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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尊敬的諸位朋友、諸位同學,大家好。我們今天繼續學習《群書治要》,請看第一百九十條:

  【子曰。君子易事而難悅也。悅之不以道。不悅也。及其使人也。器之。小人難事而易悅也。悅之雖不以道。悅也。及其使人也。求備焉。】

  這句話出自《群書治要》卷九《論語》。

  這個「說」字,古註同喜悅的悅是相通的;另外一種含義就是當說話的說講。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君子容易事奉而難以取悅,因為取悅君子而不合道理,君子不悅,所以說『難悅』。譬如說你去給他送禮、行賄,雖然是給他送禮,但是他也不會高興。至於君子用人,則量其能力而使他發揮特長,不求全責備,所以容易事奉。而小人恰恰相反,容易取悅而難以事奉,因為你取悅小人雖不合道理,小人也會喜悅,所以說是『易悅』。至於小人用人的時候,則是求全責備,因此很難事奉。這個是當悅字講。

  在毛西河那裡他認為,漢儒對「說」字還有另外一種解法,這個「說」字就當言說的說的意思,並且還進行了引證。「君子厚重緘默,不輕說人長短。苟於義分不宜說,有相對終日不出一字者,似乎深沉不可測。而使人平易,絕無苛求。小人相對喋喋然,議論蠭發,非義分所當說亦說之。而一經使人,便苛求不已。」

 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,「君子厚重緘默」,君子人一般都很厚道、穩重,所以沉默寡言,不輕易說人的長短。像《弟子規》上就說:「彼說長,此說短,不關己,莫閒管。」君子人他不議論別人的是非,所以顯得沉默寡言。在《易經》上也說:「吉人寡言語。」吉人言語比較少。

  「苟於義分不宜說」,如果不是出於道義就不應該去說,他不會張家長、李家短,說的不符合道義的話很多。「有相對終日不出一字者」,你和他相對坐了一天,他也沒說一個字,「似乎深沉不可測」,看起來這個人好像深不可測。「而使人平易,絕無苛求」,但是他在用人的時侯,卻平易近人,沒有苛刻的要求。小人與此相反,「小人相對喋喋然,議論蠭發,非義分所當說亦說之」,小人相對而言就是喋喋不休,經常發很多的議論,不是屬於他的道義或者他的本分責任所應該說的,他仍然去說、去議論。「而一經使人,便苛求不已」,一旦在他用人的時侯,就是求全責備、非常地苛刻。這個就是把「說」當作言說的意思。

  這就是說明君子和小人的區別,『君子易事而難悅也』,就是說君子人辦事容易,不瑣碎,辦好了不用說,他會讚歎你,即使你辦不好他也能夠原諒你,所以是「易事而難悅」。但是君子說話難,難在何處?如果你說的都是阿諛奉承、諂媚巴結的話,這個都不可靠,君子也不愛聽。但是可以就事說事,今天這個事好就是好,這件事壞就是壞,不可一言定終生,不能隨便說人,為什麼?

  『悅之不以道,不悅也』。如果說人都是不符合道義的,都是零碎的小事,這就可以少談。『及其使人也,器之』,在用人的時候,這個人夠上什麼材料,就讓他做什麼事,做完就行了。若是他能把自己的本分做好,不再做別的事也不責備他。這說明君子在使用人的時侯是量才使用,而且不求全責備,非常地寬容。

  『小人難事而易悅也。悅之雖不以道,悅也。及其使人也,求備焉』。小人恰恰相反,與他共同辦事很難,侍候不了他,他必須找全才。但是,哪裡有全才可找?所以小人很難共事,但是小人易說,見面不是張家長就是李家短,都是說是非,所以不聽也罷。

  古人說:「君子之交淡如水」。如果你喜歡聽別人說是非,你就對人有成見了,往往把好人看成了壞人,把壞人看成了好人,這個就錯了。所以使用人不可以求全責備,只要他把本分的職務做到了就算好,這一點是我們值得學習的。

  這章這裡邊的「說」字,雪公建議,在講解的時侯,可以兩種意思並存,但是讀的時侯還是給它讀作悅。

  下面一句,一百九十一:

  【子曰。鄙夫可與事君也哉。其未得之也。患得之。既得之。患失之。苟患失之。無所不至矣。】

  這句話也是出自《群書治要》卷九《論語》。

  這個『鄙夫』就是既沒有學問又沒有知識的人,所見不廣,又沒有德行,他貪圖名利、行為卑鄙,所以把他稱為「鄙夫」。孔子先提疑問,『鄙夫可與事君也哉?』「事君」,就是指可以出來事奉君主、事奉元首做大官。「也哉?」可以嗎?可以出來替國家辦事嗎?

  讀書是為了什麼,我們要明白。用古人的話來說,讀書志在聖賢,目的就是為了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所以必須為社會、為國家、為人民辦事,只要念過書的人都懂得這個道理,不會辦事就變成書呆子了。所以讀書明理,志在辦事。要走上社會的人都要先問問自己,有德才嗎?願意為人民犧牲一切嗎?如果既有才德,又有願意為天下人服務的精神,那就可以出來兼濟天下、利益天下的蒼生。如果只是有錢,或者出來辦事只是為了錢、為了一己私利,那就會誤盡蒼生。譬如說我們現在社會為什麼有這麼多的貪污腐敗現象?就是因為我們把讀書志在聖賢變成了讀書志在賺錢,讀書的目的和古人不一樣了,所以有了權力之後,就是想方設法地去升官發財、謀取私利。

  我們看一看,如果當老師的一心為了賺錢,這個老師也就不像以往那麼受人尊敬了。在傳統社會,當老師的人特別受人尊重,因為他看到這個學生家境很貧寒,繳不起學費,但是非常地刻苦,也有服務天下的這種用心,這個老師就願意教導他,甚至不收他的學費,還貼補他的生活費用。所以老師他志在為國家培養德才兼備的人才,所以怎麼樣?雖然自己沒有多少財富,但是備受社會大眾的尊重。但是現在的老師和以前老師的存心也不同了,很多老師在課堂上該教的內容不去教,為什麼?都留待補習班去教,而這個補習班的收費非常地高,為了是多得一些鐘點費。老師為了謀取財富而去教書,所以老師不再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,也就不像以往那麼受大眾尊重了。

  與教師相類似的就是醫生,古代的醫生只要聽到有人敲門,他不管是夜半三更,他也會立刻起身,拿起藥箱就出門去看病。他也不會問這個病人家境,富裕也好、貧寒也好,首先把他的病治好。如果這個病人家境貧寒,掏不起醫藥費,他也會免費地給他出一些中藥,免收他的醫藥費。所以醫生也是以救死扶傷、治病救人為目的,所以也備受社會大眾的尊重。

  如果官員、教師、醫生出來做事的目的只是為了錢,那我們想一想,這個社會的問題會是多麼嚴重。所以《孟子》上有一句話說:「上下交征利,而國危矣。」為什麼社會出現了這麼多的社會問題?就是因為從上面的領導者到底下的老百姓都是交相地爭奪利益,這個社會就危險了。所以不能夠唯利是圖。

  孔老夫子提出這個問題之後,就進行了解答,這種人不可以事君。「鄙夫可與事君也哉?」皇侃的註疏說:「凡鄙之人不可與之事君。」這個意思就是說,不可與鄙夫共同事君。這是一種解法。另一種解釋是王引之《經傳釋詞》中的解釋,他把「可與」的 「與」字解釋為「以」,並且進行了引證。意思是什麼?意思就是沒有品性的人確實不可以幹政治。

  『其未得之也,患得之』。何晏的註解:「患得之者,患不能得之。」這種類似的說法,譬如說韓愈的「敢將衰朽惜殘年」,這個「敢」,意思就是不敢的意思。鄙夫為得到名位利祿而來做事,尚沒有得到的時候唯恐得不到,為了求得財色名利而不擇手段。『既得之,患失之』,得到了名位利祿之後,他又恐怕失掉。『苟患失之,無所不至矣』。鄭康成的註解:「無所不至者,言其邪媚,無所不為」。

  易得易失,終日是自私自利,為自己打算,這種人是鄙夫。這種患得患失的鄙夫,可為貪圖個人名利,未得到名利的時候,就想盡一切辦法來得到,只要有所得,不論來路明與不明,不論手段合不合道義,他都一概不管,甚至殺人放火、奸盜邪淫,只要有利的什麼都可以幹。既得到了這些財色名利之後,又想盡方法保證不丟失財色名利。這種人可以為國家辦事嗎?有意要從政的人,讀了這一章,要反省自己。

  我們看這裡,「既得之,患失之」,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是因為什麼?因為他起心動念都是考慮自己的私利,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福國利民?所以古人教導人要見得思義、見利思義。看到獲得、利益現前的時候,首先要想它符不符合道義,如果不符合,那是萬萬不能得的。這是我們講的這一句。

  我們看第三個部分,「任使」。第一百九十二條:

  【哀公問曰。何為則民服。孔子對曰。舉直錯諸枉。則民服。舉枉錯諸直。則民不服。】

  這句話也是出自《群書治要》卷九《論語》。這個『服』就是信服、佩服的意思。『直』就是指公平正直的人。『枉』就是邪曲不正直。

  魯哀公來向孔子請教,如何才能夠使百姓信服?怎麼樣做才能夠讓人民對國君心服口服、擁戴國君?魯哀公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問題?因為當時魯國長期以來是由三家執政,哪三家?就是孟孫氏、季孫氏還有叔孫氏三家大夫把持朝政,魯國的國君實際上是名存實亡。這個時候魯哀公很不得意,所以向孔子提出了這個問題。孔子的回答講的是「舉錯之道」。

  『舉直錯諸枉』也是有兩種解釋,第一種是東漢包咸的註解,他說:「錯,置也,舉正直之人用之,廢置邪枉之人,則民服其上」。也就是說,要舉薦正直之人並且任用他,而捨置邪枉自私之人,人們都會得到利益,所以才會心悅誠服來擁戴國君。如果相反,舉用的都是邪曲不正之人、自私自利之人,而捨置了正直之人,人們就會深受其害,人們就會不服氣。這是一般的講法。這個講法就是告訴我們要舉用正直之人,而不能夠用自私自利的、邪曲不正的人,就是要徹底把邪曲不正的人廢置不用。這是第一種講法。

  另外一種講法,這個「錯諸」的 「諸」是「之於」二字的合音字,「諸」的意思就是「之於」。譬如說我們說「反求諸己」,什麼意思?就是反之於自己,反求之於自己。所以「錯諸」就是放置在,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把正直之人舉薦出來,放置在邪曲不正的人之上。這個意思就是說,仍然用邪曲不正的小人,但是要把他放在君子之下,由君子來控制他、引導他、教育他,這樣才不會對百姓造成大的傷害。

  在劉寶楠的《論語正義》中他認為,「舉直者而置之於枉者之上,民所以服」。他認為把正直的人放置在邪曲不正的、自私自利的人之上,這時人民仍然還是心悅誠服的;如果相反,把邪曲不正的人舉薦出來,放在了正直的人之上,那麼人民就不會服氣。這個意思就是說仍然要用小人,但是要把他放置在君子人之下,這樣的話他受制於在上的君子,不能夠隨意地作惡,人民也不會受到他的傷害,這個時候人民也是會心悅誠服。

  在《論語講要》中,雪公認為這種講法比較好,因為這種講法和孔老夫子所提出的「尊賢而容眾」這個意思相合。也就是既要尊重推崇賢德的人,但是對於小人也不能夠完全的捨棄,還應該去寬容、引導、教育他。

  我們把這句話和《論語.顏淵篇》上的一段對話合起來談,這個意思就更加地明顯了。《論語.顏淵篇》上記載,樊遲來問孔老夫子什麼是仁?什麼是智?孔老夫子這段對話,就能夠把這個意思看得更加鮮明。「樊遲問仁。子曰:『愛人。』問知。子曰:『知人。』」樊遲來請教孔子什麼是仁,孔子回答了兩個字,那就是「愛人」。愛什麼人?當然是愛一切人,即使是小人、邪曲不正的人也包括在其中,當然愛的方式是不一樣的,要引導他、教育他,也要把他放置在正人君子之下。「問知」,問什麼是智?孔老夫子也回答了兩個字,「知人」。所以中國人有句話說:「自知者明,知人者智」。

  「樊遲未達」,樊遲沒有明白孔子這個話的意思,孔老夫子就給他進一步解釋,「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」,如果你把正直的人、正人君子舉薦出來,放置在小人之上,使這個小人受制於君子,這個時候小人也會受到君子的教導和影響,潛移默化地也逐漸變成了君子,這就叫「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」。這告訴我們,小人也不能夠完全捨棄不用,只要把他放在君子之下,受到君子人的教誨和引導,仍然是可以教得好的。所以《三字經》開篇就說:「人之初,性本善。性相近,習相遠。苟不教,性乃遷。」

  所以君子和小人的區別何在?君子和小人最大的區別,其實就是一個是受了聖賢教誨的人,而另一個是沒有受到良好的聖賢教誨薰陶的人,他受到的是社會不良環境的影響,久而久之就把自己本有的善性給蒙蔽了。所以孟子也說:「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。」說我們做學問提高自己修行、德行的方法和途徑,沒有什麼奧妙的,只不過是把自己放逸的心或者是丟失了的心給它找回來罷了。正是因為「人之初,性本善」,所以我們要相信人是可以教得好的,要有這種信心。

  所以,「舉直錯諸枉」之所以意義重大,就是因為「君子之德風,小人之德草,草上之風,必偃」。君子人的德行,就是在位者的德行像風一樣,在下位者,一般百姓的德行像草一樣,「草上之風,必偃」,這個風向哪邊吹,草自然就向哪邊倒。所以舉直,也就是把公平正直的人舉薦出來做領導,這是使國家得以治理的一個重要的條件。

  我們現代社會引導國家社會走向的,不僅僅是從政的領導者,而且還包含了各種媒體的領導者。特別是現在網際、網路、電視、媒體、廣播都非常地發達,如果我們的導演、製片人、記者,包括主持人等等,全都是正人君子,都是正直的人,他們播放的內容是什麼?自自然然地會以孝悌忠信、禮義廉恥、仁愛和平為主要內容,傳播正能量,社會大眾也自自然然地會受到好的影響,這個社會風氣就會正。相反,如果這些導演、製片人、主持人、記者等等,都是唯利是圖,他做不做這個節目,上不上這個內容,都以收視率的高低為標準,能賺多少錢為標準,那很可能把這些暴力的、色情的、殺盜淫妄的、吸引眼球的內容全都搬上了螢幕,這個時候整個社會的風氣也就變得烏煙瘴氣了。所以決定著這個現代社會道德風氣、甚至前途命運的有兩種人:一種人就是國家的領導者,另一種人就是媒體的領導者、工作者。所以這些媒體的工作者,特別應該選用那些正直無私的人,這樣才能夠使社會走向正路。

  這個直的標準是什麼?什麼樣的人才能稱得上是正直之人?這個直,首先要以孝廉為前提。我們看在《論語》上記載著這樣一個對話,葉公來見孔子,對他說:「我們鄉里有一個直人,這個直人叫躬,他的直表現在什麼地方?他的父親偷了人家的羊。這個偷人家的羊不是主動地去偷,就是別人家的羊跑到他們家來了,他就順便把這個羊獲取了、佔有了。結果他作為兒子,就去證明他父親盜了別人家的羊」。葉公認為這個兒子是一個直人。但是孔子聽了之後怎麼說的?他說:「我們鄉里的直人與此不同,為什麼不同?他說父親替兒子隱瞞,兒子替父親隱瞞,這個直就在父子互為隱瞞之中了。」所以他說:「父為子隱,子為父隱,直在其中矣。」

  這件事告訴我們,證明父親攘羊,證明這個父親偷羊,這件事情看起來是一件正直的事,但是實際上它是違背了人倫,違背了人之常情,違背了天理。因為父子有親,這是一種自然的親情,這是一種人之常情,而父子之倫也被稱為天倫,這個天倫就不是人為制定的,是自然而然地倫常大道。仁愛之心從哪裡培養起來?仁愛之心的原點就是對父母的孝敬,所以仁愛之心是從對父母的愛心培養起來的。所以孔子說:「孝弟也者,其為仁之本與。」

  這個躬去證明父親偷了人家的羊,這個事情表面看起來是正直的,但是實際上卻違背了天倫之理,所以其中有詐,實在是不可取。而父子互相隱瞞,這是一種天然的人之常情,出於天然的人倫大道。所以父子有親,事看起來好像似乎不正直,但是它的理是非常直的。所以孔子說:「父為子隱,子為父隱,直在其中矣。」所以父子有親是天性,要順著人的天性去教導人,才能夠把人教導好,才是合情合理的教育。

  所以古人他判斷任何一件事情的時候,要同時考慮三個因素,那就是合情、合理、合法,它不僅僅是符合法律的,它還要符合天理、符合人情,這樣才能夠讓人心服口服,所以這個法背後的精神也是天然的人倫之道。也就是說,這個法律的設置,都應該以幫助人達到父子有親為目的,不能夠引導父子反目成仇。就像我們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,兒女可以去批鬥父母,學生可以去揪鬥老師,這個最親近的人、最信任的關係都被破壞了。它的結果是什麼?它的結果就是一直到今天,很多經過文革的人,連他最親近的兒女都不能夠信任,不能夠完全信任。那是什麼原因?那就是因為我們在文革的時候,連我們最親近的人、最值得信任的人,都可以把我們送上批鬥台,請問在這個世界上,還有誰值得真正信任?

  所以這個直它要以孝為前提,如果父子不相隱諱就會傷教破義,「長不孝之風,焉以為直哉?」所以正直也必須以孝為前提。當然,並不是說做父親的做這樣的事,兒子就可以去慫恿他、包庇他,而是說父親做了這樣的事,雖然錯了,兒子有勸諫的義務,但是去揭發他、指正他的那個人不應該是兒子,因為這有損父子之親。這個就是講孝是直的前提。

  剛才我們講到了孝廉,這個廉就是指廉正、剛直不阿,所以這個直還有剛直的意思。古代的皇帝他都喜歡用剛直不阿的人,當然我們是說開明的皇帝。為什麼?因為這樣才能夠使法律嚴明,做到有法必依、執法必嚴。

  還有這個直它有忠直的意思,也就是能夠犯顏直諫的人,這樣的人也被稱為直。在《呂氏春秋》上說:「賢主所貴莫如士。所以貴士,直言也。」賢明的君主最看重的是什麼?賢明的君主看中的不是金銀財富、土地等等,他最看重的是賢士,賢德的人才。那他為什麼要看重這些賢德的人才?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些賢才能夠犯顏直諫,他看到這個國家有問題了、這個團隊有問題了,能夠及時地糾正,向領導者通報,這樣能夠使下情上達。

  在《漢書》中有一個直諫君主的故事,這個故事講的就是周昌,他也是沛縣的人,和漢高祖是同鄉,當時周昌任御史大夫,他為人堅忍而有毅力,敢於直言,就是像蕭何、曹參這樣的人在這些方面都比不上他。有一次,周昌在漢高祖休息的時候進宮稟報事情,這個時候皇帝正在摟著戚夫人,周昌看了之後轉身就跑,漢高祖就過去追上他把他抓住,騎在周昌的脖子上問:「我是什麼樣的君主?」周昌就昂著頭說:「陛下是像桀紂一樣的君主。」漢高祖就笑了,但是從此以後更加地畏懼周昌。到了高帝想要廢掉太子的時候,群臣也都來勸諫,漢高祖都沒有聽從。周昌他在朝廷上爭辯得最厲害,漢高祖就問,為什麼不能夠廢掉太子。周昌這個人本來就有口吃的毛病,又在盛怒之下,他就說:「我嘴上說不出來,可是我心裡知道這不行,陛下要廢除太子,臣肯定肯定是不能聽從命令的。」所以這個故事就稱為「周昌期期敢直言」。他的這種表現也讓漢高祖欣然而笑,太子的地位也得以穩固了。

  所以你看這些古代的忠臣,他們都能夠把實情告訴給皇帝,為了使皇帝改變自己錯誤的做法,不惜犯顏直諫,並不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、職位不保等等,完全是一片公心,沒有自私自利。所以這個就是忠直之人。

  還有一種直,叫正直。怎麼樣才能做到正直?只有學道才能夠做到正。所以在《呂氏春秋》上就說,古代的這些君主都希望有忠臣,父親都希望有孝子,作為臣子的也都希望能夠得到高官厚祿,但是為什麼人們往往得不到他們所希望的?也就是君主得不到忠臣,父親得不到孝子,而臣子也得不到高官厚祿,為什麼?因為往往半途而廢,鋃鐺入獄了。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不知禮義,而不知禮義的原因是什麼?就是因為沒有人教導,沒有人教導所以才不知道禮義。所以古人對於那些講道之人特別地尊崇,尊師才能夠重道,所以對這些講道德的人給以特別地重視。

  我們現在為什麼整個社會風氣不是很好?就是因為整個社會對於那些講道德的人不尊重了。對什麼特別尊重?特別尊重有權位的、有財富的人。如果有財富的人最受尊重,大家會怎麼樣?當然大家都會爭相去賺錢。所以你看現在的大學生都以能夠找到一個薪水很高的工作為榮,一個人成功的標誌就是自己賺了多少錢。古人讀書是為了成聖成賢,而今人讀書是為了賺更多的錢。我們社會都以一個人的財富多少作為成功的標誌,這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?那就會促使人們爭先恐後地去賺錢,為了獲得財富而不擇手段,甚至還會出現笑貧不笑娼的現象。所以這個社會為什麼道德淪喪、為什麼五倫關係都紊亂?原因很簡單,就是因為我們不重視這些正直之人來教導百姓孝悌忠信、禮義廉恥的道理,所以社會風氣敗壞它是有原因的。原因在哪裡?因為我們對金錢的崇拜滲透到各個角落。譬如說我們去坐飛機,經常聽到在機場有這樣的招呼:「請頭等艙和公務艙的人先行登機」。你看為什麼他有優先權?因為他有錢,所以有錢的人有優先權,受到尊重,這樣就會促使整個社會的人都去幹什麼?都爭相地去賺錢,不擇手段。

  所以古人他是重德不重財,而現在人是重財不重德。如果我們社會能夠把那些德才兼備的人選出來,到電視台、廣播等等,去宣講孝悌忠信、禮義廉恥,而且讓國家領導人帶頭來學習,那我們想一想,整個社會會興起什麼樣的風氣?大家一看國家領導人都來學習傳統文化,學習孝悌忠信、禮義廉恥,對於這個講道德的人、有道之人,身體力行聖賢教誨的人如此地敬重,那上行而下效,整個社會也興起了尊崇道德之風。所以你看清朝為什麼能夠有盛世出現?康乾盛世,就是因為在康乾盛世的時候,皇帝親自禮請儒釋道的大德到宮廷裡去講經,甚至把他們聘為國師,皇帝帶著文武百官親自來聽他們講經。對這些儒釋道的大德以尊師之禮來崇敬,這樣上行下效,整個社會興起了道德教化之風,所以才出現了盛世。

  你看在歷史上朝代更替,三到五年之間,因為興起了道德的教化,三、五年之後就從亂世變成了治世,天下太平、國泰民安。什麼原因?那就是因為有禮樂的教育,重視倫理道德的教化。如果我們向古人學習,特別是利用現代發達的網路、廣播、電視、媒體等工具,來宣講傳統倫理道德、因果的教育,相信在一、二年之內就可以使社會風氣大為改觀。這個講要用正直之人。這幾個標準就是告訴領導者,在選人、用人的時候,應該怎樣去選人,應該任用什麼樣的人。

  雖然「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」,這個道理很簡單,很容易理解,因為上行而下效。那為什麼在現實生活中「舉直」卻這麼難?為什麼正直的人往往不受重用?這個難難在何處?

  第一個原因,就是舉薦者,也就是他在任用人才的時候沒有知人之明,他很可能被那些看似善良的人、看似有德的人、看似忠正的人給蒙蔽了。因為很多人很會說話,話說得很好聽,但是怎麼樣?做起來和他說的不一致,這就是孔老夫子說的「巧言令色,鮮矣仁」。其實很多特別能幹事的人,他卻不怎麼能說,沒有什麼口才,而實際上在一個團隊中最能幹事的往往是這些人。如果領導者缺乏知人之明,只看這個人怎麼說,那往往把真正的人才給遺漏了。

  第二個原因,就是領導者自己是不是一個賢德之人。為什麼?因為如果領導者自己私心很重、貪欲很重,小人就會利用他的貪欲來滿足他的私心。結果怎麼樣?結果這些小人受寵了,就不可能把真正正直的人再舉薦出來。所以在蕅益大師的《論語點睛》中,最後說了一句這樣的話:「惟格物誠意之仁人,為能舉直錯枉,可見民之服與不服,全由己之公私,不可求之於民也。」這句話說得特別好,意思是說只有真正做到了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的仁人,才能夠做到「舉直錯諸枉」。也就是說,民眾服與不服的根本在哪裡?在於你自己有沒有公心,是公正無私,還是自私自利,充滿了私欲?「不可以求之於民」,不可以一味地想讓人民服從你,要求人民服從你,這個「服」一定是心服而不是口服。所以你看《弟子規》上說得多好,「勢服人,心不然。理服人,方無言」。所以領導者要能做到公正無私,不要舉薦那些和自己關係親密的人,舉薦那些和我送禮的人,或者是滿足我的私欲的人,這樣才能夠讓民眾心悅誠服,不能夠因為私心而放棄了公義。

  所以在《群書治要》上也說:「仁者在位,而仁人來,義者在朝,而義士至。」這個「仁者」就是有仁德之心的人,他在領導的位置上,他自自然然地會感召有仁愛之心的人從遠方慕名而來。講道義的人在朝中為官,他也會自自然然地感召道義之人從遠方而來,他和你齊心協力把這個事業辦好。這個就是《易經》上講的「同聲相應、同氣相求」。也就是說「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」,這個道理很簡單,但是難就難在領導者自己能不能夠克服私心,如果領導者自己的私欲克服不了,是不能夠做到舉直錯諸枉的。

  所以你看《大學》上說:「身修而後家齊,家齊而後國治,國治而後天下平」,這個順序不能夠顛倒。「自天子以至於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為本」。修身從哪裡修起?就是從格物來修起,克服、克除自己的私欲。如果自己的私欲克服不了,你不可能真正舉用正直公正的人。這個是我們講的這一句話。

  一百九十三:

  【天下樞要。在於尚書。尚書之選。豈可不重。而間者多從郎官。超升此位。雖曉習文法。長於應對。然察察小惠。類無大能。宜簡嘗歷州宰素有名者。雖進退舒遲。時有不逮。然端心向公。奉職周密。】

  這句話出自《群書治要》卷二十二《後漢書二》。

 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,天下最重要的職位就『在於尚書』,尚書的選拔豈能不重視?然而現任尚書大多是從郎官提升上來的,儘管他們通曉文法、善於應對,但這只是小聰明,大多沒有辦大事的能力。因此應當選拔那些做過州官,而且素有名聲的人來任職,他們應對雖然遲緩,有時比不上別人,但他們一心向著國家,忠於職守而且辦事周密。

  天下最重要的職位「在於尚書」。這個「樞」就是非常重要、非常關鍵的位置,『樞要』。這個「尚書」,用我們現在話來說就是部長級的幹部。『尚書之選,豈可不重』,所以尚書的選拔怎麼可以不慎重?譬如說一個民政部要管理整個國家老百姓的生活,如果用錯了人,影響的是千千萬萬的人民。再譬如教育部,如果用錯了人,會影響整個民族的素質,教育的水平,教育政策的對錯。所以這裡就講到選拔尚書,往往比較多是『從郎官,超升此位』,這個「郎官」就是副部長,通常都是把副部長提升上來當部長。這有什麼弊端?這個郎官雖然『曉習文法』,他很通曉這個部門的事務,包含這些文件的往來,應對回答問題等等,譬如說起草一個文件報告,寫一個領導的發言稿,甚至於答記者問等等,他都能夠應對。『然察察小惠,類無大能』。但是這些只是小聰明,或者說是紙上談兵,大多沒有辦大事的能力。做副職的往往能夠體會領導的心意,他配合部長工作配合得也很好,部長安排他去工作,他也會盡心盡力地去完成,用得也很順手,這個時候,這個部長可能就會比較喜歡這個副部長。等他要推薦候選人的時候,後繼的人才的時候,他可能就會推薦這個跟他配合得很好的人,但是這是出於情感的考慮。他配合得挺好,但是很可能只適合於輔助性的工作,假如要推薦他做部長,那很可能有很多事情要他拿決斷,就要考慮他做事有沒有魄力,有沒有領導的素質和決斷的能力。所以每個人的才質是不一樣的,推薦不能夠憑情感去判斷,要理性的、慎重地去評估。

  應該選擇什麼樣的人?這裡邊說,『宜簡嘗歷州宰素有名者,雖進退舒遲,時有不逮,然端心向公,奉職周密』。這個「簡」就是挑選、揀選的意思。因為這個尚書要做全國的部長,要找什麼樣的人?要找那些當過州宰,也就是當過省長或省委書記,而且頗有政績和口碑的人來擔任。因為他有真正治理過一個大省的經驗,然後再來讓他負責全國性的事情,比較有把握。

  「雖進退舒遲」,雖然他可能在跟人應對進退的過程,反應不是那麼快,或者說口才、禮節都沒有那麼到位。「時有不逮」,就是有的時候會有一些疏漏,做得不到位的地方。「然端心向公」,但是他一心一意都是為了公家的事、人民的事。你看他做省長、省委書記的時候,他考慮事情要為千萬人、甚至上億人著想,那這種歷鍊就不得了。而且他又享有盛名,為什麼享有盛名?說明他確實有政績,他確實是為人民著想,所以老百姓才擁戴他、懷念他,這都是真正做出來的。「奉職周密」,他做事很冷靜、考慮問題很周全。所以負責這麼高的位置,就必須有定力,而且愈高的位置需要定力愈強,能夠做到處變而不驚,甚至是泰山崩於前,而面不改色。

  所以要選擇部長這樣重要的官員,首先要看什麼?古人告訴我們,「士先器識而後文藝」。首先看他的胸懷、看他的氣度,他是不是胸懷天下、心繫蒼生,還是目光短淺,總是想到自己個人、家庭的私事。所以你看這個氣度,這個不是容易培養出來的。所以培養人才,看得到的東西好培養,譬如說他的口才、他的專業素質、演講能力等等,這些是看得到的地方;但是看不到的地方就很難培養了。譬如說他的胸懷、他的氣度、他的人格特質,這個看不到,但是這些是選拔人才要最先考慮的因素。所以一個副部長,他可能沒有胸懷天下的心,這個當然也不能一概而論,任何事情也都有例外。主要的是這個副部長他沒有獨自決斷、治理眾多百姓、處理紛繁複雜的政事的歷鍊,所以你怎麼知道他有沒有能力來擔任這個部長的職位?所以要選擇就要選擇那種有胸懷,而且治理過大省經驗的、享有盛名的州宰來負責全國的事情,這樣比較有把握。這是我們講的這一句話。

  我們再看下一句,一百九十四。

  【以言取人。人飾其言。以行取人。人竭其行。飾言無庸。竭行有成。】

  這句話出自《群書治要》卷八《周書》。

  這個 『無庸』就是沒有用處。這句話的意思是說,根據一個人的言論來判斷人品,人們就會用技巧來修飾言語;如果是依據行為來判斷人品,人們就會盡力充實內在的德行。巧飾言語毫無用處,盡力完善德行必將會有成就。這一句話就是提醒我們觀察一個人或者任用一個人,不僅僅要聽其言,還要觀其行。如果我們僅僅憑一個人的言語好聽就任用他,人們都會就追求修飾自己的言語,讓自己的言語聽起來比較動人。如果我們根據一個人的所作所為、品行來判斷一個人的人品,人們就會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德行。

  在《漢書》上記載著這樣一個故事。對我們理解這一句話非常地有啟發。張釋之和漢文帝一起出行,文帝登上了虎圈,這個虎圈就是飼養虎的地方,向上林苑的主管詢問關於禽獸簿上的各種事情。結果他問了十多個問題,這個上林尉卻左顧右盼,一個也回答不上來。而在旁邊一個官職很低的嗇夫,他就主動代替上林尉來回答這些問題。皇上所問的有關禽獸簿上的問題他都非常地熟悉,而且為了讓皇上看到他的才能,他是有問必答、滔滔不絕,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對這個禽獸簿非常熟悉,而且口才很好。漢文帝一看,果然很歡喜。此刻,他也忘了孔老夫子的教誨,說:「巧言令色,鮮矣仁」,「有言者,不必有德」,於是就怎麼樣?他就想下詔拜嗇夫為上林令。這個上林令是管理上林苑的最高長官,比上林尉的官職還要高,這個可以說是越級提拔,連升了幾級。

  張釋之看到之後,就趕忙上來勸諫。他勸諫的時候非常善巧方便,他就問漢文帝:「您覺得絳侯周勃是什麼樣的人?」周勃是西漢著名的軍事家和政治家,他也是西漢的功臣,因為他被封在絳縣,所以稱為絳侯。文帝說:「他當然是長者了。」張釋之又問:「東陽侯張相如是怎樣的人?」張相如也是因為有戰功才被封侯,他在西漢的一百四十三位功臣中位居一百一十八位。文帝又回答:「他當然也是長者。那都是很有德行的人,德行很高的人。」張釋之就說:「絳侯、東陽侯都是德高望重的長者,但是這兩個人在上書言事的時候,口裡竟說不出話。您現在越級提拔這個嗇夫,那不就是讓大家都效仿此人,喋喋不休的口辯之才嗎?在歷史上秦國就是因為任用了只會舞文弄墨的刀筆之吏,這些人爭相以亟疾苛察相比試,做事很急迫,督察又非常地嚴苛,認為這才是負責盡職。結果是徒有官文的形式,卻並沒有實際的德行,沒有惻隱同情心。秦始皇因為聽不到自己的過失,所以才逐漸地衰敗。到了秦二世的時侯,天下土崩瓦解了。現在陛下您因為這個嗇夫能言善辯,就越級提拔他,我恐怕天下會隨風響應,上行下效,爭相去追求能言善辯,而不求實德了。況且下級順從上級,速度就像響之應聲、影之隨形一樣地迅速。因此,皇帝的一個政策、一個舉動,都不能夠不審慎明察。」漢文帝一聽,也受到了提醒,稱他說得好,就廢棄了要把這個人封為上林令的詔書,就不再封他為上林令了。

 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,我們選拔一個人才,不能僅僅聽他的話說得多麼漂亮,他的承諾多麼好,而要看這個人是不是能夠有真才實德,能夠聽其言,還要觀其行。

  再下一句,一百九十五句:

  【故明王之任人。諂諛不邇乎左右。阿黨不治乎本朝。任人之長。不強其短。任人之工。不強其拙。此任人之大略也。】

         這句話出自《群書治要》卷三十三《晏子》。

      這個意思就是說,賢明的君主任用人選時,諂媚阿諛的人不放在身邊,結黨營私的人不得治理政事;用人要發揮他的優點,不強求他的不足;任用他的專長,不強求他的短處。這就是用人的基本原則。

  在《晏子》上記載,齊景公向晏子請教古代治理國家的人是怎麼樣任用賢德之士的?晏子回答說:「就像土地有很多差別,適宜不同種類的作物。如果各種土地不同,卻只種一種作物,還希望它都能夠長得好,這是不可能的。人的才能是不一樣的,讓他們去做同一件事,那就不可能讓他們都能做得好、都能有成就。如果對人才求全責備,即使是有智慧的人,也不能夠完全勝任。如果貪求的心沒有厭倦、沒有止境,即使是天地自然,也有不能夠滿足他的時候。」接下來就說了這些話,『故明王之任人,諂諛不邇乎左右,阿黨不治乎本朝』。所以明智的君主任用人才的時候,本著這樣一個原則,諂媚阿諛的人不放在身邊,結黨營私的人不得治理朝政。

  在《韓子》中就告訴我們,如果君主、領導者親近君子,遠離小人,事業就會昌達。如果相反,親近小人,遠離君子,這個事業就會衰敗。小人、君子的特點是什麼?我們怎麼區分身邊的人是奸臣小人還是賢德之人?《韓子》中這樣說:「凡奸臣者,皆欲順人主之心,以取信幸之勢者也。是以主有所善,臣從而譽之;主有所憎,臣因而毀之。」這就是告訴我們奸臣小人有一個最大的特點,非常明顯。凡是奸臣小人,都願意順著君主的心思去做,為的是取得君主的信任和寵幸。因此君主認為好的事,他一定就跟著去讚歎;君主所憎惡的事,他一定跟著去詆毀,這就是奸臣。所以你看歷史上有很多的朝代非常地短命,什麼原因?很大程度都是因為用人不當,皇帝任用了奸佞之臣所導致的。

  譬如說隋朝,也是歷史上非常短命的王朝之一。三十多年就滅亡了。這是什麼原因?這就是和開國皇帝隋文帝他的特點有關係。其實隋文帝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是做得不錯,但是後來就是因為他喜歡聽好聽的話,任用佞臣,結果愈偏愈厲害了,到了隋煬帝的時候就敗亡了。隋文帝有一個喜好,你看在位者的喜好確實不能夠不謹慎,他喜好什麼?他喜好占卜,喜歡知道這個事情的吉凶禍福,結果有一個官員就看到他有這種嗜好,這個官員叫蕭吉,就故意說,說「占卜的天象,都說皇帝和皇后有聖德」,你看這個諂媚巴結的話非常地明顯,他還在大眾面前說:「你看我們皇上長得,頭上這裡還有一塊肉,這都是很特殊的相貌,這都是真龍天子的面相。」他這樣稱讚皇帝、皇后,隋文帝就很高興,賜給他五百段的布匹。結果這樣的做法獎勵一做出來,下面就會有人跟進,愈來愈諂媚巴結的話都出現了。有人一讚歎他,他一高興就給他封官。有一個臣子叫王劭,也是稱讚隋文帝,說他相貌不凡,頭上有肉突出來就像角一樣,說這個都不是一般人的相貌,於是隋文帝就封他做著作郎。王劭做了著作郎之後,就去蒐集所謂的天下吉祥的一些瑞相,他蒐集了多少?他蒐集了三十卷文字來歌頌隋文帝,意思是說隋文帝他有聖德,把國家治理得很好,結果國家出現了這麼多吉祥的瑞相。隋文帝把它編成了一本書,還帶頭閱讀,這本書叫《皇隋靈感志》。你看這本書這樣地厚,王劭要讀十幾天才讀完。因為這些諂媚巴結的人愈來愈多,隋文帝就愈來愈自視清高、傲慢,結果怎麼樣?結果隋朝很快就滅亡了。

  所以明智的君主任用人才,不把阿諛奉承的人放在身邊。結黨營私的人不能夠治理朝政,因為他結黨營私就會排除異己,真正德才兼備的人就會因為他們的嫉妒之心而背棄不用。

  後邊還說,『任人之長,不強其短;任人之工,不強其拙』。用人要發揮他的優點,不強求他的不足;要任用他的專長,不強求他的短處。這句話主要告訴我們,用人不能夠求全責備。只要一個人在大的方面是好的,他的本質、主流是不錯的,那就可以委以重任。

  在《文子》中記載:「今人君之論臣也,不計其大功,總其略行,而求其小善,即失賢之道也」。現在,君主評論臣子的時候,不在意他大的功勞和貢獻,而是在他細小的行為上做文章,求取他小的不善、小的錯誤,這是失去賢士的原因。

  孔子的孫子子思在衛國的時候,他發現苟變是一個人才。有一天,子思就向衛侯推薦說:「苟變這個人可以擔任統率五百輛戰車的將領,不知主公是否了解他?」結果衛侯怎麼說?衛侯說:「我知道他可以擔任將軍,但苟變過去在擔任官吏的時候,曾經偷過人家兩個雞蛋,所以我不能夠任用他。」你看,這個人只是偷過人家的兩個雞蛋,但是怎麼樣?就被衛侯廢棄不用。子思聽到了之後就對衛侯說:「聖人在用人的時候,就像匠人選用木料,取其所長,棄其所短,所以杞樹、梓樹連抱那麼粗,即使有幾尺的朽爛,好的木匠也不會丟棄它。如今君王處在戰事連綿不斷的時代,選用作為爪牙的武士,卻為兩個雞蛋就捨棄可以攻城略地的將軍,這種事情可不能讓鄰國知道。」衛侯聽了之後一再拜謝說:「我誠懇地接受你的教誨。」

  你看苟變他只是犯了一個小錯誤,偷吃了兩顆雞蛋,結果衛侯就不用他可以帶領五百輛兵車的軍事才幹,這就是因小失大。「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?」人哪有沒有犯錯的時候?因為人犯下的一個小錯誤,就把一個將才閒置不用,那對國家也是一個很大的損失。所以愈是高位的人愈要嚴格,但是這個嚴是嚴於律己,寬以待人,要能夠寬容屬下的不足。為什麼他是你的屬下,他不是你的領導?如果他又有德行、又有才能,做事能力很強,那他應該是你的領導了。他之所以是你的屬下,那定然有很多不如你的地方,在德才上都有一些不盡人意的地方。所以對屬下要寬容,要恕其愚、恕其拘、恕其肆等等,就是要寬容屬下的拘泥、愚鈍、放肆等等。而且看到屬下的不足,還要想著怎樣盡到君親師的責任,讓他去改善提升,而不是一直盯著屬下的缺點看。看,自己也煩惱,讓別人也不愉快,這個態度就錯誤了。

  所以《文子》上說:「自古及今,未有能全其行者也,故君子不責備於一人」。從古至今、從歷史上看,沒有十全十美的、德行無可挑剔的人,所以君子不求全責備於任何一個人。後邊它還做了兩個比喻:「夫夏后氏之璜,不能無瑕;明月之珠,不能無穢。然天下寶之者,不以小惡妨大美也。」夏禹所佩戴的璧玉,也不是沒有瑕疵的;夜明珠也不是沒有污點的。但是天下人仍然認為它們是寶貴的東西,不以小小的瑕疵來妨礙它們的大美。「今志人之所短,而忘人之所長,而欲求賢於天下,即難矣。」現在卻只記著別人的短處,而忘記了他的長處,還想在天下求得賢才,這是難上加難。

  你看這些論述比喻得很恰當、很精闢,告訴我們,即使是很珍貴的璧玉、夜明珠,都不是沒有瑕疵、斑點的。如果我們對人求全責備,我們還想求得賢才,那就是太難了。

  我們再看下一句,一百九十六:

  【故選不可以不精。任之不可以不信。進不可以不禮。退之不可以權辱。】

  這句話出自《群書治要》卷四十八《典語》。意思是說選拔大臣,不能不精確恰當;任命大臣,不能不信任;進用為官,不能不以禮相待;辭退官職,也不能使他們受到屈辱。這也是用人的四條基本的原則。我們一條一條地來看。

  『選不可以不精』,選人不能夠不精確恰當,選人的前提就是要充分地知人,知人才能夠善任。所以你看《群書治要》中有很多知人、觀人的方法,確保所選之人是合適之人。

  譬如說在《群書治要.管子》上提出了「四慎」,也就是君主要選官員的時候,要秉持四種謹慎的原則。「君之所慎者四,一曰大德不至仁,不可授國柄」。「大德不至仁」,就是雖然他崇尚道德、標榜道德,但是卻沒有仁愛、同情、惻隱之心,不可以輕易地把國家的權柄交給這樣的人。因為如果他握有生殺大權,但卻沒有仁愛之心,這樣的人可能會非常地苛刻、暴虐,會導致民心背離、怨恨。你看這句話對我們現在的國家任用選拔人才非常地有幫助。很多的人才就是因為沒有仁德之心,所以給他了一個很高的、很重要的位置,結果用這個位置來暴虐地對待人民,做出了很多違背人權的事。

  「二曰見賢不能讓,不可與尊位」。看到有賢德的人,甚至比他更好的人,他不能夠把這個位置推讓給別人,不能夠讓賢,說明什麼?說明這個人還是有私心的,甚至私心很重,這樣的人就不可以把高位授予給他。

  「三曰罰避親貴,不可使主兵」。他進行刑罰的時候,對於親戚之人和權貴之人不給以刑罰的處分,這叫「罰避親貴」。如果這個人和他有親屬關係,和他的關係很密切,或者這個人是權貴之人,他就可以給他法外開恩,這樣的人不可以讓他當率領軍隊的將軍。為什麼?因為他有偏私之心,有偏私之心就會引起屬下的不平,不平積累多了就會產生怨氣,他不能服眾,將士不能夠同心協力,那就很難打勝仗。

  「四曰不好本事,不務地利,而輕賦斂,不可與都邑」。古代是以農業為本,其實包括我們現代都應該以農業為本,因為民以食為天。但是這個人不重視農業生產,不重視地利,而輕易地去徵收賦斂,就不可以讓這樣的人做地方官治理都邑。這四種考慮是安危的根本,所以稱為「四慎」。

  在《群書治要.政要論》中還提出「九慮」,就是你要選拔一個官員的時候,要從九個方面來觀察他、考察他。

  「臣有立小忠以售大不忠,效小信以成大不信,可不慮之以詐乎?」說臣下,有的是在小事上忠誠,為的是實現在大事上的不忠誠;有的是在小事上誠信,為的是成就在大事上的不誠信。怎能不考慮這是欺詐?

  「臣有貌厲而內荏,色取仁而行違,可不慮之以虛乎?」臣下,有的外表剛強,但內心其實很軟弱;有的外表上看起來很仁愛,但實際行為和它相違背。怎能不考慮這是虛偽?所以我們觀察人不能只憑自己的感受,要很客觀地看他怎麼樣處理這些人際關係。

  在《五種遺規》的《從政遺規》中有一句話講得非常好,它說:「君子之事上也,必忠以敬,其接下也,必謙以和。小人之事上也,必諂以媚,其待下也,必傲以忽。」你看我們觀察這個人是君子還是小人,就從他對上、對下的態度中就可以看出來了。君子人對領導者很忠誠、也很恭敬,對下面的人很謙虛、和睦、愛護,這是君子人;而小人對上面的人是諂媚,贏得上面人的信任,但是他對底下的人卻是很嚴苛。所以我們不能看他對我好不好,就判斷他這個人德行如何,那個判斷一定是出於人情,一定是錯誤的。我們要看什麼?看他怎麼樣對底下的人,甚至對根本不起眼的人,那些默默付出的人,他是不是尊重對方、感恩對方?這才可以看出一個人,是不是從內心裡有這種愛心和恭敬心。其實這些觀察都不難,因為我們在相處的過程中有很多境遇都可以觀察得到。

  「臣有害同儕以專朝,塞下情以壅上,可不慮之以嫉乎?」臣下,有傷害同僚來獨攬大權,閉塞下情來蒙蔽君上,怎能不考慮這是嫉妒?很多人嫉妒心很重,所以欺上瞞下,

  這個做領導的都要非常地有警覺之心。

  「臣有進邪說以亂是,因似然以傷賢,可不慮之以奸乎?」臣下,還有的進獻邪說來混亂是非,用似是而非的道理來傷害賢德之人,怎能不考慮這是奸猾?

  「臣有因賞以恩,因罰以佐威,可不慮之以奸乎?」臣下,也有靠行賞來推展自己的私恩,靠實施刑罰來樹立自己的威信,怎麼不考慮這是營私?我們觀察這個人,他賞給別人東西,都是挑那個和他關係比較好的人,還有他刻意要討好的。這說明什麼?說明他是要經營他的關係,他不公平。他罰人,好像要給人一種氣勢,這是要樹立他的權威,所以這個態度「可不慮之以奸乎」?這是一種要做大他的勢力的一種態勢。

  「臣有外顯相薦,內陰相謀,事托公而實俠私,可不慮之以欺乎?」有的臣子,在外表上顯現的是互相推薦,其實內部勾心鬥角,假借為公辦事之名,實際上挾持私心,怎能不考慮這是欺詐?

  「臣有事左右以求進,托重臣以自結,可不慮之以偽乎?」臣下,有的是通過討好君主左右的人來求取晉身之階,依靠權貴私下來結交,怎麼不考慮這是欺偽?

  「臣有和同以取諧,苟合以求薦,可不慮之以禍乎?」有的臣下,為了一味地和人和諧相處,而苟且認同別人,一味地迎合長上的意思來求取被推薦,這樣的人怎能不考慮是禍害?

  「臣有悅君意以求親,悅主言以取容,可不慮之以佞乎?」臣下,有的投合君主的意思來求得親附,投合君主的言語來讓自己苟且容身,怎能不考慮這是奸佞?

  你看,要觀察一個人,要從這以上九個方面來考慮,這才能夠防止惡人、防止惡行。

  『任之不可以不信』。你任用了他,就不可以再懷疑,不能夠不信任他,所以用之不疑。

  《袁子正書》上也說:「故凡用人者,不求備於一人。桓公之於寧戚也,知之矣。」凡是君主用人、領導用人,都不能夠求全責備。齊桓公與寧戚的故事講的就是這個道理。

  寧戚想去齊桓公那裡求取一個祿位,他想去事奉齊桓公,但是他窮困潦倒,沒有辦法舉薦自己。於是他就隨著那些流動做生意的人,給他們駕車,來到了齊國,晚上住在城門外。

  這時候,齊桓公到郊外去迎接客人,晚上開了城門,讓趕車的人都迴避。寧戚正好在車下餵牛,他看到齊桓公,就趕緊地敲擊牛角,唱起了淒厲的商歌。齊桓公聽到了歌聲,就說:「這個唱歌的人可不是一個平凡之人。」於是就命後面的車把寧戚載著進城去了。

  齊桓公返回國內,寧戚來求見,勸說他要統一整個國家。第二天寧戚又來求見,勸說他要稱霸天下。齊桓公聽了他的進諫非常高興,就想任命他做官,委以重任。但是群臣有不同的意見,有人說,寧戚是衛國人,衛國離齊國也不遠,不如派人去問一問,打聽一下,如果他確實是一個賢才、一個有德行的人,再任用他也不遲。桓公說:「你講得不對!如果你去打聽他,恐怕他會有小的過惡。因為他小的過惡,就忘記了他大的好處,這是君主所以失去天下賢士的原因。而且人本來就難以用尺度去衡量,他不是十全十美的,我們只要用他最擅長的地方就可以了」。所以他沒有派人去打聽寧戚的為人,而是對他委以重任,授之為卿。正是因為齊桓公用人不疑,這個舉動很得當,所以得到了賢士,能夠稱霸天下。這個就是講「任之不可以不信」。

  『進不可以不禮』。就是你進薦一個、晉升提拔一個官員,一定要禮遇他。為什麼要禮遇他?就像《孟子》上所說的,「君之視臣如手足,則臣之視君如腹心」。如果領導者把被領導者當成是手足一樣加以關愛、加以重視,被領導者就會對領導者加倍地回饋,把領導者當成是自己的心腹一樣更加地重視。這說明什麼?說明君臣原本就是一體的關係。怎麼樣保持這種一體的關係?那就是領導者對被領導者要有禮遇之心,以禮相待。

  在《群書治要.中論》中也說:「故明主之得賢也,得其心也,非謂得其軀也。」意思是什麼?明智的君主得到賢才,不僅僅是得到他的身,而是得到他的心。如果你只是得到了他的身,但是他「身在曹營心在漢」,對你也沒有太多的幫助。所以對待下屬,最關鍵的是做到用真誠恭敬心和禮遇的態度來感動,這樣才能夠君臣一心,上下一體。

  對於這一點,《尸子》之中還列舉了周文王和桓公的例子。周文王去求見姜太公的時候,一天五次往返,也就是說他去求見姜太公,一天去了五次才見到姜太公,把他請出山。桓公對待管仲也是極為慷慨,賜予他數座城池作為封賞。所以周文王之所以能夠得人心,桓公之所以能夠稱霸天下,都是因為他們能夠任用並且禮遇賢才,這些賢才為他出謀劃策,彌補了他們自身的不足,所以才受到了天下的尊重和認可。

  『退之不可以權辱』。當你真的要辭退他們,免去他們官職的時候,也不要侮辱他們,要怎麼樣?要能夠好聚好散,善始善終,不僅不能夠與人結怨,還要以感恩的心,感謝他們曾經的付出和貢獻。所以即使是罷免他們,也不能夠因為自己有權力、身處高位而侮辱他們。

  所以人生在世,確實要做到「隨緣消舊業,莫再造新殃」。也就是隨著我們的緣分,我們所處的人際關係,把該欠的還了,該報的報了,不要再在這個關係中和人結怨,結下新的冤仇,為自己埋下新的禍殃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無非就是四種,那就是報恩的、報怨的、討債的、還債的,我們明白這個因果的道理,把該欠的債給還掉,把該報的恩給報掉,下一次再見到的時候就是朋友了。如果我們不明白這個道理,在為人處世、待人接物的過程之中,又和人家不僅沒有把該報的報掉、該還的還掉,還結下了新的仇怨,那就得不償失了,這個怨仇就會愈結愈深,彼此再見面的時候就會更加痛苦。所以《弟子規》上也教導我們說:「恩欲報,怨欲忘。報怨短,報恩長。」我們彼此有恩,受人滴水之恩,常思湧泉相報,自己一有機會要去報答。但是我們彼此之間有仇怨,就不要老是耿耿於懷,一提起來就把自己氣一頓,這個對自己身體不好,而且也解決不了問題。

  所以即使是這個人不合適在這個位置上繼續做下去,或者是有了新的更好的人選要罷退他、辭退他,也不能夠和人家結怨,也要好聚好散,善始善終,仍然以感恩的心來感謝他的付出,這才是我們正確的態度。

  我們今天時間到了,我們先學習到這裡,我們下次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