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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善去惡,靜待時機(白話文)

  思魯:「父親,記得《莊子》中說:『人生是有限的,但知識是無限的,用我有限的人生來追求無限的知識,是必然失敗的。』可是古聖先賢留下的典籍部部可貴,難道我們不應該博學多聞,以求成為通家嗎?」

  

  顔之推:「思魯,你問的問題很好。孔子有一次在太廟前看到一尊金屬人像,人像的背後刻有幾行銘文說:『不要多說話,多說話就多破绽;不要多事,多事就多憂患。』這警戒對極了!善於奔跑的生物就不長翅膀,善於飛行的生物就少有肥肉,頭上長角的生物就沒有上齒,後部豐滿的生物前面就不長腳,這是天理使生物不能事事兼備。古人說:『多方面的事都去做就少有專長,反不如執守一事而更精良。』

  近代有兩個人,都非常聰敏,很多方面的事情都喜歡去做,但都很粗略而沒有出眾的成就。經書不足以答問,史書不足以應對,文章平平沒有可以集錄傳世的,書體筆跡不能使人保留賞玩;在卜筮方面,六次只能猜中三次;醫藥方面,治療十次只有五次可癒;音樂的造詣,在好幾十人以下;拉弓射箭的技術,和眾人沒有什麼分別;其他像天文、繪畫、弈棋,鮮卑語、鮮卑文,煎胡桃油,鍊錫為銀等如此多的種類,只能大略地知道一些皮毛,都不能精通。

  真是可惜啊,以他們二人的聰敏,若能省去其他不必要的小道異端,應該可以在某一方面達到精妙的境地。」

  思魯:「父親,孩兒明白了。譬如打井,若是每天在不同的地方挖坑,就算挖出一千個洞,也未免能打出水來;若是專注在同一個地方挖,或十日、或百日,井越挖越深,總會有源泉湧現、甘露噴薄之時啊!世上無難事,只怕心不專。」

  

  顏之推:「是的,思魯。有智慧的人是不會把心神耗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的,為父接著跟你談談有關這方面的事。有學養的君子,應當遵守大道、崇尚德操,蓄養聲價以等待時機,不能居官享有爵位俸祿,實在是由於天命所致。只知道競爭趨走,而不顧羞恥慚愧,與人比較才能的高下,計較功勞的多少,表情嚴厲高聲叫喊,不是恨這個就是氣那個;有的以宰相的過失為把柄,想獲得非分的報酬,有的喧嘩叫嚷擾亂他人的視聽,來要求分發派遣官職。凡是用這種手段求得官職,就算他有才能,這又和偷盜食物充飢、竊取衣服保暖有什麽不同呢!

  世間常常可以見到急於和人爭權奪勢而得到官位的人,便以為『不去索求怎麽可以得到』,卻不知當時運來的時候,即使不去索求,也自然會得到。如果看見性情沉靜、退讓而不被賞識的人,便以為『不去求哪能成功』,卻不知時勢不到,一味去索求也是沒有用的。凡是不去索求而自然得到,或是索求而不能得到的事情,如何可以盡數呢!」

  

  思魯:「孩兒明白了。半畝方塘,天必降一池之水予之;東海之大,天必匯百川江河予之,天不過因材而篤。能求到的,都是我們命裡本有的,若是以不正當的方式去謀取,反而會減損我們本有的福報,又是何苦呢?不如敦倫盡分,素位而行,靜待時機。」

  

  顏之推:「思魯,你理解的很好。周靈王太子晉說:『幫烹飪官做事,就能品嘗美食;幫人鬥毆,就要遭到傷害。』這是告訴我們,善事就要參與,壞事就要離去。凡是有損於人和事的,都不能參與。

  然而,當無處可飛的鳥投入懷中,這是具有仁愛之心的人所憐恤的;更何況是勇敢不畏死的人投靠於我,又怎能棄之不理呢?像伍子胥投身漁舟渡江,季布棲身廣柳車中,孔融藏匿張儉,孫嵩隱匿趙岐,前代賢士所敬重的事情,也就是我應該去做的,就算因此而遭到罪咎,我也心甘情願,死而無憾。

  至於像郭解替人報仇,灌夫怒罵求田的籍福,這都不是君子應該去做的。如有違逆叛亂的行為,使君親獲罪的,就更不值得去做了。假如親戚朋友遭逢危險困難,不管出錢出力,都要儘量幫助,不應該有所吝嗇;若要不擇手段地圖謀詭計,毫無道理地請求謁拜,這絕不是我所要效法的。像墨子的徒輩,世人都說他們過於熱心;而楊朱的徒眾,世人都說他們過於薄情。過於薄情固然不可以,但過於熱心也不合適,應當以仁義作為合情合理的節制才是。」

  

  思魯:「是的,父親。為人處世,當擇善去惡,長善救失;當濟人之急,救人之難。然而凡事過猶不及,應以仁義為節制。

  父親,今日聽了您的教導,孩兒受益匪淺。其實做學問、求技藝,都不可貪多,要精益求精。凡是符合道義的事,就算與職責無關,也當義無反顧地去做。感謝父親教誨,孩兒謹記於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