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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高者,名自高(白話文)

  愍楚:「父親,孩兒有一個疑問,《孝經》中說:『立身行道,揚名于後世,以顯父母,孝之終也。』請問這是否與君子淡泊守節、不追名逐利的志向相違背呢?」

  顔之推:「愍楚,《中庸》說:『大德者必受命。』聖賢君子享有的盛名,是他們真實德行的自然感召,這與君子應淡泊守節的志向是不冲突的。即使名揚四海,依舊心志高潔,又怎麽能説不淡泊呢?

  人的聲望與實際修養,就好像形體與身影一樣。如果一個人的德行文藝周備篤厚,那麼他的聲名一定美善;如果一個人的容貌美麗,那麼他的影像就一定秀美。如今有些人,不注重身心的修養,又想求得世間的美名,就好比一個人相貌醜惡,卻想在鏡中求得美麗的影像是一樣的道理。

  高明的士人忘懷於聲名,中等的士人想要建立聲名,下等的士人想要竊取聲名。忘名的人,融合道德於一體,可享鬼神的賜福與護祐,這並不是他們刻意去求取聲名;想要建立聲名的人,修養身心、謹慎行為,這是有恐榮譽地位不能顯揚,並不是有意不求名聲;竊取聲名的人,雖然外表厚重,但內心卻深藏姦詐,希求浮華不切實際的虚名,這也不能算是得到了聲名。」

  

  愍楚:「父親,孩兒明白了。為人應該先『立身行道』,以德為本,方能『揚名于後世』。聲名是根植于德行的自然感召,如果不注重修養身心,卻妄圖竊取美名,則無異於捨本逐末了。」

  顔之推:「是的,愍楚,君子處世,應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,言行舉止都要嚴肅莊重,信言潔行,方能擁有美好的聲名。另一方面,如若爲了保全自己淡泊的名聲而過於拘謹呆板,推脫應盡的責任,未免狹隘,也不符合自然之道。人的腳一次所能踩踏的地方,不過幾寸大小,然而走在狹窄的路上,一定會跌倒在路邊;走在獨木橋上,也往往會掉落在川谷中,為什麼會這樣呢?因為腳的旁邊沒有多餘空地的緣故啊。

  君子立身行道,也是如此。最真誠的言論,世人不能相信;最高潔的行為,有人也會產生懷疑,這都是由於信言潔行、美好的聲名,沒有伸縮餘地的緣故。

  我每次被人詆毁的時候,也常常因此而責備自己。假如在修養德行這方面,能開闢二車並行的道路,增廣橋梁的寬度,那麼仲由的言論信用,將會比登壇的盟誓還要受人尊重;趙熹使李氏降城的功勞,就能勝於擊退敵軍的大將了。」

  

  愍楚:「是啊,父親。孔夫子曾説:『君子之德風,小人之德草,草上之風必偃。』可若是風過于猛厲,難免傷害草根性命,只有溫而不厲,恰到好處的和風,才真正可以拂動百草,教化群生啊。」

  顔之推:「是的,愍楚,爲父還要提醒你的是,千萬不要迷于名利而恣意放縱啊!我看到世間有的人,因為清高的聲名大了,金錢也就隨之而來;誠信的美譽顯著,就不再將說出的話全部兌現,這是由於他們不知道後面的矛戟,可以摧毁前面的干櫓所致。虙子賤說:『在一方面誠信,就可以表現在其它方面。』人的虚實真假存在心中,沒有不能反映出他行跡的,只是察看的不詳細罷了。一旦被人觀察清楚,那麼巧詐虚偽就遠不如笨拙誠實,就必須要承受更大的羞辱了。

  如伯石的禮讓卿位,王莽的謙辭執政,在當時,他們都自以為計巧嚴密,可以被後人記載下來,留傳千年萬代,這可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啊!

  近來有一位官員,在孝道上享有聲譽。他曾經在居喪期間,異常哀痛,行為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守孝制度。然而他卻在守喪期間,把巴豆塗在脸上,使臉上形成瘡,讓人以為他是哭泣過度所致。可他這種行為,並不能隱瞞家中的童僕,因此更加讓外人認為他在平時生活上的行為,都是不可信的。因為這一件事情的虚偽,竟喪失了他所有的誠信,這都是由於貪圖聲名,不知適可而止的緣故啊!你一定要引以爲戒。」

  

  愍楚:「好的,父親,孩兒今天與您交談,體會到如果一個人的道德修養達到了一定的境界,美好的名聲自然會隨之而來。擁有名聲後,一定不能沉湎其中,驕傲放縱,應當更加砥礪奮進,增進德業,利益社會。至於造假博求美名的行爲,更不可取。君子應持節守身,但也要合於時俗,廣行方便,達到教化的效果。感謝父親教誨,孩兒定會時常自勉,修身慎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