笠翁對韻-第21集
同學：向老師行鞠躬禮，老師好。
老師：同學午安，請坐。
同學：謝謝老師。
老師：請坐。我們上午說到了，受降城。你可以想像，中宗那時候建，正好是初唐要走向盛唐的時候，你看他單單命這個城，在邊界命這個城，接受投降的城，你看大唐聲威要慢慢推，到了下半段，因為在玄宗之前開元之前，基本上都叫做盛唐，他有那個威望。我說那個「一夜征人盡望鄉」，是聽到吹蘆管，各位你知道，吹蘆管就是鄉野之人拿著，外邦用一個他們的樂器，就好像說「羌笛何須怨楊柳」，羌笛你也知道不是中原的笛，吹出那個音樂會讓你動心，會讓你想念故鄉，我們現在講就是心戰，喊話心戰。
所以我說形式上的，某些政治上的一些措施，邊界的攻防，那是一回事；人心倫常，倫常的呼喚另外一回事。但是一個人在一個職務上的一個樣子，跟私下你的情懷，那是兩個環境的切割。面對著要有士氣的軍隊，你不能被蘆管的思鄉曲子征服了。
為了這個我就舉到了，我們下面附錄所看的，李白〈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〉，還記得吧？我們上一次不是這樣嗎？還記得吧？「黃鶴樓頭」，什麼吹殘仙子月？「玉笛吹殘仙子月」，還記得吧？我們講這個，我上一次也補充講那一段話。如果黃鶴樓做為一個典故，曾經在這個地方，我們今天兩個人在這邊，吹，江城五月落梅花，吹著梅花落，從月圓吹到月缺，這樣的話上下的意思就可以連接。你甚至也可以說，我要遷客到長沙去，但是我跟你在黃鶴樓，在這個地方，我們是遺世獨立，是亂世中的，或者是衰世中的黃鶴。我們也可以用黃鶴指他們兩個。這首詩我上一次說過了，可以把它上下合理解釋，一個是黃鶴樓曾經有鶴飛來這個地方，不管你用任何傳說，玉笛就是我們今天晚上，從月圓吹到月缺，表示兩個離開朝廷的人在這邊互相安慰。
因為這樣子，李白另外有一個曲子，就是〈春夜洛城聞笛〉，我是因為吹蘆管，我就告訴你說，一個是吹梅花落，一個是怨楊柳，楊柳曲，因為可能吹的曲子，折柳贈別那個折柳，此夜曲中聞折柳，折柳就是怨楊柳，折柳的曲子，也是一個歌曲。說今天在洛城這個地方，我聽到了玉笛暗飛聲，晚上聽到這個歌聲，笛子的聲音非常淒厲激昂，飄入了整個洛陽城。你可以看到這邊不是用胡笛，不是用羌管，這應該是在洛陽我們漢人吹的笛子，讓他特別感受。他說你一吹個折楊柳，折楊柳，我不是講嗎？要你留下，結果你離別了，今天又聽到你吹折楊柳的曲子，「何人不起故園情」。可以證明當時的楊柳曲，折楊柳或者是楊柳曲子，應該是懷念故鄉的曲。所以在邊塞聽了讓你想家，在他鄉的遊子你也會想家。
我不曉得〈春夜洛城聞笛〉，在民國初年有人譜了曲子，你們聽過嗎？是不是琴曲我不敢確定。有沒有人會唱過這個笛？不是吟不是歌，是唱，是唱。要不要我唱給你們聽？當然要點頭，你聽聽看這個唱，按著節拍的模式：「誰家玉笛暗飛聲，散入東風滿洛城；此夜曲中聞折柳，何人不起故園情。此夜曲中聞折柳，何人不起故園情」。好不好聽？這是當時用音樂的角度，我剛剛講頌吟歌唱，這是唱，蠻好聽的。後面兩句，有些版本不是何人，是誰人不起故園情，誰就是何人的意思。
好，這是因為看到了受降城，我們看到了「三築高城眾敵降」，你就知道大唐的聲威，那個時候多麼遠播。就希望你所有外邦的國家，不要再跟我作對，我可以接受你們，等於是招降。
好，下面那一段，隔句對的這一段，「跨鳳登臺，瀟灑仙姬秦弄玉」，不必說了吧？我上一次說鳳臺，鳳女臺，就是誰的故事？主人翁是誰？沒有人回答？我們上一次講過，在講鳳凰臺的時候，我講過鳳臺，鳳女臺，不是鳳凰臺，我說有差別，鳳女臺，鳳臺是在陝西，只有陝西有，鳳凰臺到處都有。誰的故事？蕭史跟弄玉，不要忘。我的腦筋記好多典故，你們剛學也要努力記起來。所以你看跨鳳登臺，還記得吧？穆公的女兒，對不對？蕭史教她吹那個曲子，吹久了以後有鳳下降，他們就隨鳳而去。說瀟灑仙姬秦弄玉，仙姬，因為從人間到天上去，用仙姬來說她。
後面那個「斬蛇當道」，請看我們的集子，他在說誰的故事？這個就看你相不相信，我等一下告訴你，他究竟為什麼要講劉邦，他們要這樣子說，看我們的註釋第九。跨鳳登臺，他說一東韻，就在第七頁那個地方有，我不再重複了，知道，蕭史弄玉。蕭史弄玉的蕭，蕭是草字頭，吹簫的簫是竹字頭，常常會弄亂，把蕭史的蕭寫成簫笛的簫，不要錯寫。斬蛇當道，你可以看從哪裡出來？《史記·高祖本記》，有沒有看到？各位司馬遷寫的《史記》是正史，你可以看看寫得多麼神奇！
說劉邦做亭長的時候，還在地方上做小官，有一天那麼樣的萬里長城，秦始皇在築墓，大家沒辦法受他那麼辛苦，大半多半逃逸，結果走到芒碭山。這芒碭山就是河南永城縣，永遠的永，城池的城，在河南省。沼澤地的時候，劉邦就下令停下來，大家喝酒吃飯，趁著夜色放走了那些囚徒。那照道理講你在那邊做官，人家叫你築長城、修陵墓，皇上的，你應該努力，可是劉邦知道這些人不是心甘情願。當然你可以想，他一個政治人物的竄起，他要運用手段收攏民心，你最辛苦、最不願意的，我就讓你最輕鬆。結果這幾個囚徒，有些人說我不走了，我就跟你走。他們就喝完酒後，讓一個人前面探路。
結果前面探路的人回來報告說，不得了，有大白蛇攔路而臥，大家驚恐不安。各位現在的時代，你看古代在路上碰到最多的就是這些大蛇、蟒蛇，太多這種故事。甚至於有時候那個蛇，人把牠當蛇仙，還要餵蛇怎麼之類的故事太多。《白蛇傳》你也聽過，只要端午節前後又來了。說劉邦就拔劍將蛇斬為兩段，向前走幾里路劉邦酒力發作醉倒。後來追上的人跟他講說，剛才路過的時候，看到斬蛇的地方一個老太太哭泣，說赤帝之子殺了牠的兒子，殺了牠的兒子。
各位好神奇！所以你現在就可以知道，劉邦稱帝的時候，如果說以五色正旗來講，劉邦是上什麼色？黃色還是紅色？紅色，赤帝之子，知道。唐明皇，唐代是個黃色，每個朝代都不一樣。所以你就可以看到那個宮宇，你就大概知道哪個皇帝喜歡哪個顏色。以前的那個寺廟，在唐代，「古木無人徑，深山何處鐘」，唐代如果要在這個地方蓋個寺廟，我在這個地方要跟大自然環境配合。當我在「不知香積寺，數里入雲峰」，我知道香積寺在這個山頭，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它在哪裡。你可以看看香積寺蓋的屋頂，是不是像明清以後一樣金碧輝煌？絕對不是。明清所有的宮廷，所有的寺廟，都喜歡弄得金碧輝煌那個樣子，跟出家人的習慣不一樣。你看出家人的習慣是，我隱蔽在這個地方清淨修道，所以你就會看到它的屋瓦都是暗褐色，要跟松林配合。所以王維到香積寺的時候，數里入雲峰，走那麼久了還看不到香積寺，等到「安禪制毒龍」，有那個聲音我才知道，這就是人跟自然互相的尊重。絕對不是把山頭全部砍掉，我蓋一個金碧輝煌的寺廟，不是這樣子做的，破壞了環境。
我講這個道理就是你可以看到這個傳說，赤帝要起來，白蛇我把牠斬掉了。每個朝代有崇尚的顏色，很有意思。各位你想不想知道，為什麼太史公要這樣寫劉邦？我們這一節可以講完。說白蛇當道，英雄天子漢劉邦，說我走過的地方，我們常常用這樣的一個行為來判斷，你未來就是要發跡了，你未來就是要登位了，因為你是赤帝，斬了牠的兒子白蛇，白帝。
請問你讀《史記》，好多漢代皇帝幾乎都是這稀奇古怪的故事。你知道學界怎麼看這個事情？故事沒有問題，斬蛇當道，英雄天子漢劉邦，是劉邦的故事。我們看看跟那個跨鳳登臺，那是秦弄玉的故事，一個女子登仙，一個是天上的赤帝下到人間來稱帝，一個仙去，一個在人間來稱帝。
各位知道司馬遷，只不過為了李陵他們說句話，結果沒想到皇上竟然給他一個男孩子最不堪的腐刑。現在我們講就去勢，這對一個男孩子的尊嚴是相當重的打擊。司馬遷沒有問題，我不能用刀槍跟你比，我們講說唇槍舌劍，我們還講說筆鋒，我就退而修史書，我好好的來寫你。你可以看到漢代皇帝都會有這段故事，高祖的故事、武帝的故事、什麼的故事，都會來一下非人間的故事。如果你相信，也有研究《史記》的人，認為這是一種irony，這是一種諷喻、諷刺。我就好好對你們劉家的這些人，真是！我只是說實話，我也把李陵的心意告訴你，李陵是漢代武帝時候，帶隊的一個大將軍。這一次我替你打了多少戰，這一次不得已我詐降，或是我屈降匈奴，結果被你判斷，就認為我背叛了朝廷。司馬遷把李陵的心意說了，皇上不聽，說你在替他們說話。所以到後面我們會李陵跟蘇武，我還會談到這個事情，蘇武跟他。當然蘇武是漢代的一個節臣，我們現在都稱他節臣，節旄落盡未還，節旄落盡還不屈服，還沒有回家，他為什麼拿那個節，因為我是漢天子命的。古代的守節，如果你是武將會有虎頭，你要出征的時候，這就好像我們的契約一張，一人拿一個，虎頭節，回來一合，這個節一合了，變成了整個虎頭，你是我派出去的大將。就好像我們現在講的印信，交接的那個印信。所以蘇武是被人家稱讚到這樣，而且還飛雁傳書說蘇武根本沒死，在你們那個地方還交換，把這些我們不要說俘虜。各位我屈降匈奴，你是漢代節臣，連朝廷都關心你的死活，我們兩個的境遇落差那麼大？我也因為這樣，我家族都被你漢代皇帝給抄斬，司馬遷多說話也遭殃了。所以當李陵送這個老朋友蘇武，送漢代的官要離開的時候，非常動人的詩篇，我這個講義上有編，下一次我們再說。我回不去，朝廷我回不去了，但是，故人、朋友我們互相祝福，他已經沒辦法，不能取信於漢代的皇上，莫可奈何待在匈奴。知道吧？李陵。
所以司馬遷遭受到這個痛苦之後，他對漢代的這些皇上，當然有一些不滿意。文人有個好處，我就可以寫史書，編些稀奇，你看了不起，你看蛇，你看赤帝如何這般。那研究《史記》的有說它是春秋大義，說你們這些都是非人也，你們這些禽獸把我給整那麼慘。有一派學者這樣說，信不信由你，知道，你何妨把本紀拿出來看一看，漢代皇帝都會有這一段故事，他們認為說，你們不是人道對待我，你們真是禽獸的後代，有說到那麼重的。我只是把這個研究者有這樣的詮釋說給你聽，萬一下一次碰到了，理解，老師今天提醒的。你可以從漢高祖然後看下來，是不是武帝有沒有這個故事什麼，因為司馬遷就是寫到武帝，因為他是西漢，看看前面幾個皇帝他有沒有這樣寫？你們再去印證。好，這是高祖。
這一段，三江，我們讀的第一段，沒有問題了吧？很清楚了吧？好，我們來一下，如果剛剛覺得「春夜洛城聞笛」，這樣的音樂用唱得蠻好聽的，我們下回有空，我大概禮拜三上一天就教你一首，至少你這聽完，應該會唱十首才對。I do hope so，I do think so。希望你們真的會誦吟歌唱，把它學一下。
來，我們要進入第二段。我們也一樣，比照前面，我們看看它的平仄對，「顏對貌」，沒有問題；「像對龐」，沒有問題；「步輦對徒杠」，也沒有問題，也沒有問題，仄仄對平平。
下面一句有沒有問題？「擱跟筑」，非常好。但是這兩個並不是它錯，完全對，只是它是上古入聲字。這兩個字都是入聲，擱、筑。所以停針對擱筑，等一下我會講意思，平平對仄仄，擱、筑兩個字，正好都是入聲韻，並不是兩個都平聲，所以它對的並沒有錯。「意懶對心降」，還記得嗎？我們前面也講，意懶對什麼？心慵，所以我說對句是很活潑的。你問慵懶，慵懶的時候，它會在二冬的前面那個心慵，三江它就對心降，他就會這樣來。那個字也不能念心降，因為你知道它是平聲，知道。
好，我們再看，「燈閃閃，月幢幢」，沒有問題，對不對？平仄仄，仄平平。「攬轡對飛驤」，仄仄對平平，沒有問題。好下面來，「柳堤馳駿馬，花院吠村尨」，有沒有問題？柳堤馳駿馬，它的平仄是什麼？平平平仄仄，對不對？所以哪個出律了？柳，對，它第一個字出律。請問對句有沒有救？花院吠村尨，有沒有救？有，花應該什麼聲？仄仄仄平平，花應該仄聲它平聲。所以你現在讀那麼多了，你就知道，李漁在編這個韻，因為是入門的書，在拗救拗救。如果你是私塾老師，不懂這個就叫學生一直背，一直背一直背；我們的好處就是我們知道學理，告訴你說這個地方，這個地方你懂了就關係到你在作詩的時候，你就會想辦法拗，想辦法救。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按照平仄，平平平仄仄，仄仄仄平平，一個字都不出律，不會這樣。什麼地方可以出律，出律了我該怎麼來補救，你就學會了，原來這樣。我一再強調，五言的第一個字，七言的一三，都比較好處理，五言的第三，七言的第五，不能輕易的出律。我一再強調這個概念，不然你就會平平平仄仄仄，或者平仄平，仄平仄，不是二夾一，就是下三連，一定會有一個聲韻上的問題。
好，我們再看下面，酒量那一句，酒量微酡瓊杏，那個字，下面那個字有沒有出律？沒有，「頰」絕對又是入聲。所以我是覺得李漁已經很努力的，把上古入聲字巧妙都安排在這裡頭，你看現在累積多少？至少有五十個我在想。就是「白」這種字眼，知道，「花」，我們這邊頰，「筑」、「擱」這些字。你一下子就可以掌握，跟你現在讀音注音符號不同的字，對你來講是一大福音，不必要等待我發那個整理表，你就，「哦，這個字」。
下面香塵那個沒有問題。好，再下面，「詩寫丹楓」，我們要對的是「淚彈斑竹」，對不對？好，有沒有問題？詩寫丹楓哪裡出律？非常好。請問，相對的地方他有沒有救？仄仄平平，第一個字出律。相對的，淚彈斑竹，淚跟什麼？要記得，竹，我們已經出現好幾次了，竹，竹絕對是入聲，絕對是仄聲，又是一個現在讀平音古代入聲字。所以你看詩寫的詩，它要仄聲做平聲，淚彈斑竹的淚，要平聲，他就做了仄聲，這是上拗下救。請問淚彈斑竹，它還有沒有本句自救？有哪一個字？斑，非常好。我的第一個字是淚，我的下面那個字就念斑。各位你知道為什麼要這樣？就怕孤平。只有這個地方，譬如說你淚彈，假設你假如說淚彈翠竹，淚是仄聲，翠又是仄聲，正好夾了一個彈，就變成孤平。雖然我說下半截比較重要，上半截沒什麼，但是周到的詩人像杜甫，他一定會迴避這樣的地方，他對詩律是非常講究。所以這些地方，就是要避免孤平。不然，淚彈，因為丹楓是個顏色，為什麼不能用翠竹？丹跟翠還顏色對顏色。可是你用翠竹，那個彈就變成淚仄聲，跟翠是仄聲夾了一個彈，孤平，懂了沒有？所以你會覺得說奇怪，丹是紅色，那個斑？假設你是各種顏色交雜一起叫做斑，這當然我們勉強說得過去，不然一個丹對翠，丹對綠應該是這樣子，但是不行，一弄下去就會孤平。
好，我們再看，下面一句，「韓女幽懷流御水」，等一下我們翻到後面的時候，你複習前面。我們講御溝，那個寫詩送流水流到宮廷外，有好幾個人對不對？于祐對不對？顧況對不對？韓崇等等都是。所以這個韓沒有問題。好這一句話哪一個出律？韓，對不對？因為它是仄仄平平平仄仄，第一個字韓不論。請問，他有沒有救？「舜妃遺憾積湘江」，我們第一個字看，舜妃那一句話正式的平仄是什麼？平平仄仄仄平平，你才能夠對仄仄平平平仄仄。好，如果這樣的話，這一句話你有沒有感覺到好多字都怪怪的？第一個是什麼？舜，好，舜應該平聲它做仄聲，沒有問題，因為韓字該仄聲它做平聲，所以上拗下就救。你有沒有看到底下遺字，有沒有？你可以看，如果他不用遺字，保持原來的仄聲，就會犯一個什麼東西，我講了，孤平對不對？不用這個遺字，平聲，你用個仄聲，變成仄平仄仄，那個妃就孤平。所以李漁在這些地方已經告訴你不要犯孤平。所以本句舜，宜平作仄；遺，宜仄他就做平，結果就變仄平平仄，正好不會孤平。積字，你千萬要記得，積，它是入聲字。所以這個積沒有出律，它入聲。所以就變成了，仄平平仄仄平平，應該是平平仄仄仄平平，是一三上拗下救。所以他既對句相救，他也本句自救。懂了嗎？一再看到李漁用這樣的技巧叮嚀入學的人。不會困擾吧？一三兩個字救來救去，避免孤獨的一個平聲被夾住。有對句互相呼應，有本句互相呼應，你作詩要有這種概念。我常常講，我到現在為止第一部的詩集，我叫大直，就叫直齋近體詩鈔，我的近體詩大概也有那麼樣的千首了，就是律詩跟絕句，出手的時候這些地方我自己都要非常周到，因為我們知道那個道理。
好，平仄有沒有問題？沒問題。
各位我們現在一句一句來看，顏跟貌是一樣的意思，貌是整個形象，那麼顏也是臉部，基本上也是貌的另外一個名詞。「像對龐」，龐也是面孔，我們說面龐，臉龐，還記得吧？龐的形容詞的時候，你會知道，它是一個大，形容詞，但是做為一個名詞就是你的臉，知道面龐的時候，你才會想到這樣說。中國字常常就是相反的加在一起，要麼就是相同的加在一起，兩個意思。譬如說異同，不宜異同是不同跟同，有時候你跟人家對比的時候，宮中府中不宜異同，諸葛亮〈出師表〉，在宮中，在府裡頭，不應該就是你將軍府跟在宮廷裡頭，你們的意見不能有不同。有時候它有偏義複合詞，知道；有時候它是相對的，請你比較它們的異同，同跟不同；有時候這個異同就偏同或是偏異。中國文字真有意思！臉龐，你知道臉也是龐，龐也是臉，所以你就知道，原來龐可以當名詞作用，所以像就對龐。
「步輦對徒杠」，這個大概現在比較少見，輦你大概看過，杠你比較少碰過。輦你看它的結構，幾個人抬？兩個人抬，就好像中間坐一個人，前後兩個人抬著，凡是這樣的都叫做輦，都叫做輦，輦轎、輦轎。輦前才人，杜甫的詩，一箭正中雙飛翼，輦前才人，飛雁，好準就射中。所以輦絕對是一前一後兩個扛著，這樣的一個轎子。那麼徒杠？你看徒，我們說徒手，我們說徒步，一定你手上怎麼樣？什麼都沒帶，信步而走叫做徒步。沒有說你一方面又踩著蹺的，絕對沒有，沒有任何工具的就叫做徒。徒手就是沒帶武器，徒手打虎，不容易。所以徒杠，他說杠是方橋，可供步行的那個小橋。如果這樣的話，他特別的是指動作還是指名詞？步輦，注意古代用人抬的代步工具類似轎子，我講過前後有人抬，請問是注重那個動詞還是注重底下的名詞？絕對是名詞，不然你怎麼去對杠？杠是不動的橋在那邊，輦是可以移動的器具，是不是兩個就對上了？一靜一動。所以它的結構是這樣：上面的步是用來形容那底下的東西，輦是要走動的，杠是靜在那邊讓你走過的，重視是在輦跟杠，輦是可以移動的，杠是不動的橋。這樣就知道它對了吧？
再來，這也是一個很有意思，「停針對擱筑」。我們的註釋蠻好的，我們說針線，每個人在古代，尤其是我們那個年代，你住宿在外，怎麼縫扣子，什麼之類的都要會。不要小看這個針線，莊子〈齊物論〉裡頭曾經說過，我問你針線有用沒有用？相對於所謂的扁擔，相對於車馬你會覺得，針線掉了根本甩都不甩它，車馬，車不見了你找得要命。但是我請問你，如果你在公共場域褲襠如果破掉了，請問車子對你比較有用，還是針線對你比較有用？你現在終於知道〈齊物論〉，任何事情沒有絕對，都相對的。要是我那羞死了，褲襠怎麼樣了，我絕對趕快找針線，那個車子能夠停了就停了，因為要去開會了這怎麼辦？知道意思吧？所以東西的有用沒用，東西的所謂的好壞、大小，有時候不是絕對的區別。所以〈齊物論〉講得非常有意思，它也講到禪讓，就是我昨天講的，堯讓給舜，都是明君都是賢君，沒有問題；你一個奸臣跟一個糊塗的皇上，兩個一讓下去天下更亂。所以很多制度、很多的物都無罪，關鍵的是人怎麼運用。所以女孩子縫線，我停針表示一切事情擺下來。它說對擱筑，筑是古代弦樂器，有五弦十三弦幾種說法，像箏如何如何，演奏的時候你要手要按一下如何這般，那是他去說沒關係。但是你可以看到這個竹子所做的這個筑，請問是大的還是小的？就是樂器是大，跟針比起來，哪個是大哪個小？筑。雖然它都有弦這樣穿著，那個針是細線在那邊穿，那個筑的結構是有弦樂器，有五弦十三弦，是比較粗的繩在那邊。所以你對小的東西擱下不做，跟對大的東西擱下不做，兩個都有穿，繩索跟弦都是穿，筑的縫當然是大，針的線當然是小，你們都不彈了，停針對擱筑，是一個針線大小，知道沒有？它互相的對比。針線的人停下不做了，演奏的人停下不演了，一樣，只不過你能在操作的器皿不一樣，一個是細細的針，小小的洞，一個是比較粗的弦，大大的洞，所以它停針對擱筑是這樣來。你若擱筑的筑那個天竺的竺，就沒有意思了。
下面「燈閃閃，月幢幢」，各位，我們看看幢幢，你也講說什麼幢幢什麼幢幢，你看這個幢幢是從什麼旁？巾字部。意懶對心降我不必說吧？意態闌珊對心服口服的服你，兩個態度很不一樣。心降就是心服口服，這是發自於內心的對你的佩服；意懶，毫不在乎，這是態度的對比，意懶對心降。如果是意懶對心慵，就是兩個態度的，同樣態度，意態闌珊，心也闌珊，那就同義對同義，很不一樣的解釋。我講過，在前面講過了，類別相同的可以對，類別不同的也可以對。所以其實了解那個道理，了解平仄，這樣你們寫寫對聯，寫寫什麼，就看意境高下不是太困難。
我們極樂寺推的是四好。我中午問，中午跟我吃飯的不要回答。沒有吃飯的知道極樂寺推的四好嗎？聽好：安好心，說好話，讀好書，上人增加了第三個讀好書，做好事。我覺得這個讀好書在現在社會，現在電子資訊、網路太複雜了，什麼資訊，人家去丟你就去看，媒體什麼播報你就要去聽。耳朵不清淨，眼睛也不乾淨，每天都混混沌沌。什麼東西都丟給你看，你看不完，所以上人特別告訴你要讀好書。你就要記得，中午也很多人問我，「老師，如果要像你這樣左右逢源，要找一些典故怎麼辦，我們再看些什麼書？」我說我什麼都不說，我單單說四書，不要說我父親小時候叫我們背幾篇，我們高中的四書是全面要背的，我們那個年代；到了大學大一我們有四書，又再教一遍，我們自己要圈點一遍；研究所點書，老師不教你要弄一遍；到大學部再到博士班，你還要再點一下。我說至少不要說十三經，四書五經，四書，十三經，不要說二十五史、四史，甚至於《資治通鑑》，濃縮了精要的東西，就好像《群書治要》，這樣的書你有沒有下功夫讀？蒙書的好處就是讓你人倫的一切事情，歷史的一切事情，文學的一切常識都貫在這邊。所以其實你把蒙書，大學生如果把這些蒙書都讀完，雖然它比較凌亂，它並沒有像那個，你哪一些我們先上，經、史、子、集並沒有這樣，但是它該有的知識它都灌進去。所以你如果行有餘力，我說過了，早年從梁啟超、胡適他們，都開了一些書目，告訴你說，中學生或是說大學生必讀書目；等到我的老師，我們上一代的老師來臺灣，屈萬里先生，你可以google打一下屈萬里先生，他一本書叫做《古籍導讀》，他也開了一個必讀書目，你就看看那些，他認為中文系的大學生，大學生讀中文系至少要讀那些書目，你看看你讀過幾部。沒有讀過，皆さん頑張ってください，你就要加油。所以我們正在上的這些童蒙的書，沒有關係，不要急。所以我也不想，我們就是這樣背，科班這樣培養培養，等到你要《文選》的時候，八大家先學，散文，再圈《文選》，這樣學。等到你到了升三四年級，又是《詞選》又是《曲選》。所以它是有一套，有一套中文系的經、史、子、集的課程在排的。現在慢慢縮減都朝向盡量純文學在走，這對我們來講，對經世致用而言是有點偏，有點過火了，所以還是原來的經史子集比較OK。因為我說上課的時候，我想提一下這個，因為你們問說怎麼讀，我也不曉得，你就問什麼問題，我的腦筋就蹦出一個典故。我還是讀書少的，我們老師老一輩的，你坐在那邊你還更覺得自己更渺小。所以我叫你記的東西你就好好記，問我怎麼記？我說一定要琅琅然的讀出來。我叫你說顏對貌，像對龐，就聲音要出來，出自於口你的耳朵就會聽。你的節奏對不對，你念的是不是上聲，是不是念的入聲很清楚，你的耳朵就會慢慢聽，聽了以後你就慢慢會糾正。絕對不能說，泉對石，幹對枝，吹竹那麼，自己在那邊咿咿唔唔，效果很差。
我就順勢介紹了，說《三國志》裡頭記載，我記得是東坡跟陸游都有引到他的詩裡頭，說「讀書百遍，其義自見」，那個見要念ㄒㄧㄢˋ，說你要讀百遍那個意義就會出來了。這是告訴你說，「好書不厭百回讀」，「熟讀深思子自知」，這也是陸游他們說的。一個好書不厭百回讀，你年輕的時候讀，壯年時候讀，老年讀，到了現在來讀，跟著你的人生閱歷不同就有不同的感受，不是讀一遍，好書。所以讀好書上人把它加進去，我是很佩服。因為現在人看了太多的閒書，看了太多的垃圾信息，花費太多的時間，蠻憂心的，年輕人的精力放在不需要的地方，就覺得可惜。我這樣回答你。
我就順勢介紹了豐子愷二十二遍的讀書法，因為讀書讀這個字有二十二畫。所以我們民國初年的藝術家兼文人，叫做豐子愷，他就告訴你說，讀書有二十二遍的讀書法。你第一遍，新的你要念十遍，誦讀十遍。第二次要進度的時候，回頭念五遍。他有一定的法，你都可以google看看。因為今天吃飯同學講，我說統一的講你們就會聽到。就是讀，你不要怕，讀熟了以後你就知道，哪一天覺得怎麼樣。我甚至於會抄一些我認為好的句子，不寫日記，我札記好的，今年一年要過去了，半年以後我再翻一下，我前面六個月讀了哪些字句；一年以後我又翻全部的札記本，讀了哪些東西。我沒有寫日記，所以我確定我不會是個偉人，偉人都有日記的，梁啟超日記、胡適日記，每一個人都好多人都有日記，曾文正公也有日記，所以你們有寫日記的以後都會變偉人。而且太忙碌，天天在忙，但是有些札記就會順便記，一個札記本上。你們問到了，我就告訴你這樣。不要忘，重複的讀，practice makes perfect，就真的是那個樣子。
我今天怎麼突然岔到這邊來？心降，心服口服，對不對？意懶，我說你對句，月幢幢，我們現在燈閃閃，月幢幢，我就回頭告訴你，意懶對心降，一個負面對正面，一個負面對負面，你也可以正面對正面，知道嗎？我請問如果意懶你要來對心降，正面的你會對什麼？心降如果平平，意服，服裝的服，真正佩服你，意服那個服是入聲韻，意服對心降也可以。所以你那邊意懶對心慵，這邊意懶對心降，那我也可以給你寫，意服對心降，心悅誠服，聽過吧這句話？就是這個意思。對句有沒有很寬？沒有關係，下一次你們就交過來，等到我馬來西亞回來那一次，我們就來讓每個人說說看，你對句的想法，你對句的文句。
好，下面，幢幢它說是迴旋晃動的樣子，這當然是引申意思。你看到我們說什麼什麼幢幢，你看像巾，巾給你的用途，你就會想像，它也是個長條形的東西，不管是枝葉那邊擺動，不管是布簾那邊翻動，都會有那個撞聲，摩挲的聲音，你就會感覺到，燈影幢幢，你會覺得依稀彷彿，若明若暗那個樣子。那個閃閃也是燈閃亮；月，幢幢，月亮，依稀彷彿。一個閃閃，一個亮；一個依稀彷彿，似亮未亮，他這樣對上去。
講到這個巾，我就要告訴你。公布的布你都怎麼寫？我告訴你學過《說文》，我們中文系學過字的你就不要隨便加偏旁。我可以造很多莫名其妙的偏旁，譬如說公布的布，你知道巾（看到那個幢它是巾），巾是誰用的？當然不會是動物用的。每次我這樣講，「老師，現在好像巾動物也在用」，你看那個遛狗的人，還有遛豬，我真的在臺北市看過外國人遛豬，而且是在冬天的時候，就在狗的身上就綁著巾，豬的身上就綁著巾，說，「老師，所以那個狗跟人都可以用巾」。「夫復何言？」我實在沒話說。
我為什麼要講這個字，譬如公布的布你會寫對不對，我們現在習慣都加個人，要不要加人？各位它是從巾，你看到巾就是人用的，你加人就畫蛇添足。這個是父聲，父我講過閩南語沒有輕唇音，它就是ㄅ的音，所以這個字叫做布，你不要念成父，你要念布，它ㄅ的音。所以從巾父聲，父親的父就ㄅ，ㄅ的音，已經很清楚講這是人，你旁邊再加這個人，我們非要加人不可。好多的字看著蠻混淆的。我講華人的地區，我請問家具行，你有沒有加人？家具要不要加人？你看傢，加一個人再個家，要不要加人？你說，「老師，要，家具是人用的，如果不加變成豬在用」。有沒有看到我們家底下那個豕，你這個字怎麼說它？好，我們現在先擺開那個傢不說，你底下的具，你加人字旁通不通？你查任何一個字典，俱有當名詞的嗎？俱是都，副詞，加人字旁俱，都；沒有加人字旁，玩具的具才是名詞。家裡用的器具，所以這個具加人字旁是毫無道理！那你為什麼跟著加？你還以靴傳靴，莫名其妙，那個字叫以訛傳訛，不要念成以靴傳靴，有邊讀不通。我最怕同學這樣問我字，自己都念錯然後再問我，我說你再念一遍，後來才知道自己念錯，以訛傳訛。所以具加人字旁是完全沒有道理。
好，家，我們說這個傢伙，好了你會加個人字旁，你說語言隨著時代總會加個人。其實那個家字本身上面就是人住的屋，屋子裡頭你養了豬。各位這個你沒有到農業社會去看過，農業社會你家，人都會吃東西，都會剩餘東西，所以人剩餘東西以後給那些豬吃，然後豬回饋人類蛋白質，假設那個時代肉類比較少見。所以人跟豬構成那個生活圈，那個就叫家。有沒有懂？它的家的概念是那樣，人住的屋子然後養一些豬來，人類吃剩下骨頭，沒有回收，沒有做什麼，我們在鄉下有時候會當垃圾，你會堆肥，堆肥之後，做個肥料到田裡去播種，你會這樣弄。所以家具不必加人字旁。
我請問念書的念要不要加口字邊？現在國小改了，念書的念不要加口字旁。念就是心在當下。所以當你念，顏對貌，像對龐，步輦對徒杠，你的心要在那邊，不然就我們常常開玩笑說，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，不過至少他在念經。所以你心在當下這叫做念，你現在加了一個口，嘴巴在念，心都不在這邊，荒謬！嘗東西的嘗也加口部，嘗不是裡頭有個口了嗎，口中的滋味就叫做嘗，怎麼還加口部！所以好多東西那些偏旁就一直加，加的都錯，錯，畫蛇添足。有些熟悉的東西我們也就將就了。因為我看到巾，我就會想到那個布了，希望不要再寫錯。公布的布沒有人字旁，就是那個，本來就是人用的布；你看皇上要宣布的詔令，也是人拿在手上去宣布，也是一個巾。
再來，「攬轡對飛驤」，攬住了馬韁繩，轡絕對沒有問題，各位你知道，有沒有看到那個口，車子前面綁在馬的兩邊，要拉牠，那個轡兩邊的韁繩一拉，馬很痛苦，要奔跑的馬。我們講過一句話，「心似平原縱馬，易放難收」，你的心就好像平原你在奔馳，放那個馬，你容易放出去，你很難把牠拉住。所以人類也真聰明，跟那個牛一樣，牛如果那個的話，你這邊就把牠拴了一個兩個，好殘忍，人實在好殘忍！牠不聽話，你把牠拉，這嘴巴最脆弱，痛痛就，I do follow you，我就跟你走。馬這樣奔跑到懸崖，牠還要繼續跑，不得了了，你要把牠拉，嘶嘶，牠就停下來了。我屬馬，學起來非常像。那痛痛痛，這樣子，馬。所以告訴你說，心似平原縱馬，你的心就好像在平原裡頭放馬，一放出去往前面奔騰很難再把牠兜住。
各位，假如我問你，「心似平原縱馬，易放難收」，要你來個對子，我們教了上平聲十五微之後，上平聲後面，講完之後，來跟你對句，你會對哪個下半。我舉這個就告訴你，其實你們都已經背了，只是一句有用的，下面一句就忘掉，一聯你就背一句，四句你就背兩句，八句你就背前面四句，都是背你所用的，都不會背全部。各位你要到漢學院你要走這個路子，你要好奇，你要把它抄下來，至少知道這樣子，我趕快背。有沒有聽過，「心似平原縱馬，易放難收」，上面？「學如逆水行舟，不進則退」，有沒有耳熟能詳？每個人都講學如逆水行舟，要畢業，同學有個紀念簿讓你題辭，好有學問，學如逆水行舟，不進則退。那我問你下半句？心似平原縱馬，易放難收，你看看，說得多好！逆水行舟，你不進你就會被浪沖下來，各位也是如此這樣。
所以看到攬轡，我就想到這個東西，馬在跑的時候，你把牠拉起來，那馬的韁繩，挽住馬的韁繩。所以你攬轡要幹嘛？一定是要坐馬，對不對？你叫牠止住，跟什麼？跟飛驤，各位驤，後面的右腳是白色的毛的就叫做驤。我們古時候命名，應物命名一個東西是非常細的。你說五花馬，千金裘，那個五花馬，脖子上有顏色的那個馬，五花馬，有人說是比較華麗的馬裝飾，有人說就是脖子這邊，所以馬的名字也是非常繁複。所以你只要後面那隻腳是白色的，我們就叫做驤。所以攬轡是要叫馬停止，那飛驤是要叫馬做什麼？奔跑。一個停，一個奔走，各位這就是相對的一個動作，相對的概念。懂了沒有？也因為這樣子我們常常講，攬住轡要馬停止，你就要上來，走馬上任。所以我們說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，你看看《後漢書》，《後漢書》〈范滂傳〉，後漢書〈范滂傳〉，下一次我們也會提到〈范滂傳〉。這是非常剛正不阿的人，三十三歲就過世。他說他一上馬攬轡，他就有澄清天下之志，攬轡澄清。拿起上任，我就要讓天下太平的那種胸志。真是令人感佩。不過在黨錮之禍的時候他蠻遭殃的。你記得這個人，范滂，我們看看有沒有機會後面講到，假如沒提到，碰到了你來告訴我。蘇東坡讀了他的傳記也蠻感動，跟媽媽的對話，促成蘇東坡後來，我們說小時候，人格的機謀在那邊，我乾脆現在講好了。
范滂這個人，每到一個地方雷厲風行，知道，范仲淹的范，滂就是三點水再一個旁邊的旁。每到一個地方他就非常的嚴正，有點像漢代的包公這樣。所有那些貪官污吏，看到范滂要當他們的長官，甚至於解印綬而去，「這個嚴正的人要來了，我沒有生存的空間」，那些貪官污吏都望風披靡趕快走了。所以他攬轡澄清之志，一上馬就有。應該典故在那邊，你去查一下攬轡，恐怕就會看到〈范滂傳〉。
各位但是黨錮之禍，他被下監獄去了。下監獄去的時候媽媽很著急。各位母親十月懷胎的那種臍帶感情，有時候看現代，你看那個死刑犯，要面對槍決的時候，有時候爸爸不見得到，媽媽基本上都會在那邊，所以有時候想起來這個媽媽實在是，如果不孝母親的人，真是該千刀萬剮，好可怕，應該下地獄。媽媽都會來，都會來收屍，電視在報那些死刑犯的時候，也蠻痛苦的。任何一個國家的，爸爸不見得來，媽媽就會來。所以他媽媽就到監獄去看他，結果范滂一看到媽媽來，他可以任何人對他的控訴，他都一一的駁，碰到媽媽來，哪怕你是多麼剛硬的男子，不得不跪下去，跟他媽媽說，說媽媽，我實在是不孝，我到地下去陪爸爸好了，那時候爸爸不在，那麼你就麻煩弟弟好好照顧，你就當作我這個兒子沒生。范滂媽媽看到兒子這個表現，怎麼回答他？各位讀過這一段嗎？這就是讓蘇東坡看到很動容的地方。所以我們講，雖然說，like mother，like daughter，這個故事告訴我們like mother，like son。她就告訴范滂說，「一個人你要富貴功名，還要留名千秋，那是兩難的事情。你今天為我們范家做了該做的事情，做了對百姓該做的事情，這樣子被人家打入大牢，我以你為榮」。你想想看，一個人要留名千古，還要榮華富貴，不能得到的事情，我們常常講功名富貴，對不對？她說這是兩難，所以我以你為榮，兒子。各位，當一個小孩要面對他未可知的未來，媽媽給他的這個鼓勵，讓人家心志為之一振。
調皮的蘇東坡，小時候媽媽叫他讀。所以我說你四史，《史記》《漢書》《後漢書》《三國志》，你去看，好多故事可以說。蘇東坡讀到這一段的時候，調皮的小孩就問，說，「媽媽，someday，某一天我假如跟范滂一樣，媽媽妳怎麼辦？」這個問題好難回答。你看他媽媽畢竟也不是三兩三，我能夠把你生出來，我就能夠告訴你，她說你要是范滂，我就是范滂他娘。蘇東坡肅然起敬，你看他媽媽回答得多好！我也不跟你講什麼，你可以當范滂，我就是他媽，支持你，以你為榮。各位這就是小孩的自詡，媽媽給的無形獎勵。蘇東坡小時候，媽媽是知書達禮的人家，她是知書達禮的人，嫁到蘇東坡他們家裡來。蘇東坡家裡前幾代都沒有功名。她是陳家，陳家幾代都是仕宦之家，有讀書的女孩嫁到蘇家，所以小時候，媽媽對他的教育都非常的重視。有一次兩個小孩，就跟著大家拿彈弓去打鳥，回來媽媽就訓了他，她說鳥也是有生命的，你要推己及人。所以蘇東坡一輩子視民如子，看到那些為了新法亂紀的那些百姓，他都很同情，除夕夜甚至於不回去，他說我知道，各為稻糧謀，我盡我的責任，因為國家法令是這樣，我不得不執行，你們犯罪，我也知道無奈，我在除夕夜就陪你們在監獄裡頭過。你看看蘇東坡！所以我們常常講人格機謀，有時候小時候的蠻重要。
所以那個人就叫范滂，攬轡澄清，攬轡澄清天下之志。你注意看，要是我沒記錯，攬轡兩個字最早出現在那邊。飛驤就是飛馬，一個停一個飛，這沒有問題。
我們再看「柳堤馳駿馬」，這個我要說，這個地方當然是柳堤，你看用土做的高地就叫做堤。這個字請你特別特別注意，如果你到了西湖去，也就是到了浙江西湖去遊歷的時候，它有白居易所做的一個堤，叫做白堤，蘇東坡做一個堤叫做蘇堤。在西湖那邊這個字它會念ㄉㄧ，它會念一聲，它不念ㄊㄧˊ。如果你去說，白公堤、蘇公堤，人家就知道你是外來的，不是本地人。我第一次到西湖去，他們都認為，你是哪裡來？我是福建，因為說的話，一看跟他們蘇州話就不合。我說桃紅柳綠，西湖邊為什麼我們講桃紅柳綠？西湖邊就是一柳一桃，一柳一桃，到了春天開的時候你可以想像，柳樹綠的，桃花紅的，好美！你去看，到現在幾千年下來，西湖邊還是一桃一柳、一桃一柳這樣種。而且種柳樹千萬記得，不要種太靠水邊，柳樹絕對長不漂亮。柳樹的根，它是會隨著水的地方去吸水，所以你要距離河堤要有一些距離。有些距離，不能距離太遠它吸不到，但是你就到河堤邊，離它太近，你就會把它浸泡掉，它的樹葉就不那麼綠，你因為太給它rich的環境，太優渥，稍微遠一點點，讓它底下的根可以吸到。所謂不會種柳樹，就把它種在水中央，那個柳樹都長不好。所以你看旁邊那個樹長得很美，大概都差不多有一公尺多一些些，一二公尺，這樣子來。所以柳樹很有那個特色。所以記得這個字。
各位你可以想想看，在兩邊柳樹，我早上說過了，茂盛的柳樹長著，我們就會叫它什麼？煙柳，還記得吧？你看兩行的柳樹這樣排下來，你在那邊馳駿馬，瀟灑不瀟灑？當然瀟灑。柳堤馳駿馬，我只是告訴你這個字，你可以在上面寫蘇公堤、白公堤，特別註明浙江西湖，浙江這一帶把這個字是念成ㄉㄧ。你到那邊去要記得，不要說我要到白公ㄊㄧˊ，我要到蘇公ㄊㄧˊ，入境隨俗，它的讀音是這樣讀。
好，同樣道理，「花院吠村尨」，各位，如果柳堤的環境是很美，堤一定是人工做的高堤，一定經過整理，那是又整齊又漂亮，固然讓你很羨慕。種滿花的院子，吠村尨，我們鄉下也有鄉下的美，鄉下種滿了花，鄉下的犬那邊晚上叫了幾聲。馳駿馬，馬是奔跑，犬是在那吠，一個是聲音吸引，一個是形影吸引你，是兩種不同的美感。所以我多毛的狗，你看尨那個發音絕對不會是小狗，尨，在鄉下多毛的狗就叫做尨。所以你看種花的院子，鄉下村尨，你就知道這絕對是跟你相對的那個駿馬。駿馬是人餵養，然後好漂亮的馬，但是我就很自然在村莊的院子裡。一個是整齊的柳堤，讓你奔馬，一個是村子裡花滿院，那個狗那邊叫，聲音吸引你，形影吸引你，這是兩個樣的場景。
所以你可以看到，假如讓你創造口訣的時候，原來是在有時候路上的形態，水上的形態看看，山下的形態看看，天空的樣子，地上的景物看看，你的腦筋，對的概念就隨時在動，你自然可以編成口訣。大家認真的背，不要逼我讓你編口訣，開玩笑。是比較難，真的比較難，但是每一次念，念一遍，我就覺得李漁真的是有心，對於底下的童蒙教育真的是有心。
我們再看，說「酒量微酡瓊杏頰」，那個杏不要念那個ㄇㄧㄠˊ。這個沒有問題，我們稍稍的喝了酒，然後它告訴你說，你的臉頰就像是瓊跟杏為酡，所以微酡。酡是講紅，你喝酒下去，喝了一些酒，讓你的臉微微的紅，紅得像什麼？像瓊、像杏，杏花。
所以我們老年，有時候你的血液循環比較弱，好像是南宋陳師道，應該是陳師道，他說一句話，他說「顏衰酒借紅」，我也蠻喜歡這個句子。顏衰了，我們有時候說，也許你的血氣循環比較差一些些，一般人會說紅葡萄酒滋潤一下，讓你的血氣能夠循環，顏衰酒借紅，它是倒過來，就是顏衰借酒紅就是了。
所以微酡是微微的紅色，就叫做微酡。所以那個臉上煥發出微的紅色，就像紅紅的杏一樣，紅杏一樣。同樣道理，「香塵沒印玉蓮雙」，這個香塵，請你看到二十四頁的註解第九。你現在終於可以知道說，為什麼那個人命名叫做潘金蓮。有沒有看到我們的二十四頁的註第九？芳塵，芳香的塵多指女子步履，這是女孩子的行蹤，你可以叫做香塵，或就叫做芳塵。沒印，踏在地上叫玉蓮雙，好像玉蓮一樣一步一步的來。各位聽過吧？我們步步生蓮花，你看東昏侯蕭寶卷，他曾經為他的寵妃叫做潘玉兒，造金蓮貼地。我們現在也許你都不太相信，有時候貼地金蓮，你看身輕如燕，我們常常講說布袋蓮那個布袋蓮，或者像一個荷花蓮，有時候像一個大盤子的那個蓮，人真的還可以踩上去，因為體重的關係。這不管。他就設了貼在地上，金蓮貼地，讓潘妃走在上面，叫做步步生蓮花，好美，每步每步好像蓮花。這都是唯美的南朝。你要知道我們中國文學，進入到了宋齊梁陳的南朝，就走向了駢文的發展，句子的對稱，色澤的美麗這樣子，走向了那個年代。所以因此後人用金蓮稱呼女子的腳，所以這個意思是OK的。
所以我的酒量喝下去，讓我的紅杏臉微微的紅，就像香塵，我走在蓮花貼地的一個步上，落下去我每一個腳印一樣，玉蓮雙，步步生蓮花，然後用那個腳印就像是玉蓮一樣，因為布置的場景讓妳去踏。所以瓊杏對玉蓮，雙當然是講你的兩隻腳，用這個雙來代指那個足，不然你這個雙很難去對那個頰。這就像我上一次說過了，省略了一個字一樣，因為它為了壓那個雙。當然可以造隻對雙，你把這個雙，前面我們有碰過了，其實它不必再出現這同樣的用字，也可以用其他字來處理。我們也尊重，但是你雙，又不能說手上抓兩隻鳥，哪有這回事？你就要雙足它簡稱雙。你用足，它又仄聲字又不能對，因為頰是入聲，足也是入聲，就變成仄對仄，它只好簡稱了那個腳。
各位看到哪個小說就有個主角就叫做潘金蓮？《水滸傳》是嗎？一個金開始的一本小說，《金瓶梅》，金，潘金蓮。你不要看連小說命名都很有學問，它都有來歷的，潘金蓮金蓮，以後變成潘金蓮，現在變成負面形象的人。所以你就記得，香塵沒印玉蓮雙。
下面一個，我想下面一個我們休息一下再講，現在好像是二十分了，休息一下，因為講不完。因為「詩寫丹楓，韓女幽懷流御水」，你想想看，我們在哪裡碰過，課本前面它註明了一東韻，你何妨剛才參考一下。
好，我們下課，休息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