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腳踏實地,實幹興邦(白話文)

  愍楚:「父親,哥哥,我近日對神仙的境界頗為羨慕,他們可以縱情山水間,逍遙紅塵外,極目清淨明月色,耳聞風過林稍聲,免受繁雜俗務的束縛,實在是逍遙快活啊!」

  

  思魯:「愍楚,哥哥以為,我們既然生於世,長於世,便要入於世,涉於世。若是連最基本的人倫本分都盡不到,卻要一味地學老子西出函穀關,自稱神仙,實在是不可取的想法啊!」

  

  顔之推:「愍楚,你哥哥講的不錯,士人君子居處於世間,最可貴的就是能做對人民社會有益的事,不光是說一些好聽而不切實際的話,左邊擺著琴,右邊放著書,來耗費國家的俸祿職位的。國家任用人才,大略來說,有六方面的事務:

  第一是在朝廷中的大臣,選取的對象要能鑑識明達治國的體要,而且淵博雅正,又能籌劃治理國家大事的人;

  第二是有關文書記事方面的大臣,要選取擅長撰寫文章,取法彰明文、武仁德,不忘古代聖王的人;

  第三是軍旅方面的大臣,要選取果斷堅定有謀略,強力能幹又熟習軍事的人;

  第四是保衛、治理地方的大臣,要選取熟悉風俗習慣,清廉愛民的人;

  第五是銜命出使聘問的大臣,要選取有見識,能隨機應變,辦事得宜,達成君命的人;

  第六是土木建築方面的大臣,要選取依循規程而有功效,並能節省費用,使國君領悟有方術的人。

  這些人,皆需勤苦力學、守正行端的人才能辨別得出來。人的天性各有所長,哪裡能責求人人在這六方面都擅長的呢?但也應當通曉各方面的宗旨大義,能篤守一個職位,便沒有愧疚了。」

  

  思魯:「父親,孩兒想請教您,您剛剛提到的這些職位,史書經卷中都有所記述,伏案翻閱即可查詢,是不是懂得這些理論就能親歷世務,體察實情,處事恰當呢?」

  

  顔之推:「思魯,你問的很好。我們學習的東西一定要在實踐中得到檢驗,因為能理解、能講述,不一定能做到。我常看到一些擅長寫文章又博學的人,品評鑑定古今的事,就像用手指著手掌心一樣的容易,但等他處理實際事物的時候,大多數都無法承擔。生活在太平的國度裡,不知道有死喪戰亂的災禍;居處在朝廷之中,不知道有戰事的急切;安享著國家俸禄的資給,不知道有耕種收穫的辛勞;位列在吏民之上,不知道從事勞役的勤苦,所以也就很難適應時世治理事務了。

  記得晉朝遷到江南以後,寬待世家大族;所以江南一些有才幹的縉紳士族,就被提拔為尚書令、僕射以下尚書郎、中書舍人以上的官吏,讓他們掌理機要的事務。其他那些能寫文章,探究義理的人士,多半荒誕處浮不切實際,因為他們平時不涉及時事。如果他們犯了細微的過失,朝廷又予以憐惜而不加處罰,所以他們始終處於清貴高潔的地位,實際上,這都是掩護他們短處的行為。

  至於尚書令史,主書監帥,諸王的籤帥省事,卻都能通曉熟悉官吏的功用,又能幫助處理時務的所需,縱然他們有一些不合適的行為,也都可以用鞭杖來嚴加督責,所以多半能被委任,這是在任用他們的長處。可是一般人往往不知自量,舉世都怨恨梁武帝父子只寵愛小人而疏遠士大夫,可能是由於他們看不見自己短處的關係吧。」

  

  愍楚:「是啊,父親。身居清遠之位,口頌浮華之詞,而不能辦理實事,體察民情,遇事一籌莫展,還如惠帝般發出『何不食肉糜』之問,真是要貽笑大方了。」

  

  顏之推:「是的,愍楚。南朝梁代的士大夫們,都習慣了寬衣闊帶的穿著,戴著高冠,穿著高齒屐,外出都是乘車,回來也有人服侍,郊外城内,沒有人騎馬的。周弘正當時為宣城王所喜愛,宣城王送給他一匹矮小的果下馬,他常常騎乘,因此全朝的官員都以為他很曠達。至於尚書郎乘馬,就要遭到彈劾糾正。

  到了侯景作亂的時候,有的人竟然皮膚容易破碎,骨頭變得柔軟,不能步行走路,身體羸弱沒有氣力,又不耐寒暑,事變發生只好坐著等死的,往往就是這樣。當時有一位建康令王復,性情溫文爾雅,不曾騎過馬,一看見馬的嘶叫、噴吐、跳躍,就被嚇得屏息顫抖。於是常對人說:『這是虎,為什麼取名馬呢?』梁代的風俗,竟然到了這種地步。」

  

  思魯:「是啊,父親。文人學士,貪著享樂,竟體弱膽怯到了如此的地步,如何能守護好家國呢?!」

  

  愍楚:「父親,孩兒也要以此為戒,不做社會的蛀蟲,多實幹、忌空談、少享樂,以免『坐死倉猝』的命運。」

  

  顏之推:「是的,思魯、愍楚,為父還要告訴你們的是,事務當中,農事甚為重要啊!古人之所以要了解耕作農事的艱難,大概是由於穀物太重要而採取的務本做法。要知道,食物是人民一日不可或缺的,人民如果沒有食物,就不能維持生命,三天不吃飯,即使親如父子也不能相互慰問。因此,要耕種、要除草、要收割、要運輸、要打穀、要簸揚,這樣經過好多道程序才能納入倉庫,因此絕對不可以看輕農事!

  南朝的士大夫,因為東晉中興,因此南渡江左,成為寄居他鄉的客人,到現在八九代,從不致力於田事,完全依靠朝廷俸禄來生活。假如家裡有田地,也都是任憑僕役去做,不曾看他們親自翻起過一耒土,除過一株草;不知道在什麼月份播種,什麼月份收獲,又如何能知道世間其他的事務呢?所以一旦讓他們治理政務,各個階層的官吏都不曉得如何去做,請他們經營、謀劃一家的生計,也不知道如何料理,這都是由於他們平日過的太閒逸所導致的啊!」

  

  思魯:「父親,孩兒明白了。好逸惡勞,遊手好閒,真是可恥可悲。既不從事生產,又不涉及實事,則為官不足以理政治民,營家不足以理事治人,孩兒一定引以為戒,倍加惕勉。」

  

  愍楚:「父親,孩兒也會牢記於心,為人處世腳踏實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