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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來聖賢多寂寞,山高水長願相隨(白話文)

  顏之推:「思魯,你過來,今天為父要和你談一談對待聖哲賢才的態度。聖賢立德、立功、立言,以範世、救世、醒世。世間若無聖賢,則日月之道孰昭,家國天下孰立,萬古文脈何以為繼?思魯,你一定要明瞭聖賢的可貴。」

  思魯:「好的,父親。一直以來,孩兒心中都對聖賢君子思慕有加,但孩兒發現,聖賢人可遇而不可求,實在是稀有難逢啊。」

  顏之推:「思魯,你說的沒錯。古人說:『要經過千年才有一位聖人,這情景就像朝暮一樣的短暫;要經過五百年才有一位賢人,這情景就像比肩似的接近。』這是說見到聖賢竟是如此難得。在這種情況下,倘若遇到一位不尋常的明達君子,又怎麼可以不欽慕景仰而依附於他呢?我生於亂世,在戰爭中成長,由於常常流離失所,耳聞眼見的君子已經很多;凡是所遇到的名賢,我就從來沒有不傾心仰慕於他的。」

  

  思魯:「父親,孩兒若是有幸遇到聖賢,也一定會像您一樣恭敬禮待,至心求教。孩兒还想請教您,親近賢德之人有什麼樣的益處呢?」

  顏之推:「思魯,人在年少時,心志情緒尚未穩定,凡所親近熟悉的人,無不受其薰炙、漸漬、陶冶、濡染,一言一笑,一舉一動,雖無心學習,可時日一久,在不知不覺中也就自然相似了;更何況是有心的去操持踐行其藝能,彰明較著的修治學習的呢?所以和善人居住在一起,就像進入了長著芝草和蘭草的屋中,時間一久,自然芳香;和惡人居住在一起,就像進入了賣鮑魚的市場一樣,時間久了,也就自然腥臭。墨子看見即將要染色的絲織品就感到悲痛,也是這個道理。因此,君子一定要小心謹慎的結交朋友。孔子說:『不結交仁德不如自己的人。』像顏淵、閔子騫這樣的賢人,如何能時常遇到!只要是比我好的人,便值得尊重。」

  

  思魯:「好的父親。『墨悲絲染,詩讚羔羊』,只有接近聖賢人,才能使自己達到『蓬生麻中,不扶自直』的效果。父親,那怎樣才能發現聖賢人呢?」

  顏之推:「思魯,你要知道,賢能之人很可能就在你的身邊。世人大多都不明瞭通達事情的真相,往往重視耳聞而忽視眼見,看重遠古而輕視近今。很多人因為年少時在一起長大,言行舉止毫不拘謹,其中就算有賢明俊哲,也每相親近戲耍,不加敬重;如果是他鄉異縣的人,只要稍具名聲,就會伸長脖子,踮起腳後跟,無比急切的仰望他。而實際上,如果和從小一起長大的賢哲比較其高下,考驗其優劣,或許他鄉異縣的人還不如年少時一起長大的賢哲呢!所以魯國人稱呼孔子為東家丘。從前虞國的賢大夫宮之奇,因年少時長養於宮中,常和虞君生活在一起,所以虞君不採納他的諫言,以至於亡國。類似這種重遠賤近的事情,不可不注意啊。」

  

  思魯:「父親,孩兒明白了。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,若是賢明俊哲,孩兒絕不能與其戲弄玩笑,以免造成過失,應當對他尊敬禮待,效仿他的善行。」

  顏之推:「嗯,思魯,你說的沒有錯。對於聖賢君子,人們不僅僅會效仿他們的行誼,還經常會引用他們的言論。如果引用別人的言論,而又懲罰那個人,這是令古人感到羞恥的。我們即使有一言一行取用於人,都應當加以表明陳述,不可竊取他人的美辭當作自己的言論;即使是地位輕賤的人,也依然要歸功於他。偷竊別人的財物,尚且要受刑法的處罰;如果是竊取他人的美辭,是要受到鬼神所譴責的。

  梁孝元帝以前在荊州時,有一位叫丁覘的人,他擅長撰寫文章,特別精於草書和隸書,於是孝元帝就將書記的工作全部由他掌管。由於丁覘的官職較低,沒有得到多數人的重視。當時的人說:『丁君寫了十張紙,還不敵王褒(西漢辭賦家)的幾個字。』

  而我卻非常喜愛丁覘的手跡,常當作寶物看待。孝元帝曾派典籤官送文章給祭酒(國子監主管)看,祭酒問:『君王近來所賜書信及所寫的詩文真是一把好手,這人是誰?怎麼一點聲望都沒有?』典籤官據實回答。祭酒感嘆說:『此人的造詣後生難以比及,竟然得不到世人的稱許,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。』

  於是聽到此話的人,才又逐漸的對丁覘刮目相看。丁覘逐漸官至尚書儀曹郎,後來為晉王侍讀,跟隨晉王順江東下。江陵淪陷後,丁覘的簡冊書牘湮沒散落,不久後死於揚州。先前輕視他的人,後來就是想得到他的一紙也是不可能了。思魯,你一定要把這些都記在心裡,避免類似的過失啊!」

  思魯:「感謝父親教誨,孩兒謹記於心。孩兒以後會更加敬重聖賢君子,不敢輕視怠慢,更要虛心求教。而竊取他人美辭的行為,是堅決不可取的。孩兒會把父親的教誨傳之於後,使顏家形成敬聖慕賢的家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