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乞戒-第8集

  兩人不開單

  我們又去普德寺參禮隨喜,進禪堂掛單。晚上我們商議說,現在十月將盡,路上行腳太冷,不如在此暫住,春暖再走。次早吃完粥向寺內都管討單,他說:「兩個人一起都不能給單,何況你們是三個人。」他又看著我說:「鐘板堂的香燈單給你一個人。」我笑著說:「我這人粗手笨腳,不會剔琉璃燈。」三人就收拾行李出了山門,我對成拙、覺心說:「京城的叢林既然三個人都不給單,我們暫且各自分散過冬,約定在臘月三十日相會。聽說寶華山重視學習經教,我想去學誦楞嚴咒。」成拙說:「我和覺心去祖堂,你學完咒就過來。」我把蒲團與覺心換了一條臥褥,三人就分手了。

  

  上華山

  我上到寶華山半坡時太陽已落山,投宿石門庵。晚間喝茶時,我問主庵僧:「聽說華山很重視經教的學習,我想去。」主人說:「山中有一老首座師,是雲南人,常在北都,來到這寶華山已十年,閱大藏經已三遍,最喜歡勤奮學習的人。我也曾隨他學經。寺裡人很少,有四位房頭,幸好大家一鍋吃飯,不另作菜飯。雖然三餐都是薄粥,來往朝禮銅殿的雲水僧人都接待食宿。你既然想住山研學,應須把身心放下,不要嫌那裡清苦淡薄。」

  

  大丈夫不用不明之食

  次早上山,到了常住,禮佛畢,便去各處隨喜並禮見常住僧人一天。隱隱之中感到這裡很熟悉,似曾來過。拜見了首座師,頂禮畢,說明想學楞嚴咒。師問:「你是什麼地方人?出家幾年了?這個咒應該預先熟讀。」我說是雲南人,剛出家就到江南來了,又不識字,所以沒有讀。師就答應了,說:「你既來山中,可以去行堂,在廚房安單。」

  到了十一月,天寒地凍,清洗了的碗疊在一起,都凍成一塊,難以分開,我就每次洗完後,用乾淨布擦乾,第二天早上用時容易分開。水單一人供應不暇,我也幫著挑水。廚下典座法號了然,年輕伶俐。另有房頭每天把米和菜蔬量出,交廚下典座做飯或煮菜。這些東西一經典座之手,他都要扣留一些。有一天,我背誦《楞嚴咒》回來,他留了飯請我吃。我問他:「大眾吃的是粥,這飯是從哪裡來的?」他說:「好心好意留給你,你反而要追問!」我說:「大丈夫豈能吃來歷不明之食!」起身就走了出來。從此以後,廚下之人都抱成一團,互相包庇,難以容我共住。那位典座私下裡與都管商議,板堂無人,就讓我去值守,看香接板。這間殿堂空曠,僧床廣大,我一人獨睡,就像在冰窟裡一樣。有一房頭老僧,是閹宦出家,最有慈悲道心,憐憫我志高守貧,一日黑夜推門進來,貼著我耳朵悄聲說:「此件東西送你禦寒吧!」說完就走出去了。

  我伸手一摸,像是棉絮,但不柔軟,蓋在身上一點也不暖和,天明一看,原來是一床補了無數補丁的舊棉絮。東西雖說不好,但我十分感念他的慈悲之心。到十二月十六日學咒完畢,我前去禮謝首座師,師父說:「開春元旦,河口鎮一位桑居士要來寺裡禮拜梁皇懺,你應當把咒讀熟,懺資可以治辦自己的衣履等用物。」我曾和成拙、覺心約定這天會面,也就無心於此。到十二月廿八日拂曉時分,我起身向首座師住的寮房拜了三拜,回頭就下了山。到了東陽,打聽去祖堂的路。走了一百多里,太陽落西,群星映空之時才到。問成拙、覺心在不在,執掌雲水堂的主僧說:「幾天以前,他二人相隨去朝南海了,走時曾留下口信,若華山紹如來找,就讓他隨後趕去。」第二天一早我就動身,過牛首時逢見化主頓修,我們曾在貴州水月庵相識,他堅持留我過年。次日吃了點東西我就不辭而別,到達靈谷寺正是臘月三十日晚,雲水堂中多半是江湖幫中人,喧囂擾雜之極,又無空處。我就在門扇背後坐到天明,吃了早粥就出發了。

  出門遇見該寺當家,法號弘傳,對我說:「今天元旦,為什麼就走了呢!請回寺安息幾天吧!」我見他道誼殷切,就又回到寺裡,用了午齋,還是離開了靈谷寺。走了二十里,投宿在一個小庵裡。

  

  古林庵乞戒

  初二日,歇土橋南庵。初三日,在路上忽然遇到成拙,我問他:「你們二人同去朝海,怎麼你一個人回來呢?」成拙說:「覺心到了無錫縣先去海上了,我後到杭州,聽說三昧老和尚在五台山舊路嶺傳皇戒,所以返回來找你一起同去。」我說:「五台山路途遙遠,是否真傳皇戒還不一定落實,還不如就在南京古林庵受戒。這古林庵是律宗祖師古和尚開創的道場。你看怎麼樣?」因此,我兩人來到古林庵,說來受戒。知賓師說:「要想受戒,每人交單銀一兩五錢,衣缽自備。」

  成拙有衣無銀,我是銀衣都沒有,懷裡只有一串滇南產大蜜蠟金念珠,就拿出來,交給知賓師作掛單製衣之用費。知賓師接到手,好像答應了,轉身走進房去。我的眼睛和耳朵都還很靈敏,見窗裡有人向外偷看我們,聽得裡面說:「這兩人是江湖,恐怕念珠來路不明,千萬不能允許他們掛單。」知賓師走出房來說:「常住辦理這些事情不方便,還是備好了衣缽再來吧!」我接過念珠轉身就走,他留我們吃飯,我說:「是龍終須歸大海,還能困在牛蹄窩子裡!」馬上走出寺來,另找了一個庵子投宿。次日渡過長江到了浦口。

  

  赴五台道中

  正月十四日宿紅心鋪。傳聞流賊過來了,男人婦人涕哭,一片嚎哭之聲,拋兒棄女,慘不可言。我和成拙滴水未進,腹內空空,從早到暮,疾走了百餘里,宿三鋪。十五日夜,流賊攻破鳳陽城,燒毀皇陵。成拙和我向北走,到了徐州,才歇下腳來。次日渡黃河,但無船,就坐在岸邊等待。直到中午,見有官差馬隊,捉得船工和船過來,我們就順便搭渡。行到中流,大水湍急,船工喝醉了酒,手軟無力,船又破舊漏水。差官亂了手腳,連呼蒼天保佑,我們二人只專心念佛。幸好吹來一陣微風,把船飄入蘆葦叢中擱淺,我倆人手抓蘆葦,涉水登岸,在一荒庵中過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