貪著這麼高的官位?人家這麼一講,張華就講不出話來了,後來也被判死刑了。這裡杜如晦也舉了《論語》這段話,「危而不持,顛而不扶,則將焉用彼相」,君子面臨這種危急的時候他的氣節是不能變的,不能因為官位,貪戀這個榮華,而沒有做出他應該做的進退。
杜如晦提到這個公案,就是要講到,虞世基處在宰相的位置,應該講話他卻沒有講,所以他也是罪過非常大的。太宗聽完杜如晦的分析,也非常認同。您看太宗一開始還講到說,隋煬帝他暴虐,那應該虞世基的罪過就不是很大了吧?太宗在分析這個事的時候,還可能只偏向於看到隋煬帝的過錯,而沒有看到臣子的過錯。所以有時候我們在看很多事,往往可能看到一方的問題,而沒看到另一方的不妥。所以看事要都方方面面看得準確,這很重要。比方你今天身邊的親朋好友有衝突,他們兩方的問題在哪,我們要看得清楚,不然可能會偏袒。一偏袒對誰都沒好處,偏袒那一方反而看不到問題,不被偏袒的他反而會覺得委屈,甚至於會記恨。
太宗聽完,說「杜公所言甚是」。所以人君必須接受這些忠臣的輔助,這樣國家才能夠安寧。隋煬帝的時候不能聽底下的勸諫,所以惡貫滿盈禍來了。但是人主假如有不妥當,臣下又不勸諫,都是阿諛奉承的話,那君是暗君,臣也是諂媚的臣子,君暗了,臣又諂媚,這個國家的危亡就不遠。所以太宗說到,今天藉由這個機會,應該期勉我們君臣上下一心都是為了整個天下,各盡自己的公心,時時互相可以指出問題,就君臣之間可以多切磋、多指正,才能成就國家的治道。所以諸位大臣能夠盡忠誠來匡正我的過失,我最終絕對會接受,不會不高興,甚至是指責大家。太宗在很多跟臣子談論這些君臣之道的時候,最後都會拉回來,期勉所有朝廷的大臣,當然更重要也期勉自己。
所以我們在團體當中,其實人善惡念、邪正的念頭是夾雜的,有時候討論起來都不知道誰對、誰錯,愈討論好像他有道理,他講得好像也對,變得無所適從了。這個剛好是有杜如晦這樣的大臣,這麼能透徹分析,不然有時候也會似是而非。那我們團體當中聽誰的?假如在團體當中,誰講的我就信,誰講的我就不信,這樣也不妥。應該是一個理智的態度,誰講的跟經典相應的都要聽,大家要有這樣的認知、共識。當然更好的是我們每次談論事情,最後都能歸結到,所以孔子說,所以《弟子規》說,所以《了凡四訓》說。不然我們也不知道講了半天自己的觀念對不對,有沒有引導錯自己的同仁,這個都是言語很慎重的態度。所以以法為師、以經典為師,這個對一個團體來講相當重要。
而太宗很可貴的地方,藉由每個機會提起每個人的本分、正念,鞏固他為人的正確態度。其實人是需要提醒的,一而再、再而三,不厭其煩提醒、勸諫。下屬勸他,他也時時抓住機會勸勉、教導他的臣子,從這些應對當中,我們可以感覺到太宗是君親師做得很好。君,他都期許自己先做;親,關心臣子的生活;師,抓住每個機會提起下屬的正知正見。親,我們上次講過,這些大臣生病的時候,太宗親自去看望。甚至於有一次魏大人病得很重,一看他房子這麼不好,把自己要建房子的材料全部搬來,五天就把魏大人的房子都建好了,這很愛護下屬。好,這是第五十句。
我們看第五十一句,在第三冊四百六十三頁,中間的位置。「折直士之節」,我們一起念:
【折直士之節。結諫臣之舌。群臣皆知其非。然不敢爭。天下以言為戒。最國家之大患也。】
折就是挫折,或者是侮辱,就這些正直的臣子他勸諫的時候,反而不接受,還羞辱他、折辱他,這就是『折直士之節』。『結諫臣之舌』,「結」就是阻撓、障礙這些進諫之臣說話,他每次要勸諫都被君王給制止,甚至是辱罵於他了,他就不敢再講。『群臣皆知其非』,就是大臣都知道君王的過失,『然不敢爭』,可是卻沒有人敢據理力爭。『天下以言為戒』,天下對於進諫忠言都引以為戒,都不敢去做,都很有恐懼、戒備之心,因為深怕君王侮辱,甚至是降罪,『最國家之大患也』,這種風氣是國家最大的禍患。假如一個朝廷,還有團體,大家都不敢講真話,這個團體的大患就要到了,因為都不敢講真話就不明白事實情況。不明白情況這下決策都會下錯,決策一下錯人心就背離了,所以一個風氣都是影響整個人心的向背。
在團體當中其實天時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。風氣是每個人敢講真話,敢為了團體的利益去據理力爭,去表達,那這個正氣就起來了。每個人都毫無顧忌的去為團體把關,去找出問題來,而且他勸得對又肯定他、又支持他,就把大家那種公天下的心,利益團體的積極性,就給調動起來。當時候太宗有不對的地方,有一個臣子勸諫,太宗要判一個人比較重的罪,結果孫伏伽勸說不應該判這麼重,皇上當下把一個蘭陵花園就賜給孫伏伽,把一個很大的花園賜給他。大家都很驚訝,當然孫伏伽也很驚訝。結果唐太宗說的,我上任以來,他是第一個當面指出我問題,所以重重有賞,把那個風氣就帶起來了。所以興衰有時候都是在無形的人心是關鍵所在,調動大家的積極性,就一定要讓大家為公、為團體都敢講真話,這對的。而這裡提出來的,是這個上位者根本就糟蹋底下人的忠誠跟勸諫,最後就人家都「以言為戒」,這個國家離禍患就不遠了。
這是整個「納諫」的部分,「納諫」還有下一句,我們下一次再來談。今天這麼多句,我們雖然哪一句不一定全記住,就要謹記能夠接受別人的勸諫,才能「德日進,過日少」,這個態度我們藉由這些經句已經入心、內化了。內化了嗎?好,你說我內化了,你真的覺得自己內化了,明天你會有考試。突然有人勸你,你火氣要上來:我昨天才說內化了,怎麼今天又上火了?大家有沒有經驗,我們今天才說我什麼做得不錯,下午就有考試?告訴你,還差得很遠。所以真的學問要深到內心深處,真正把心上骯髒的東西挖掉,才是真正德行到位了,可能不是只有表面上,我們覺得好像做得不錯。好,今天先跟大家交流到這裡,謝謝大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