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途中-第5集

  關索嶺與盤江

  來到平彝衛,出滇南勝境,就與貴州接壤了。走一自孔(地圖作「亦資孔」),進了普安州。又走了幾天,過關索嶺。此嶺地勢極其高峻,周廣有百餘里,嶺巔建有一座軍營,還有關索廟。又走了幾日,過了盤江,山路屈曲,上下陡峻險惡。頃刻之間,大雨滂沱,山澗小溪變成吼聲如雷的山瀑,彎曲的山路都成了河溝,狂風從多方吹來,形成漩渦,單身難以直立。雨水從頭頸瓢潑而下,灌滿衣褲,寒徹肌骨,兩腳橫跨而行,如騎浮囊。解開衣帶瀉水,猶如開閘。像這樣有好幾次。我對各位說:「古人參學,捨身求法,不以為苦。不要因為這場大雨而退了求道之心,將來才好對人家誇耀我們行腳何等英雄!」大家聽了大笑,你扶我攙,相助而行。天將傍晚,才到山下,住宿大願寺,遇見一位從江南來的僧人,就向他了解路途之上的情況。他說:「現在行腳最難,到處都有江湖團夥,多作魔業,見了穿衲衣坐蒲團的僧人,則不加侵害,否則恐怕參學就有障難。我勸告各位朋友,若想圖得一路平安清靜,只好把你們的行李更換一下。」我們歇息了十天,過了盤江渡上之鐵索橋,只見山崖險峻,樹林竹叢鬱鬱蔥蔥,滔滔江流奔激如箭。這正是連通雲貴的要津。

  

  安莊衛道上

  第二天,上了通向安莊衛的山徑,砂石凸凹,峻嶒盤曲,不覺鞋底磨透,踢踏著難以再穿,乾脆扔掉,光腳走路。走了數十里,天晚才歇息,雙腳腫得沒有了腳踝,疼痛得猶如火燒錐刺。半夜裡想道,身無分文,此處又是孤庵野徑,無處可以化緣,不應在此久留,明早必須動身。又想到世人為了貪求功名富貴,尚且得要忍耐不少辛苦,才能遂願。我們今天為了出家修行,求解脫之道,難道還能因為少了鞋穿就退了最初發下的願心嗎!次日仍舊咬牙強行,開初腳跟痛得不能點地,拄著棍杖踱著走,漸漸走了五六里,就感覺不到還有雙腳,也不覺痛了。途中又沒有歇息之處,到了傍晚,已走了五十餘里,投宿安莊衛庵中。第二天乞化到了草鞋,試著穿,皮破繭起,我也不管它。有一江湖中人跟隨我們走了幾天,歇息過夜都不離開。次日午後來到一小河,上有獨木橋,長兩丈多,成拙等人先過,我慢慢走在後面,那人也尾隨而來。正走到橋中間,我突然口頭大喝一聲,他嚇得掉落水中,我指著他說:「你該從今以後洗心革面,做個好人。」他面紅耳赤,爬上岸,垂著頭抄另一條路走了。

  

  止水庵寫經

  路途之中所遇種種艱辛,同行諸友都不以為患。夏去秋來,於十月初,才到了湖廣武岡州,投宿在止水庵。住持僧名異卉,極有道念,了解到我們從雲南遠道而來,就留我們住下過冬。一天,他請我入房吃茶,我見案上有一部《法華知音》,在雲南時我曾聽師父稱讚過這部書,所以腦子裡有印象,就想借來抄寫,可是沒有紙筆。住持的師弟法號中立,很好學,看懂了我的意思,就提供了一切所需。這年的冬天,每日大雪不止,加之屋內空曠,北風嗖嗖灌進房來,我只穿了一件衲衣,坐在掛單僧的板床上縮著頭抄寫,雖然手指凍得僵直皺裂,筆墨結冰,也沒有少許停歇。他們師兄弟二人,見我堅志勤學,愈發愛憐敬重,送了一件棉襖,我慚愧的收下了,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穿上棉衣。同行之中有二三人告別了我們去朝海。成拙和覺心隨伴著我。

  這個武岡州屬於封藩岷王的領地。有一個岷王的宗室,名煙離,喜歡鑽研書法和繪畫,與異卉師有交往。十月中間,他踏雪來到庵中,帶著一張大紙,貼在牆上,想畫一幅「孤舟蓑笠翁,獨釣寒江雪」圖,用木炭條起稿幾次,仍然拿不定主意。我站在一旁觀看,就說:「凡作畫,必須意在筆先,下筆不再思索猶豫,才能傳其神韻,像這樣再三揣摸不定,恐怕就失去了天然之妙趣。」他回頭看著我說:「說起來容易,做起來實在難。你能做到嗎?」我笑著說:「懂得一點。」他就把筆遞給我說:「請畫!」我接筆在手,先在心中打好腹稿,接著一揮而成,把筆放在案上。他深加讚美,對異卉師說:「出家人中,所隱高手不少啊!就把這幅畫掛在庵裡吧!」從此他常過來和我坐談,親筆寫了三卷字跡,贈送給我、成拙和覺心,敘說他到處拜訪高人的前後經過。

  

  梁家庵聽楞嚴

  正月初五日,和宜法師在離止水庵六十里的梁家庵開講《楞嚴經》。中立師來邀約我們前去。成拙未曾讀過《楞嚴經》,就先往寶慶府五台庵拜訪顓愚大師,待講經完畢,他再來梁家庵和我們相會。我和中立師、覺心等三人來到梁家庵,聽眾只有二十多人,每人各出米一石、銀一兩結社。中立師繳了錢物,而我和覺心只有隨身衲衣和蒲團,沒有錢米可繳,原本只想隨喜一下就走。中立師就向法師白告,法師知道了我們來自貧窮的滇南,就免了我們的錢米,慈允我們隨眾聽講。我對覺心說:「佛法是法師所施,飲食卻是眾人出資所備,我們不能空受。」由此我們兩人自願於雜務,收洗碗筷,掃地擔水,不用人叫,有空就做。四月初一日,講期圓滿。中立就留住下來,我和覺心告辭後,前往寶慶府,投大報恩寺掛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