笠翁對韻-第97集
老師：蒙書如果各位以後畢竟要走進學術的時候，有沒有可能在這邊找到一些議題，讓你可以寫學術論文。也就是說蒙書本來是讓童蒙學的，可是到了你們，是以後要上臺面的老師，總不能說我這裡頭的來龍去脈，甚至於說這個人的學問根柢，我要不要給他摸透。你要摸透你就要走進學術研究，你要研究它，不只是把這個東西意思搞熟，就進入了學術層次。後面三頁我會告訴你，我找一個議題，現在暫時不說，我到時候告訴你，我找了什麼議題給你，你也許可以依此類推。
因為上一次講六麻的時候，補充了講義，各位翻開我們的七十幾頁那邊，是不是有一首蒹葭？那首蒹葭我是自己唱給你們聽，有沒有帶你們唱？我唱一遍，大家複習一遍，就表示對六麻的複習，然後我們就轉到七陽，愉快的開始。「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，溯洄從之，道阻且長，道阻且長，溯游從之，宛在水中央，宛在水中央」。後面一唱三歎，同樣結構唱一遍。蒹葭蒼蒼，三四：「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，溯洄從之，道阻且長，道阻且長，溯游從之，宛在水中央，宛在水中央」。
第二首的變音都知道嗎？蒹葭淒淒，三四：「蒹葭淒淒，白露未晞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之湄，溯洄從之，道阻且躋，道阻且躋，溯游從之，宛在水中坻，宛在水中坻」。第三首第一句怎麼唸？三四，蒹葭采，非常好，好，重來，那個采采沒有錯，三四：「蒹葭采采，白露未已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之涘，溯洄從之，道阻且右，道阻且右，溯游從之，宛在水中沚，宛在水中沚」，不要忘協韻改讀的地方。
好了，同學多唸幾遍，真的要這樣。上人也講，中國傳統的這些表現方式吟唱，我們也應該把它帶到威爾士，讓外國人透過不一樣的模式，了解到中國文學的音樂性。尤其是韻文，音樂性蠻強的，你可以透過吟誦來傳達，很容易就很親近，很快。就像你在看他們，不管你在跳土風舞，可以說一下子我們都能夠融入一樣。這個不要忘，這是蠻好的一個切入點。
好，我們今天開始看七陽。七陽韻請大家打開課本，一樣我們把它誦讀一遍。臺對閣，三四：「臺對閣，沼對塘，朝雨對夕陽。游人對隱士，謝女對秋娘。三寸舌，九回腸，玉液對瓊漿。秦皇照膽鏡，徐肇返魂香。青萍夜嘯芙蓉匣，黃卷時攤薜荔床。元亨利貞，天地一機成化育；仁義禮智，聖賢千古立綱常」。很好，有幾個同學已經非常有反應，知道那是入聲，就把它縮短韻，就是入聲短促急收藏。
七陽韻我們依照往例，也先檢討一下它的平仄。哪些地方怪怪的，你們來告訴我，譬如說第一個臺對閣，剛剛有同學已經把這個閣，唸成閣，我就知道你知道它入聲，這是閣，閣絕對是入聲。因為我是閩南語系統，很容易就知道。所以臺對閣，那個閣並沒有出律，你不要看那個二聲對二聲，不是這樣，平聲它對的入聲，當然是平對仄。沼對塘沒有問題。朝雨對夕陽，哪兩個字？朝跟夕它應該是仄仄對平平。你注意李漁是很小心這些地方，但他偶爾他會有放縱，等一下我們就會看到，但是整個大結構，他還是朝著讓它均衡的方式來走。所以上面朝應該是仄聲，他用平了，夕陽的夕應該平聲，他就用仄，雖然我們兩個字沒有所謂的拗救不拗救，但是實際上拗救概念，在這邊他是運用到了。
游人對隱士，沒有問題平平仄仄，謝女對秋娘，仄仄平平沒有問題。注意看，三寸舌，各位這個舌頭的舌，我們現在唸平聲，很多中文系學生說我不知道，把這個字當平聲，甚至於用在押韻的地方，你就輸了很多，意思再好都是聲律上的瑕疵，三寸舌，這個字如果你會唸的話，它這個結構就變成平仄仄，九回腸就仄平平，有沒有它兩個對，所以格律絕對沒有問題。
玉液對瓊漿，仄仄平平沒有問題。好下面告訴我，秦皇照膽鏡這怎麼一回事？哪一個字？照，理論上是平平平仄仄，結果這個照字他沒有處理，你也沒有辦法用其他的字，所以就造成了下三仄，我們常常講下三連的結果，下三連就要麼仄仄仄要麼就平平平，是很差的聲音。
請記得我們作詩，你們也作過詩了，我假如問你說，至少我的《笠翁對韻》休息這段期間，不管你在回去馬來西亞，或者是你回來這邊上課，有再作詩的請舉手。同學你作了幾首？作了四首，是七言絕句還是五言絕句？七言律詩，作四首律詩。是寫景色的？還是抒情？還是寫意？送同學，送明言他們啊，好，下課以後拿給我看，我們就在休息室這邊我來看一下。送同學用七言律詩，非常好，時常要鍛鍊自己。不貪多，今天我們都會講到，用文言文寫日記，上一次沒教的這個內容，今天會出現，至少保持那個習慣，不寫日記也寫札記，我這一週有哪幾件事情我怎麼樣，然後你現在正在學文言文，因為白話你大概都蠻熟的，我能不能用簡單的文言文寫我的心得，等一下我們就會看一篇文字再說。
好，那個照字它出律了，應該是平聲他用仄聲，造成了下三仄很不好的聲調。徐肇返魂香，哪一個字？徐，各位所以我說，雖然不在同一個位子，我們講拗救會在同一個位子，他蠻在意我那邊多了一個仄聲，我這邊就多了一個平聲，應該是仄仄仄平平那個徐，不過比較上，徐不會造成二夾一，或是下三連的現象，應該在第一個字，起音順著下來，節奏點是在肇，是在魂，是在香，所以他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，所以像徐那個是OK的。
青萍夜嘯芙蓉匣，各位剛剛也有人把這個縮短音，就知道是入聲。我記得我們在結束的時候，也發給你，用拼音文字跟入聲的對照表。所以我講過，該給你的很多講義，你拿著我的東西，你就可以做為寶筏，至少在韻文方面，詩詞格律方面，詩的格律，詞跟曲還有另外一個格律，所以你就知道，匣我絕對列進去，你找X那個地方。所以這個匣沒有問題，所以上面是平仄是，平平仄仄平平仄，下面就應該是仄仄平平仄仄平。哪個字？黃，第一個字不論OK的。
下面這個句就是很大的問題了，元亨利貞。各位你說元亨利貞，假設，除非你不用，元亨利貞你能夠用其他詞代嗎？不可能這四德，《易經》裡頭就是元亨利貞，好了，你非用不可，而且概念他要帶給你，這四德所呈現組合出來的天地結構，造成了天地之間生命化育的點點滴滴，他不能動它。所以元亨利貞按照我們的平仄概念，應該是平平仄仄，你才會對仄仄平平，所以沒辦法擺下去的時候，就剩下一個利字是仄聲，元、亨、貞有沒有看到？都是平聲。你看李漁多麼用心，他竟然會去對了仁義禮智，你有沒有發現仁義禮智，也正好是三個什麼聲？三個仄聲，一個平聲，有沒有看到？絕對是用心找的，不是偶合。他絕對知道這個出律，就是規矩上是有點瑕疵，我下面就瑕疵就瑕疵，我一個上面一個仄聲，我下面就一個平聲。所以這是，我講過意思夠厚重，你的平仄規矩就擺一邊，但是他仍然很有意的處理得蠻好，元亨利貞，仁義禮智，人的行為，人的天地之德相呼應，等一下我會講。
好，下面就這四個字請注意，這個格律是沒辦法按照平常的規矩來看。天地一機成化育，哪兩個字？天跟一，對不對？上拗下救，一三，上拗下救。你注意看下面，聖賢千古立綱常，平平仄仄仄平平，哪兩個字？聖跟千。各位本句自救，對句還相救，我講過這是高難度。你注意看杜甫的詩裡頭有，很多都會有這個現象。而且下半句你可以看看，假如他不救，那個賢就會變孤平，所以應該是平平仄仄，像這樣的句型是最好拗救的，因為你第一個拗了，下面一個救，然後賢跟千都是平聲，就不會造成孤平的現象。如果你那個千不救，那個賢就會變孤平，知道？所以他這些地方，好久沒聽到這樣分析的。
這個平仄沒有其他問題吧？沒有，那我們現在開始講它的意思。各位，臺對閣，沒有問題。臺，土臺高出來。所以我一直講說臺灣的臺，你一定不能寫簡體字那個台，另外簡體字那個台叫ㄧˊ。《說文解字》，你們上過《說文》去查一下，台ㄧˊ，悅也，那個台就是喜悅的意思，所以你看心曠神怡，忄字邊那個唸ㄧˊ，言字邊，孫詒讓，君子離別贈人以言，言字邊再一個簡體字的台，詒，你一個貝部，古代用貝殼，以物易物的時代用貝殼易物，貝加一個台，貽仍然唸ㄧˊ，吃得甜甜的，甜甜的讓你好高興，好喜歡吃，新港飴，食字邊，仍然唸ㄧˊ，所以那個字是念ㄧˊ的。臺灣是臺灣海峽跟太平洋，兩海拱住，把這個臺灣的臺地給搭起來，所以臺灣的臺是要有土比較穩。如果你，這個臺同時也是姓氏，我的老師臺靜農先生，不但是個學者，還是一個很著名的書法家。人家的姓氏，就千萬不能給人家寫個簡體字。在公文上，法令統一用字也規範這個臺，你要寫正體的臺字，這是有道理的，不管是地形、地貌，或是臺字本身的解釋。閣就是樓中樓，樓中之樓。所以臺對閣，這都高起來的東西。
我有時候講，同學也要舉一反三，你說老師，李漁臺對閣，我能不能臺對省，臺對省，單位？如果你不是那個地理位置，土階的臺，樓閣的臺，不是講物，講一個行政單位，臺就可以對省。我們不是講嗎？御史臺，有沒有？我們不是講省嗎？那個就一個抽象概念。所以有時候對句這個東西是很寬，他學這個是基本功，讓你知道這個這樣對。沼對塘，沒有問題，水澤地對池塘。朝雨，夕陽，早晚，這個大家都很熟，早上的雨，晚上的夕陽。照道理講大家都會講朝陽，他偏偏這樣倒一下，夕陽無限好，只是近黃昏，所以知道是活潑的，時間對時間，朝跟夕，天文現象，雨對陽，自然現象，都對得蠻好的。
遊人對隱士，這也是兩種人，對不對？遊人，到處逛，到處晃，遊人有時候不是自己造成的，時代造成的，環境造成的。隱士，就躲在一個地方，我不跟你玩了，我隱居深山。這也是兩種人生行為的取捨。
謝女對秋娘，請各位看注釋一，你認為這邊的謝女對秋娘是採取什麼樣的對？他說謝女指東晉才女謝道韞，人稱柳絮高才、柳絮才如何如何這般。秋娘是唐代的女詩人杜秋娘，其實如果你看到後面，我有寫了，她本來叫杜秋，娘是後面加進去。後來這個杜秋娘，這個故事等一下我們來看講義，我們先把後面，先確定究竟這兩個字，你認為該是什麼。如果站在正面的，謝女或是柳絮才，你當然可以指有才華的女性叫做謝女，相對的，照顧了宮中的那些皇室子弟的也是秋娘，但是你冠上了女詩人杜秋娘。我們在學術上，很少叫杜秋娘叫做女詩人的，我們很少這樣用。所以謝女，秋娘，廣泛的說是一種女性，你說有才藝的女性，甚至於能夠照顧別人的女性，這是正面的。有時候謝女，譬如說「謝娘渡與泰娘橋，風又飄飄，雨又瀟瀟」，謝女、秋娘有時候也會稱歌妓，也會稱歌妓。所以如果按照這個杜秋本身的身分，請各位看講義，我們來看這一段，你就會比較熟。
我記得弄了，七陽韻第一個〈金縷曲〉，你們有講義吧？六十八頁？有吧，上一次有發。在臺灣詩壇上吟唱，很多都用歌仔調來吟，因為這是一個太流行的曲子。「勸君莫惜金縷衣，勸君惜取少年時，花開堪折直須折，莫待無花，莫待無花空折枝」。我們在大學裡頭教的時候，也把歌仔調的調子，來唱一些比較俚俗傳唱的曲調，這一首就是一例。
這個調子我記得上一次教給你們吧？會唱嗎？這個歌仔戲的調會唱嗎？我記得教過，不知道在哪裡唱哪一首？我們來唱一下好不好？這蠻著名。這歌仔戲，歌仔調，這是平起式，勸君，「勸君莫惜金縷衣，勸君惜取少年時，花開堪折直須折，莫待無花空折枝」，有沒有發現好多入聲？告訴我哪幾個字？我唸的時候你應該就知道了。第一個是哪一個？還沒那麼快，前面有一個，莫，莫，勸君莫、惜兩個字入聲，勸君惜取那個惜，入聲，花開堪，折入聲，直臺語唸，花開堪折直須折，兩個都啪啪，出口就斷。這個我看看，我們假如講完了的時候，我來給你們演講一下，就是我到處在演講的詩詞吟誦究竟怎麼一回事？ＰＰＴ很現成。我到內地去，有時候在網路上你看，都是我在，有沒有人播一整套我不知道，但是他們有些衛視臺錄過去以後，你要進去看要付費的，下一次我們放在極樂寺就不必付費，你就可以好好知道什麼叫吟誦。
這是歌仔戲。我講過我們都會唸歌仔ㄗˇ戲，不會唸歌仔ㄗㄞˇ戲，這個我講過吧？仔ㄗㄞˇ是有意思，仔ㄗˇ沒意思。我用閩南語，你聽聽看，三四：「勸君莫惜金縷衣，勸君惜取少年時，花開堪折直須折，莫待無花，莫待無花空折枝」。那個字要念ㄐ。如果閩南語唸是:「勸君莫惜金縷衣，勸君惜取少年時，花開堪折直須折，莫待無花空折枝」。那個字要唸ㄐ，不要唸ㄍ。ㄍㄧ就是語音，ㄐㄧ就是讀書的聲音。
各位我們把它看好，你就知道這杜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。我先附註了〈金縷衣〉，本來金縷衣是一個廣泛的說法，金絲編成的衣服就叫金縷衣，可是這個說法，已經被後面窄化的說法給罩住了，你就很難再跳脫來說了，現在金縷衣很容易就講變成壽衣了，就是人往生的時候穿的。什麼時候開始？有人就把金縷玉衣，本來我們的壽衣，人往生的時候要穿的那個衣服，叫做金縷玉衣，簡稱叫做金縷衣，於是貴族們所穿的金縷衣，就變成了往生者所穿的金縷衣。這下子就很多人就很忌諱這個東西。如果回到詩的源頭上來講，是希望你不要去一味的去追求，那些華貴的物質生活，或者說甚至於是窄一點，離開的時候去穿一件華貴的壽衣，那些物質的華麗，你不要去追求，你要好好的爭取少年時。
花開堪折直須折，好多人說這句話害死了好多人，什麼意思害死好多人？中國一讀到這句話，每到山上去，每到公園去，看到美麗的花就摘一摘。花開堪折直須折，它只是一個比喻，美麗的花開在那邊，該把握的時候你要把握，等到它落地了，很麻煩。沒想到變成了我們，人家講的花開堪折直須折，你不要忘了，大自然是留給大家欣賞的，你不然就在家裡自己種。有些時候種了花，我們珍惜它到最後一個生命點，掉地。有時候不在家，一個月回去，家裡的蘭花突然枯了以後，我的心都會震一下，那個葉子。所以花開堪折直須折，我們還是花留給大家欣賞，花不要那麼自私的折。但是他告訴你說，年少該把握珍惜你的光陰，就好好珍惜，做你想做的事，做你該做的事，「莫待無花空折枝」，等到蒂熟瓜落，甚至於花開盡了它的燦爛，掉落下來以後，你想要再挽留一絲絲的青春，恐怕都挽留不住。就叫你珍惜光陰的意思，意思是蠻好的，小朋友時候就念。只是花開堪折直須折這句話，讓很多人都喜歡輕易摘花，這個就叫做煞風景，還記得？我講過李商隱說的煞風景這其中一個。
所以什麼時候把這個壽衣跟金，一般的貴族所穿的金縷衣結合？是在漢代，皇帝貴族死後，你所穿的那個殮服，我們現在俗話就叫壽衣，由於等級不同，它有分別，玉衣有金縷，有銀縷，有銅縷之區分。
各位我們在臺南，你可以看到金縷衣的原件，什麼地方？在臺南就可以看到。你們知道臺南有位企業家，非常了不起，他非常喜歡收藏藝術品，他收藏的小提琴是全世界一流的，他有收了十六世紀的小提琴，一把小提琴就臺幣一億多，但是他非常的慷慨，只要是小提琴家要跟他借這個琴，甚至於比較環境差一點的學生，留學要跟他借琴，他都慷慨的借他。他也知道很多的小朋友家庭環境，根本拉不起小提琴，所以他就推廣了曼陀鈴。你只要中小學在臺南，有人能夠組成一個曼陀鈴，他就捐曼陀鈴給那個學校。這個企業家叫做許文龍先生。各位，我們現在有一個許文龍博物館，知道吧？就在高鐵附近，那個館他是要捐給臺南市政府的，但是他知道管理這些藝術品非常的重，所以他就個人還在出資管理這些東西。他就收藏著金縷衣，你就可以去看看金縷衣的原件是怎麼一個樣子。知道嗎？我們那個博物館是不是叫做，奇美博物館，對對對，許文龍先生捐的，已經八十幾歲。我說企業家要有這樣的藝術氣質，然後還願意做一些公益回饋社會。我們臺南的確有很多了不起的企業家。我特別這樣推崇，我把名字說了出來，不是替他宣傳，是為他的事蹟感動，講一些這樣的行為，與人為善，天道無親，常與善人，就是這個意思，人家的好我們就要稱讚。所以如果各位要就近看金縷衣的原件，是原件，不是複製品，你可以到奇美博物館去看。我不曉得這個原件有沒有送在那邊，但是原來的奇美博物館我是看過，我記得有，琴，古代的劍。所以這三種玉衣在考古工作皆有發現，如果各位有興趣可以去看。
下面我們就看李錡，我們杜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，看好。杜牧〈杜秋娘詩序〉，你可以看杜秋是金陵女子，年十五為李錡的妾。各位，李錡是個將軍，如果我們現代語講是個武將。後來李錡叛滅，李錡反叛，要反叛唐朝廷，然後他就被消滅了。各位知道，中唐時候，尤其是它發生的年代就是中唐以後，安祿山之後唐代的氣勢就走向了衰落，然後再黃巢之亂就讓唐代走向滅亡，一個大亂是亂不得，一個朝廷有一個大變動，這個氣勢都損傷。所以李錡叛變，後來被消滅以後，杜秋就籍之入宮，就被收進去宮中，列入宮女的行列。有寵於景陵，各位，景陵就是唐憲宗，請記得，唐憲宗，穆宗的爸爸，中唐時候，他還算是想要中興的一個皇上，但是欲振乏力，到最後藩鎮之亂就開始了，有樣學樣沒樣自己想，看到了安史那麼作亂，然後各地方的有勢力的那些，擁有兵權那些武官就到處作亂，所以讓唐朝的氣勢大傷。憲宗是想中興的皇上，可惜沒有徹底成功，等到他兒子即位以後，命秋為皇子傅姆，各位，現在就是保姆了，因為是爸爸寵幸的妃子，所以他就讓這個杜秋做為皇室的保姆。
所以各位我剛剛講謝女對秋娘，如果你用這一面來講，一個才女對一個教皇室的女官，各位，這就非常正面，知道？這就正面。如果恢復到原來的樣子，她是宮中的妃嬪，一個宮女，那你很可能就是歌妓對歌妓的，前面，秋娘渡與泰娘橋，而且我們這個秋娘渡，泰娘橋，秋娘、泰娘在中唐以後，很多都是歌妓名稱的代稱。所以我說那個地方你可以有兩個角度來看它。
等到這個皇室子孫長大以後封為漳王，就是她照顧的那個皇子封為漳王。沒想到鄭注用事，鄭注這個人在朝廷任事，誣丞相欲去違己者，他就誣告說丞相想排去跟他不一樣的，然後這個人是誰？誰做他的靠山？就是那個皇子，指王為根，就是漳王做為他們的靠山。這下麻煩了，漳王也被廢掉了。
各位，杜秋娘的命運好不好？不好，對不對？剛開始被李錡所喜歡，結果沒想到李錡造反。也許她有一些才華，等一下你會知道，她聲音大概蠻好，她喜歡唱這個曲子，所以她當時應該是蠻著名的歌伎。沒想到到皇室去，皇室覺得她可以做為皇子的保姆，她照顧的皇子沒想到又被人家指責，說他有點排除異己，然後想要坐地為王，想要那麼樣的揚起自己的勢力，結果這個漳王就被廢爵削爵了。這怎麼辦？跟他相關的人當然受到牽連，杜秋也因為賜歸放返，也就賜歸故鄉，就是讓妳回去故鄉過妳平常人的生活。所以我經過，就是我到了金陵去，感其窮且老。各位有沒有看到？所以李錡喜歡聽，杜秋喜歡唱，不是沒有緣故的，他們少年時沒有掌握，到最後窮且老。結果杜牧看到她的一生，非常有感觸，為之賦詩。
好，我請問你，它是杜秋娘的詩序這樣寫，杜牧另外有一首杜秋娘的詩，那是另外一回事。另外一首就是這一首〈金縷衣〉，就是我們剛剛我錄下來，前面一頁教你唱的那一首，其中有一句話，「秋持玉斝醉，與唱〈金縷衣〉」，說杜秋娘詩，杜牧所作的詩是非常的長，不是這一首，不是那個「勸君莫惜金縷衣，勸君惜取少年時」，不是這一首，杜牧的杜秋娘詩是一個長篇古詩，其中，五言古詩，其中「秋持玉斝醉，與唱〈金縷衣〉」，這一句話，他自己底下附註，這樣註了。所以我要告訴你作者究竟是誰了。他說李錡長唱此辭，各位還記得吧？李錡就是那個叛將，說李錡經常喜歡唱〈金縷衣〉這個歌詞，可見〈金縷衣〉這個歌詞是流傳的，可證〈金縷衣〉乃當時流行曲，因為李錡喜歡聽，所以「秋持玉斝醉」，杜秋娘拿著酒杯，然後就唱了〈金縷衣〉給他聽。請問，杜秋娘自己作〈金縷衣〉嗎？也不是，所以是流行的曲子，李錡喜歡聽，我杜秋是個歌妓，我就在飲酒歌唱的時候就唱給你聽。所以杜秋、李錡、杜牧皆為〈金縷衣〉的傳播者，非作者，所以作者應該題無名氏，他在民間。你看這個很清淺，很簡單，是民間流傳的一個曲子，然後把它傳唱開來，連文人也唱。所以好多在題詩詞作者的時候常常都題錯了，有時候就題李錡作，有時候就題杜牧作，非也，有時候就題杜秋娘，杜秋娘題得最多，說〈金縷衣〉杜秋娘作。杜秋娘唱，不是杜秋娘作，知道吧？這就是學術考辨，以後你們也要面對這個問題。
我告訴你，你走進了漢學老師的境域，到了大學的場域，你不能安之於助理教授，你哪一天也要升副教授，哪一天也要升教授，升助理教授，升教授憑什麼？學術論文，除非你不進入學術場域。學院有學院的規矩，知道？譬如說你是書院有書院的照顧，走到學院，人家就是看文憑，沒辦法，就是看證照，現在我們講學界的證照好了，所以你就必須。你要學就是要考辨這些有的沒的，要寫個學術論文。慢慢來，以後你們到那個身分的時候，你就會去做這個事情。
現在回到課本來，現在謝女對秋娘有沒有概念？我說從這邊如果你要正面，就講有才華的女子叫做柳絮才也好，或者說謝女才華，杜秋你就講皇室的保姆，這都是女性的角色的扮演，一個是有才藝的，一個是能夠照顧別人的角色。但是我們絕對沒有說是唐代女詩人杜秋娘，沒有這樣說的。可見我們註者，註這本書的老師大概都認為〈金縷衣〉是杜秋娘作，才會講說女詩人。沒有問題吧這個？這兩個，知道這個概念。
底下，三寸舌，九回腸，玉液對瓊漿。各位，三寸舌這是平原君趙勝跟毛遂的故事，我們課本上當然寫了，說平原君曾經稱讚毛遂以三寸之舌，我們現在俗話又增加了名詞，三寸不爛之舌，好可怕，人家三寸舌，我們現在是三寸不爛之舌，強於百萬之師，因為趙跟楚聯合，把秦兵給那麼樣的擋住了，所以後來就稱讚三寸舌叫能言善道。我想請問，我倒想請問，二百一十四頁這邊有引了，馬致遠〈薦福碑〉這個劇本，他說「三寸舌為安國劍」，各位知道這是毛遂的，「五言詩作上天梯」。上天梯我們有沒有碰過？誰能回答我什麼叫上天梯？我們在哪裡碰到過，有時候前面上的後面就要記得，我們在哪裡碰到過？有沒有看到七十七頁，修月斧，上天梯，課本的七十七頁。有沒有看到？你記得也好，最好你還是記得，不要忘掉，很多都是重複在用。所以上天梯等於是你進階的一個憑藉。好，除了這個之外，我想請問，跟毛遂，你還有哪些典故跟他有關？有沒有人能夠回答？錐處囊中，至少你要知道毛遂自薦，錐處囊中，毛遂自薦都同一個典故。他身上就有好幾個典故，三寸不爛之舌，三寸舌是毛遂的。各位知道平原君，我們說戰國養士四公子之一，最大的當然孟嘗君，三千食客，比喻非常的多，人又慷慨，平原君當然也是其中一個。然後有一次就是秦國壓境，趙跟楚國要聯合，楚國有春申君，所以他們就說好了，你派二十個允文允武的人，我這邊也派，我們聯合起來，來跟秦國對抗，就是我們講的智囊團。結果趙國怎麼找都十九個，趙國怎麼找都十九個，少一個。等一下從這個故事你再給我類推，還有沒有這樣的故事。結果孟嘗君就說底下再給我找，實在沒找到，毛遂突然講了，我來當第二十個。平原君就問，你何許人也？你來我這個門下有幾年？他說我沒有幾年，我只三年而已。他說三年從來沒有一個人跟我講過你，可見你不怎麼樣，你還在這邊不要去。他說你要知道，一個有謀略的人，一個才幹的人，就好像你錐放在行囊之中，老早就凸出來了，就好像你穀子稻草，你放在袋子裡，它的芒也會露出來，你根本都沒有，你還是在這，你不要跟我去。毛遂就講，說一個人口辯非常厲害，所以三寸不爛之舌，你居然講毛錐處在皮囊之中，那我就順勢講給你聽。他說：平原君，我今天開始我才處在你的皮囊之中，我不但是要突出那個芒，我還脫穎而出，我還在所有的，就好像稻穀放在袋子裡，我還是最長的那一根，最優秀的那一根，他用脫穎而出。順著平原君的譬喻，他就順著那個譬喻把自己凸顯出來。平原君非常的動容，好，你就跟我去。所以這是一個非常正面，十九個，少一個，真的發揮作用的最後一個。
有沒有一個故事，也少一個，結果他就去湊數？我們有個成語叫什麼？齊宣王聽音樂，喜歡是聽一整團的opera，噹噹噹噹，他那個又要聽大氣勢，所以只有二百九十九個。有個人就說了，我來，有一個隱士，在東郭隱藏的那位先生，他說我來幫你吹。你看齊宣王老糊塗，他只看到樂團的架構行伍整齊，少一個，管他又會不會吹。結果那個人就補上去了，東郭處士，在東邊的隱士，他根本不會吹那個竽。濫竽充數的竽要會寫，不要給我寫芋頭的芋，我應該寫這邊，才有人擦黑板。所以這個成語，脫穎而出的那個穎你也要寫好，潁水的潁，脫穎而出的穎是禾，潁川，另外一個潁州，脫穎而出的穎絕對是個禾，這個地方要特別小心，非常的聰穎也是這個穎，打字的時候不要抓錯，抓的水，那個人像水一樣一去無回，脫穎而出。濫竽充數的竽，很多人給我寫這個芋。板書：潁，穎，芋。你拿芋給他吹？不要這樣講，不是這個芋，它是竹字頭，你一看到竹字頭，一個管。板書：竽。為什麼叫做竽，它底下是個于，也不能寫成，很多人也寫這個濫竿，拿著竹竿在吹，你吹什麼？這個字太多了，常常在考，就考試論考試，你知不知道樂器，竹子做的樂器叫做竽，區別，知道了？不要弄錯，所以他吹的是這個東西，濫竽充數，不要寫濫竿，也不要寫濫芋頭，好多人都寫草字頭的芋頭，太多錯誤了，芋頭把它打幾個洞在吹，芋頭是很實的，你怎麼打洞？
後來等到他的兒子齊湣王，各位，湣王的湣怎麼寫？三點水，有點像黃昏的昏，又不太像，一個湣。等到他兒子，這個兒子有意思，我覺得他兒子的音樂素養應該比爸爸好，是這樣寫。板書：湣。齊湣王，爸爸是齊宣王，你如果看到讀《孟子》就知道齊宣王、齊宣王，太多齊宣王，齊湣王，ㄇㄧㄣˇ，三聲。他不喜歡一大個樂團，他喜歡一個一個人演奏給他聽。我覺得他的音樂素養恐怕更好，因為整隊嘟嘟嘟，嘟嘟嘟，一個一個聽。結果這個東郭的處士趕快逃，因為他根本不會吹，他爸爸他是拿著那個竽在那邊裝模作樣。那邊補一個是毫無作用的，所以我們講濫竽充數，說你來這邊充數而已，並不是實際有才華。可是毛遂是實際有才華的，十九個，少一個，我補進去，我就是那個最有作用的人。記得毛遂自薦，脫穎而出，記得三寸之舌，都跟毛遂有關。你知道這個了，那個意思就豐富了。
我們再看九回腸，這當然是說起來蠻酸楚的，司馬遷的好朋友，〈報任少卿書〉，任安。各位，司馬遷好冤枉，他只是替李陵說話，滿朝的百官當中，都說李陵降敵叛國，只有司馬遷非常中肯的站了出來。歷史上總是有這樣的人物，就好像南宋辛稼軒，大家誤認為他所創的飛虎營，到最後換人了，然後沒辦法管理這些底下的士兵，人家就說，你看辛稼軒浪費公帑如何這般，朱熹跑出來替他說話，所以朱熹過世的時候，寧宗時代，偽學禁得非常的嚴禁，甚至於學生都不敢，老師的過世都不敢去哭這個老師，為老師的往生來哭，因為怕受到牽連，你看那麼樣的現實環境，辛稼軒挺然而出，不但填了詞感皇恩，還講了一句話，「孰謂公死，凜凜猶生」，誰說您過世了，您還是凌凌然的活在我們的心中，因為在關鍵的時候，總有那些忠義之士替忠義之人說話，他就感謝朱熹這理學家願意替他這個北方人、被誤解的人說話。各位司馬遷也是這樣的一個人，哪曉得他替李陵說了以後，這下子麻煩了，武帝盛怒之下，給他一個男孩子最羞恥的刑罰，叫做腐刑。從此以後他就怕風寒處之耳室，有時候你看古書它是蠶室，整個封閉的屋子裡頭，整天過在那邊。怎麼辦？人要不要活下去？他只好在那邊寫《史記》。所以如果你讀《史記》，讀到漢代的皇帝的出身，好一面就非常說，非人也。的確是非人也，你看漢高祖劉邦，在比較還沒有發跡之前，有一天走過了一個巷道，看到赤蛇跟白蛇在鬥，赤蛇就把如何這般，那個赤蛇就是高祖的化身，看起來這些漢代的皇帝都有非凡的出身。其實司馬遷的筆觸就告訴你，你們這些皇室非人也，把我給處理到這個樣子。蛇至少不是人，都有他的irony，有他的反諷在，有時候春秋的筆法，司馬遷也稍微運用了一下。各位當他被為了身體的緣故，不能受風寒，關在封閉的屋子裡，除了自遣的著書立說之外，他還寫了一個非常著名的書信，就叫做〈報任少卿書〉。我不曉得各位的文選有沒有選這篇？我們極樂寺文選有沒有選這篇？還蠻長的，它那裡頭，他提到了說，我每天想到我的處境，我究竟招誰惹誰，我只是替李陵講真話。
各位如果李陵你看他跟蘇武，兩個人離別的時候，李陵講出來那個聲音，李陵的前後，他的祖先都是漢朝的忠心耿耿的將領，我怎麼會叛逆朝廷？我只是等待機會在這邊蹲著，哪一天我可能就出現，所以等到蘇武去那邊跟李陵碰頭的時候，兩個人要離開。我們常常說五言詩，李陵跟蘇武所寫的五言詩，是五言詩的開始，但是也不能講一個點。講得多麼動容，因為情到真處，我講過情感要真，表達自然就是好的作品，情到真處所流露出的那種朋友之情。看著蘇武那麼光彩的牧羊十九年，在貝加爾湖這個地方，漢代的使者知道他存在，雖然匈奴要故意說不在，可是騙不了，我們的諜報工作告訴我還在，因為雁帛傳書，匈奴被嚇的，被騙得糊里糊塗，只好把蘇武放回來。同樣是被人家拘限在他鄉異域，你可以回故鄉，我呢？老邁了，故鄉在遙遠的地方不能回去。兩個朋友在送別的時候，那首詩詞多感人。我記得我不知道有沒有選進來，有空你們可以看。
司馬遷，他寫給任少卿那篇文，把自己心中的委屈，當時的想法講了講，講了講就為自己說而已，說我每天在這個地方，腸一日而九回。各位這一跟九當然是相對的對比，講多數，不會說真的九回腸，每天腸都那麼攪著，每天的抑鬱、鬱愁、鬱結，誰能夠開解？只有老朋友你能夠了解。
所以這個三寸舌是講得意的時候，九回腸是講人失意的時候，三寸舌多麼的光彩，敵百萬師，九回腸是鬱結難開，無用武之地，所以看你怎麼用這個典。這樣一看，這三個字就很生動了。
玉液對瓊漿，各位看到玉，瓊也是玉的一種。你看到中國的古書，只要看到漿，你都要記得多半時候都是指酒，絕對不是你現在喝的豆漿，你不要現在以為是豆漿就是這個漿。這就好像說漢字裡頭，如果你學過日文，你看到汁才是湯，你看到湯，就是熱水，所以かゆ是稀飯，你絕對不能說みそしる，しる才是湯，知道？日本漢字也有不同。所以我們說泡湯，絕對不是說你去泡，嚇死我了，泡你喝的湯，你會被醃的鹹鹹。所以玉液對瓊漿，液也好，漿也好，都是指酒，珍貴的酒。這是正對，正面對正面對。
再來有意思了，秦皇照膽鏡，徐肇返魂香。各位秦皇照膽鏡我們課本有寫，請看《西京雜記》，你只要看到《西京雜記》，當然就是西漢以前就叫西京，東京當然就寫東漢，有兩部叫做《東京雜記》、《西京雜記》，西京當然就會包括秦漢相鬥的那一部分。說有個女子有邪心，它說用鏡照之則膽張心動，秦始皇常常以方鏡照宮人，看到膽張心動者立即殺掉。你看看你用什麼樣的手段奪天下，你就處在驚惶不定之中，就疑神疑鬼，杯弓蛇影，然後就必須用這樣來管理你周邊的人，因為這些婢女最接近你，然後你就怕她心懷不軌，用鏡子來照。假設這個故事，這個故事當然說說而已，假設始皇是這樣，就有點像雍正了，清代雍正皇上，他也是，到現在好多的傳說，給四阿哥變成十四阿哥，于四阿哥變如何，雍正也是一個疑心蠻重的，如果在傳奇小說裡頭，你去看，《雍正王朝》，也是蠻多猜忌，不只是文字獄的概念，因為他的政權取得好像沒那麼磊落。小說看多了你就知道這些故事。但是我仍然要跟各位講，寶鏡難尋，有時候一個忠臣義士被打壓，皇上都不能了解我的心意，中國人就會想到一個寶鏡。也因為有這個寶鏡的想像，後來我們才會有X光的發明。文學的想像會促進科學的發展，文學運用它無限的創意，科學是去落實證明有沒有這個東西，創意存在。有沒有嫦娥，因為吃了仙藥然後就登上天去了，結果人類登上月球去了。各位這個寶鏡難尋請你看。
來我們來看九回腸這個地方，我剛剛這邊有補的講義，我們先把九回腸這邊看一下我的講義。我是把任少卿的那一段話寫得比較周到，讓你看的比較動容。任少卿就是任安，我剛剛說了，平安的安。他說「且負下未易居」，說什麼叫負下？就負罪的意思，負罪不容易自處，也就是說我司馬遷已經被皇上認定我有罪，說我一個戴罪之人不容易自處，我怎麼說都錯，「下流多謗議」，人居下流，天下之惡皆歸焉。所以各位絕對不能有絲毫的懈怠，絲毫的懈怠你一定誤入歧途了。各位我們絕對沒有說，不是說浪子回頭金不換，絕對有這個事情，可是浪子要回頭，要花了多少的代價。各位吸毒，進入黑社會，你要擺脫那個困擾很辛苦的。各位黑社會有黑社會的行規，你發誓進來要離開的時候，剁手剁腳的事情是有，好可怕的事情。所以我們常常講，當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，但是一個心念的動，那個邪念之動，你只要有一點動，多少個萬牛來扭轉你，有時候還扭轉得非常費事。所以這兩句話說得非常沉痛，一個戴罪之人我很難自處，我怎麼表現都錯，一個處下流之人多謗議。各位知道商紂王，你知道商紂王，有人統計過商紂王的過錯，如果說在商紂那個時代，留下來的一個文獻可以找的，大概只有七件，或者說三件，七件，不到，絕不到十件，就他的過錯。可是到明代，只要有關於商紂王的一些非法行為，可怕行為，加起來一共到了三百多件。你可以知道後代加油添醋，反正都是你做的，上刀山，下油鍋，剝指甲，什麼等等，都是商紂王，你看都是商紂王做出來的。所以君子惡居下流，天下之惡皆歸焉，有人就專門研究，你看這學者就是吃飽聊就來寫，商紂王究竟做了哪些罪孽的事情？後面就加油添醋，加油添醋。所以司馬遷講這兩句話，各位不論你在哪裡，希望引以為戒。當你可以做自己的主人的時候，不要跟你談八股的什麼仁義禮智，好好的珍惜你自己的行為。一旦誤入歧途，或不小心落在陷阱裡頭，你要拔出來的機會，你要脫身的機會，那是非常痛苦。
「僕以口語遇遭此禍」，僕，當然是自稱，要記得，這個稱呼一直到唐代都還用。日本人到現在要自稱我，都用僕(ぼく)，就是僕，日本的漢字僕就是ぼく。但是這個字不能亂說，是你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人，你碰到了你才用比較粗野的，這是比較粗野的自稱詞。說「僕以口語遇遭此禍」，我因為多說話了，「重為鄉里所戮笑」，各位這個戮笑是恥笑。男孩子的尊嚴都沒有了，各位你知道腐刑，就咔嚓給你去掉，去勢之刑，我們現在話就是去勢。所以我知道因為口惹禍，然後被鄉里人所恥笑，「以污辱先人」。各位司馬遷講這個話，那個沉痛，那個心情之痛苦。「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丘墓乎？」連去見父母的墓我都沒那個臉。你就知道他男孩子的尊嚴多麼受傷，這個真的是生不如死。各位要不是司馬遷是個知識分子，刑不上大夫，他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是什麼，有形的污辱，我給你污辱，甚至污辱到我的父母了，我沒辦法傳宗接代，當然污辱父母，但是我告訴你藏諸名山，傳之其人的事業，我是可以做的，《史記》就是在這樣的場域作下來。一個人被逼到極點的時候，你要怎麼窄處寬轉彎？「雖累百世，垢彌甚耳！」就累經百代，對我司馬遷來講，一個這樣的刑，對他來講那麼嚴重，累劫百代，我都認為是個污辱，所以我「腸一日而九迴，居則忽忽若有所亡」，好像丟掉了什麼？每天恍恍惚惚的，好像遺失了什麼，「出則不知所往」，出門都不知道要往何處去，覺得羞辱。「每念斯恥」，想到這樣的恥辱，「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」。
各位你去讀，多生動的一篇文章。這樣的話只能向誰說？向知己說，話向知己說。這個文章如果再說給漢武帝聽，又來了。我想我如果是司馬遷，漢武帝乾脆賜我死刑，咔嚓算了。忍辱之下寫的《史記》，寫了通史之祖，了不起的人，了不起的人。各位記得這個事情。
九回腸，我們到最後也可以寫，彎彎曲曲的道路，彎彎曲曲的流水，都可以用九回腸來比喻，從寬，不見得說你要心有鬱結，這個成語。我們看，「城上高樓接大荒，海天愁思正茫茫，驚風亂飐芙蓉水」，那個風一吹，那個芙蓉在那邊開，「密雨斜侵薜荔牆」，各位薜荔牆，等一下我們會碰到，多美的景致。好，看下面，「嶺樹重遮千里目」，因為他是在柳州，各位柳宗元也被貶柳州，他也為了站邊，朝廷中唐時候站邊，他站的王並沒有登基，他只好被先放永州，再貶柳州，對柳宗元也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，所以你看，「嶺樹重遮千里目」，在過了五嶺這個地方，望不到家鄉，「江流曲似九回腸」，有沒有看到？流水彎彎曲曲九回腸，「共來百越文身地，猶自音書滯一鄉」，說我們北方的文化發明，北方文化中原文化是一個至尊的文化，我們的文明比較發達，南邊就是南蠻鴃舌之地，所以我來百越文身之地，柳州往西再過去就是越南，所以我來百越文身之地，猶自音書滯一鄉，仍然音信滯留一鄉，沒辦法。所以對柳宗元來講，他用這個九回腸，是形式上的九回腸，重重的山、重重的水遮住我了。
然後把「照膽鏡」看完，我們就休息一下。李濬《松窗雜錄》記載，看好，說漁人於秦淮河得到古銅鏡，說一個漁人潛下去，去捕魚撈魚，沒想到一個古銅鏡，結果他撈起來以後，完全照得自己的五臟肺腑，腕戰而墜，嚇死了。各位他在海底撈了一個X光，這樣照到。我們以銅為鏡，可以整衣冠，看形貌，竟然這個鏡子，可以把我的五臟都照好了。各位人的想像可愛不可愛？真的可愛。結果李德裕，當朝唐朝的李德裕，我們常常講〈憶江南〉，他曾經〈憶江南〉，就是懷念謝秋娘，懷念謝娘，就是一個歌妓，過世以後懷念她，在江南這個地方他就傳唱了，「江南好，風景舊曾諳」，所以李德裕跟詞的起源，還有點這樣的關係，〈憶江南〉，是詞的起源開始的幾個調子之一。所以李德裕知道這個事情，就派了水軍下去，窮水底來找，要找這個寶鏡，找不到。所以你可以想像，中國人把脈望聞問切，中國人也很想知道說，鏡子，有沒有一種鏡，可以照到我們五臟肺腑？果不其然最後發明了，現在還斷層掃描，還跟你分析，什麼都可以幫你看到，好可怕。不過你要先顯影劑吞下去，然後再照，還要簽保證書，因為那個都對身體有傷害，除非是非常難查的病灶，醫生不會輕易來照這個東西。不好意思，講一講又扯到這邊來了。所以你知道古銅鏡，我們這樣上，一定要還要再上一百回，我告訴你。三寸舌，九回腸，不過你的文史知識就會很豐富。好，我們休息一下，下半節繼續再上。我的目標，看看今天能不能把七陽韻給上完。
好，下課休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