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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為什麼要讀書(白話文)

  愍楚:「父親,孩兒近日學習頗為受益,只覺先人之明達德合天地,在任何方面都可成為後世效法的楷模。但孩兒的體會還很粗淺籠統,還望父親指教。」

  

  顏之推:「愍楚,近來你手不釋卷,為父甚是欣慰。今日,我就和你談一談我們從書中具體能學到些什麼。

  談到讀書求學這件事,本來就是要開啟我們的心智,明察事理,便利於一切行為。就像不知奉養父母的人,要是看了古人那種體察父母的心意,恭敬孝順,以博得父母的歡顏,並能用和悅的語氣,不怕勞苦,供養父母美食的情景,他的慚愧驚懼之心也會油然而生,進而實行孝道了;不知事奉國君的人,要是看了古人那種嚴守職分、不敢有絲毫冒犯,當國家面臨危難的境況時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,又能時刻不忘竭誠進諫忠言,以利於社會國家的情景時,也就會感到悲痛而自我反思,不知不覺的想要效法了。這些都是讀書人應當知道的。」

  

  愍楚:「是啊,父親。讀書學習可以助人破除迷惘、明達事理,慕古人之德、思一己之不足,從而知恥後勇,砥礪奮進,讀書的效用真是太大了。」

  

  顏之推:「愍楚,你說得不錯。讀書的功效還遠不止這些,一向驕傲奢侈的人,要是領悟了古人那種恭敬儉樸的節用財物,謙卑修養自己的德行,以禮做為立身的根本,以敬做為行事基礎的情景,也就會感到恐懼不安,不自覺的收斂儀容,按捺自己不好的意圖了;一向鄙吝的人,要是閱讀了古人那種重義輕利、少欲知足的念頭,忌豐盈而惡充足、濟困憐貧的情景,也就會感到羞慚臉紅,悔悟過去的行為可恥,進而歡喜布施自己的積蓄了;素來橫暴凶悍的人,要是看了古人那種小心謹慎要求自己,寬宏大量、尊重賢士、容納平庸的情景,也會自然而然的無地自容,沒有凶悍之氣了;向來膽怯懦弱的人,要是深明古人那種了悟人生,樂天知命、堅決剛毅、端正直率,說話守信可靠,求福不違正道的情景,也就會立即奮發振作,不怕一切外力的恐嚇威脅了。」

  

  愍楚:「是的,父親。尺寸書簡、竹香之間都蘊含著聖賢人的高山景行,氤氳著忠孝之士的千秋大義,繚繞著謙謙君子的溫潤儒雅,久久薰習,自能汲取能量、洗除心垢啊。」

  

  顏之推:「愍楚,你說得很好。我剛剛講的這些道理如果能徹底了悟,那其他事物的行事準則也無不如是,縱然不能完全相符,但總是可以去除過甚的行為,使自己合於中道。然後再依據學習所體悟的道理力行於人事中,就可以無所不達了。

  世間一般的讀書人只是能說道理,卻不能實行,以致於沒有忠孝的聲譽,而對仁義的表現也顯得不夠;如果讓他斷獄理訟,他也只能以律條為準,未必能深刻領會和運用法理的深意;即使讓他管理一千戶的小縣邑,也未必能把人民治理好;如果問他建造房屋的事情,也未必知道門楣是橫的、梁上的短柱是豎的;若是問他耕田的事,更是未必知道哪些穀物該早種、哪些穀物該晚種;只知道吟詠說笑,諷誦詠唱一些詩詞歌賦。既然不管事,所以就顯得優閒自得,以至於徒增一些荒誕的言論。這對於軍務國政大計方面的治理是派不上用場的。所以被一些武人俗吏譏笑詆毀,就是由於這種原因啊!」

  

  愍楚:「父親所言極是。如果明白道理而不去踐行,就有如空中樓閣、紙上談兵,並不能成己成物,難免惹人談笑。父親,那讀書學習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?」

  

  顏之推:「愍楚,學習這件事本來是求取知識的,但我常常見到很多人才讀了數十卷書便高傲自大起來,凌犯忽略尊長,對同輩輕視傲慢,以致一般人對他就像對仇敵一般痛恨,對鴟梟一般厭惡。像這樣只會自我貶損,還不如不學的好。

  古時候的人求學是為了充實自己的學問、道德,來彌補這方面的不足;現在的人求學,對所講習的學問、道德不能躬行實踐,只能空口說說,還要求別人都要做到。古時候的人求學是為了行使道義,為廣大人群謀福利;現代的人求學是為了自身的進修,藉以求取高官厚祿。

  說到求學這件事,就好比種樹一樣,在春天賞玩它的花朵,在秋天收穫它的果實;當講解討論文章的時候,就像在欣賞春天的花朵,當身修以後,行為能為廣大人群謀福利的時候,也就像秋天收穫果實了。」

  

  愍楚:「感謝父親教誨,孩兒明白了。讀書可以幫助我們破迷開悟,砥礪自身;讀書是為了修養自己的道德學問,而非約束他人;讀書應當躬身實踐,而非高談闊論;讀書是為蒼生謀福祉,非為一己之私利。父親教誨孩兒銘記於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