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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斶說齊王

  顏斶,戰國時代齊國處士。齊宣王,姓田,名辟疆。在位十九年(公元前三一九年——三〇一年)。

  戰國時代,士風卑下,大都畏權懼勢,好名貪利。但本文所記述的顏斶就是一個例外。他堅持士貴於王的理念,不屈從於齊宣王的頤指氣使、無禮對待,也不受利祿籠絡,寧願遠離權勢,歸真返璞,表現出不畏權勢、不慕名利的高貴情操。

  

  有一天,齊宣王召見顏斶,說:「斶,上前來。」

  顏斶也說:「大王,上前來。」齊宣王不高興。

  左右侍臣說:「大王是君,你是臣。大王叫你上前,你也叫大王上前,這樣可以嗎?」

  齊宣王氣的變了臉色,說:「君王尊貴呢?還是士人尊貴呢?」

  顏斶回答說:「士人尊貴,君王不尊貴。」

  齊宣王說:「有說法嗎?」

  顏斶說:「有。從前秦國攻打齊國,下令說:『膽敢到柳下季墳墓五十步內去砍柴割草的人,一定處死,絕不寬赦。』又下令說:『誰能得到齊王的腦袋,封萬戶侯,賜黃金一千鎰。』由此看來,一個活著的君王腦袋,還不及一個死去的士人墳墓呢。」

  齊宣王說:「唉!君子哪裡是可以怠慢的呢?寡人只是自取其辱而已!請您收我為弟子。只要顏先生和寡人交往,以後您吃的是牛羊豬肉,出門一定坐車,妻子兒女一定衣服華麗。」

  顏斶辭謝而去,說:「玉生在山上,經玉工雕琢就被破壞了,雕琢過的玉並不是不珍貴,只是璞石的本質已經不完整了。士人生在鄉野,一旦被推薦選拔就有祿位,並不是不尊貴顯達,只是精神形體已經不能保全了。斶希望能夠回去,情願遲些吃飯,可以當作吃肉一般;安閒地步行,可以當作坐車一般;不犯罪過,可以當作富貴一般;清淨正直,可以自得其樂。」說完便再次拜謝,告辭而去。

  君子說:「顏斶可算是知足的人了。能返璞歸真,那就一生不會蒙受恥辱了。」

  

  齊宣王與顏斶之間,由於對彼此關係的認知有所差異而產生言辭不相投合。就齊宣王而言,他自認乃一國之尊,可以頤指氣使,所以他要「斶前」;顏斶「王前」的回應,可以說完全出乎齊宣王的意料,所以齊宣王「不說」。當顏斶進一步說出「與使斶為慕勢,不如使王為趨士」時,可以說君王的權勢已遭到蔑視,所以齊宣王「忿然作色」;而「王者貴乎?士貴乎」的一問,形同攤牌,完全是一副盛氣凌人的口氣。

  就顏斶而言,他不但無視於齊宣王的傲慢,不理會他的不悅和忿然作色,反而因齊宣王情緒的逐漸激動,更為淋漓盡致、不留餘地地說出自己想說的話,表達出他所堅持的理念,也可看作是對齊宣王的直諫。「生王之頭,曾不若死士之壟也」,固然言之有據,但在齊宣王忿然而問的情況下,這樣的結論,對顏斶而言,是極為不利的。二人的認知差異,隨著言辭的答問,造成逐步繃緊的衝突對立。

  齊宣王後來承認錯誤,願意受教,使得緊張緩和;齊宣王退一步表示願意施予榮利,一改之前的以勢壓人。至此,衝突似乎已經化解,也可以在利的衡量下,取得一致,或各取所需。但「顏斶辭去」的反應,卻出人意料。

  其實,齊宣王雖認錯示好,但其潛意識仍是高高在上,並非真正體會顏斶「士貴於王」的理念。從以勢壓人到以利誘人,看似不同,其根本心態卻是一樣的:權勢榮利,操之在我。所以顏斶後來「再拜而辭去」,更凸顯出他高貴的士人品格。在那個士風卑下的時代,更加難能可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