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得容易去得快-第57集
——王朝更迭、權臣興亡背後的因果大道
王敬則是東晉末年一位傳奇人物,他本是販賣狗的屠夫,卻因玩弄權術、參與政變,而瞬間大富大貴。做為南齊開國皇帝蕭道成的「心腹」,王敬則為蕭道成登上皇位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壞事。然而,兔死狗烹,就在他七十歲的時候,自己也淪為「反賊」而不得善終,應驗了「來得容易去得快」的古訓。
王敬則出身社會底層,母親是一名巫師。在古代「巫醫不分」的時代,服務於鄉村的巫師常常也是救死扶傷的醫生,王家大概因而積累陰德。他的母親在生王敬則時,夢到紫衣冠帶的瑞相,覺得這個孩子日後會成為大人物。
王敬則長大之後,因買狗而走了不少地方,結識了很多人。在政治昏暗的東晉末年,許多豪門大族都沒落了,又有許多地方豪強擁兵自重,地方社會陷於軍閥之手。王敬則投靠了蕭道成,由於他很會辦事,漸漸開始發達,加上他會耍雜技,很得當時南朝劉宋皇帝宋廢帝的喜愛,成為皇帝身邊的「近臣」。
公元四七七年,宋廢帝因濫殺無辜而死於一場宮廷政變,王敬則亦參與其中。新皇帝宋順帝登基之後,非常禮待王敬則。他做為蕭道成的心腹,裡應外合,讓蕭道成變成劉宋朝廷首屈一指的權臣。此時蕭道成家族重視地方吏治,也不斷積累文化資本,從一個沒有官職、文化不高的「布衣素族」變成了治理一方、傳承文明的帝王家族。蕭道成便是蘭陵蕭氏得以興起的奠基人之一。
公元四七九年,蕭道成感到時機已經成熟,就約好王敬則逼宮禪讓。王敬則帶著車馬、隨從,逼迫順帝離開皇宮,但是時年十一歲的順帝說什麼都不肯走。王敬則對他說:「只是請您出宮,住別的宮殿而已,您家祖先爭奪司馬家的天下也是這樣做的。」小順帝哭著說:「惟願死後生生世世再也不生到帝王家。」
王敬則所言不虛,當年晉朝成立之前,司馬炎做為曹魏全面掌握軍政大權的權臣,要求當時的魏元帝曹奐禪讓。曹奐隨即下詔書說:「上天要我把皇帝之位禪讓給你,請順應天命,不要推辭!」曹奐讓位之後,生活了三十五年,並享有皇帝的儀仗等的待遇。
被王敬則脅迫退位的順帝就沒有這麼幸運了,蕭道成開啟南齊朝廷,成為齊高帝之後一個月,順帝就被害死了。
人們常說天道好還。曹操的兒子曹丕以權臣逼迫漢獻帝禪讓皇位,他的孫子曹奐又被權臣司馬炎脅迫讓位;司馬家以權臣、陰謀得天下,又將天下拱手讓給草根出身、頗有計謀的武將劉裕;劉裕的曾孫又把皇位「讓」給了武將蕭道成。東漢和曹魏的末代皇帝尚得善終,但是東晉和劉宋的末代皇帝則讓出帝位依然性命不保。劉裕當年沒有給末代皇帝司馬德文留生路,劉裕的曾孫劉準也未能在「禪讓」之後保全自身。
同樣的因果循環也發生在齊、梁兩朝。南齊末年,權柄最終落入蕭衍之手。最後,十五歲的齊和帝,蕭道成的侄孫蕭寶融在「禪讓」之後,隨即被梁武帝所殺。從漢末到三國,從兩晉到六朝,每個朝代的開國與覆亡都重複著同樣的劇本,所不同的只是末代皇帝的命運益發淒涼、悲慘。
當王敬則逼迫小皇帝退位的時候,他還給小皇帝講「天道好還」的道理,硬生生拖著他出宮;當此之時,他可能沒有想到,因果報應之理不僅適用於皇家,報應到來的時候,他和他的子孫也一樣會徒喚奈何。
王敬則幫助蕭道成奪位之後,風光榮顯了許多年。雖然他一個字都不認識,但卻能將女兒嫁給當時的名士謝朓,幾個兒子也都能寫詩做官,其中二兒子還精通音樂。
然而,王敬則到了晚年,皇帝卻總是懷疑他會謀反。此時鬚髮盡白的王敬則,目睹朝廷將他的兒子都困在京城做人質,深知兒孫性命危在旦夕,自身也是性命難保,無奈之下,他率領舊時部下進軍朝廷。他此時謀反看起來雖然轟轟烈烈,但實際上並無政治理想,是為了保全身家。
《南史》說他起兵謀反,「聲勢很大,但是不幾天就敗了」。王敬則雖然得到了許多支持,但卻在一次戰場失利時,打算騎馬逃生,卻兩次都無法上馬,終被追上來的官兵斬殺。至此,他和兒子都被朝廷殺害,世人不勝唏噓。
王敬則在因緣際會之下,在權力的遊戲場中做了不少惡事,讓許多人走投無路,自己從中得以平步青雲、風光一時,最終也淪落到身敗名裂、子孫不保的境地。如是因、如是果,朝代如此,個人亦然。
對一個朝代而言,以權臣起家,謊稱「禪讓」以佔據道德高地的王朝,必然亡於權臣,敗於謊言,因道德淪喪而國祚短促;對個人而言,如王敬則這樣靠依附權貴而得來的富貴,因「權力遊戲」而得來的榮顯,最終也因權貴而失去身家性命,因內鬥而兒孫不保。
歷史因果,斑斑血跡,歷歷前鑑,實應引以為戒,回頭是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