笠翁對韻-第67集
同學：向老師行鞠躬禮，老師好。
老師：同學早，請坐。
同學：謝謝老師。
老師：我想聽聽你們能不能很順利的把它吟出來，我一定相對回饋。三四：「未改心腸熱，全憐暗路人，但能光照遠，不惜自焚身」。很好。「未改心腸熱，全憐暗路人，但能光照遠，不惜自焚身」。你們的吟已經介於吟歌之間，很有佛經的味道，有沒有感觸？所以你就知道李老先生教的，在世俗的吟之外加入了佛心的訓練，聽得讓你很平靜。我昨天也因為這樣，雖是美麗的錯誤，其實我蠻累的，我真怕咳嗽睡不著覺，睡不著覺我今天的精神就沒辦法，所以我昨天美麗的錯誤，我那本論文沒有帶來，因為我到二十號審查，要把那一本博士論文的審查意見送給對方學校，所以昨天晚上我想就好好的善待自己，我躺躺看能不能睡著。托天之福，你說是「潛心默禱若有應，豈非正直能感通」，我結束的時候我說今天我住在極樂寺，言外之音應該各位知道，可是該做的，師姐們給我的藥，兩位師姐，還有學校的老師給我的，我們學校有個出家老師給我的藥，當然我自己也要照顧自己，所以也許雙管齊下，我就睡得很穩。可是睡到十一點多醒過來，腦筋裡頭噼噼啪啪，既感謝何老師，又感謝這個，寫了五首詩，噼噼啪啪寫了，寫五首詩後再回頭再睡，我還是睡得很好。其中有一首是要酬謝何老師的，我說「遇人相贈微卷軸」，昨天你們沒看，李炳南老先生的那個卷軸就是這麼小小的，非常精緻，那個字，如果你們看過那個卷軸的字，那個未，未改心腸的那個未字寫得啪，精神的奉獻犧牲從那個字就可以看出來，我就第一個要感謝人家，我說「遇人相贈微卷軸」。各位知道李炳南老先生字雪廬，我就說「雪老題詩在上頭」，題在上面。「夜半身疲」，我都很累了，「吟誦罷」，反覆的在看，我也像剛剛這樣的吟誦給各位聽，我是閩南人，「精神重鼓」，重新鼓舞我的精神，「更遠謀」，更籌謀，我就更在想要怎麼上你們的課，安排什麼事情，所以激勵自己。然後我一大早起來要去提熱水，該感謝的人終於出現在我前面。我也不曉得，因為我們男眾住一邊，女眾住一邊，何老師也正好去提熱水，阿彌陀佛，我當下就非常非常感謝她。很多東西那個精神，我們看到那個卷軸氣就來了，所有的朝氣就來了，滿滿的感謝，感謝很多人照顧我。
然後我一大早起來，我習慣就《心經》誦一誦。我早上跟三位陪我用餐的同學說，我說我通常誦讀《心經》，就好像過新曆的生日一樣，都要許願。我從來到現在許的願，自我懂事以後，第一個願都是國泰民安，我誦了《心經》都是迴向給別人，我今天早上比較自私，前兩遍迴向給我的健康，後面一次還是迴向給苦難的百姓。總是這樣子在想，如果我們有前輩可以見賢思齊，我沒有在蓮社上過一天的課，但是蓮社我久仰大名，我的學生、我的朋友都在那邊上過課，所以李老先生我久仰，很可惜沒有在他的門下聽過課，不像張老師說聽《論語》在他的門下。我就說真的很感謝大家，很感謝這前輩。如果你們照顧我，不管你昨天有沒有像我這樣念《心經》迴向給王老師，我今天的精神所以能夠振發，說不定很多人幫忙，的確是很多人幫忙，不是說不定，非常感恩。
我們今天繼續上我們的第十灰，我昨天看了第十灰，我也作了一首我來這邊第一天晚上，所以讓我閒下來就把以前的功課全部補齊了，我說「寺寮初宿」，寺廟住的地方叫做寮，寮就是那個，現在日本人還用這個宿舍，我說「寺寮初宿亦悠哉，夜半濤聲入夢來，平旦遍尋無人覺，豈非蘇海吼靈臺」。靈臺就是我的心，就在十灰韻。我說沒有聽到，大家都沒有聽到說這邊有潮聲，只有我聽到，難不成是蘇東坡的海在我的心裡頭給我激盪一下，所以我就自然就聽到了蘇海。這些詩我是記得順便就誦讀給你，到最後我們詩教完以後，你們交作品，我所有在這邊寫的詩都會呈現，我們回饋一下，大家互相交流，請全世界的朋友指教。我們現在開始來十灰。
剛剛那首詩，知道什麼叫詩境吧？你看我們李老先生在詠蠟燭，其實講蠟燭就講自己，我那麼辛苦，你看心腸熱，那麼看到那個暗路的人我就很同情，還在摸索，還不知道方向，沒有機會聽這些佛，聽這些經，聽這些聖道的人，我是不是應該好好的指引，甚至於不惜焚身，絕對的徹底。這就很容易讓人家想到，明朝于謙詠石灰的詩，石灰，一個石頭磨成了粉，只有一樣東西不變，清白，「千錘萬鑿出深山，烈火焚燒若等閑」，因為你石頭墾了以後你要上去燒，燒煉，「粉骨碎身全不怕」，我燒煉以後骨頭都變成灰了，「要留清白在人間」，所以于謙是明代耿耿的忠臣，貴為宰相講了這個話，我就是要清白。這就有點像岳飛的，第一功名不要錢，我願意馬革裹屍為家國這樣做。這都是很好的詠物寓志的詩。于謙詠石灰你去看看，「千錘萬擊出深山，烈火焚燒若等閒，粉骨碎身全不怕，要留清白在人間」，這也是蠻有朝氣的。
所以早上我也跟師兄說，他常常都會去接我，拿東西去下來布置這樣，很感謝，各位他是旁聽，我們是漢學班，我是點滴在心頭，我就要講一件事情，我說杜牧的詠蠟燭大家很熟，「蠟燭有心還惜別，替人垂淚到天明」，杜牧還在當下，紅塵滾滾的紅塵當中，他寫出了兒女私情的動人之處，「蠟燭有心還惜別，替人垂淚到天明」，你已經覺得他非常不錯了，因為他至少說出了你的感動，蠟燭這樣燒燒燒，好像淚水這樣這樣。但是當你讀到了雪廬老居士的那首詩，不惜自己焚身來奉獻，徹底的沒有我的存在，各位，那個層次又高了一層，知道我意思。杜牧還在人間的兒女這邊跌蕩，老先生是超越了人間。這就是我告訴你，這兩天我檢討你的作詩的對句，我告訴你句子要怎麼雅，改起來比較有詩境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提醒各位。所以我們下一次會做布局到作詩，不見得每個人的第一句都要是窗明風日好，我只是這樣帶你進來，你自己可以化用那個情境。甚至於說夜靜燈明好讀書，你不見得要用我的句子布局，你用你原來要對我句子的情境，再去塑造一下，看你有沒有再進步，有沒有從人間，我們說凡間到人間，到一個更高的層次，我這樣子期許。
今天我們仍然把十灰唸一遍，把最後一句把它解釋完畢，來，十灰。忠對信，三四：「忠對信，博對賅。忖度對疑猜。香消對燭暗，鵲喜對蛩哀。金花報，玉鏡臺。倒斝對銜杯。巖巔橫老樹，石磴覆蒼苔。雪滿山中高士臥，月明林下美人來。綠柳沿堤，皆為蘇子來時種；碧桃滿觀，盡是劉郎去後栽」。好，請大家翻到一百零三頁，一百零三頁，這是中唐時期好無奈的朝政變化。各位看在西元八Ｏ五年正月，唐順宗李誦即位，他重新用了王叔文，王伾，跟劉禹錫，柳宗元這些人，他想要進行政治改革，我們一般來講，因為他年號叫永貞，我們都會說是永貞革新。可是沒想到相對的一邊，這是文人集團。那另外一邊就是宦官，宦官當然都在宮廷內，沒想到他們立了太子李純，就是唐憲宗，所以順宗就被迫下臺，尊為太上皇，他並沒有砍殺這樣的動作，他是逼你下臺。所以最後革新就變成什麼？永貞內禪，等於是宮廷內，好像爸爸把地位交給兒子這個樣子，漂亮的說法。
好，各位當你這樣子政局改了以後，一朝天子一朝臣，所以這些文人就一一的被放。劉禹錫當然在這裡頭，他最先被放到朗州。各位朗州就是湖南的常德縣，湖南，湖南省，各位從長安要往南部放，你渡過長江就是荒遠之地。還記得我說過湖南有個落雁坡，如果落雁坡，因為雁子可以捎信，被貶的文人如果在衡陽以南都會非常難過，因為他看不到雁子，這是文人的想像，當時的一個交通環境的便利，他們沒辦法看到就這樣說。十年之後，看，十年之後，他被憲宗召回京城，所以憲宗當然了解這些文人不是作亂，各擁其主，我認為還不錯，可是兒子當然要銳利改革，他想要起來，所以憲宗當然不會認為他們是奸臣，不會這樣認為，只是擁護的立場不一樣，而且這些人很多都是名滿天下的文人，柳宗元、劉禹錫都是一樣。所以後來召回京城，劉禹錫一看到早年他朝政，十年不在，朝政都在那些新貴的把持之下，愈往下走，看了難過。你就可以知道說憲宗大概認為說，相對的那一邊的文人應該是可用之才，尤其是我要特別提柳宗元，柳宗元的祖父、父親等等，歷代都在朝為官，他是仕宦人家的子弟，如果我們當時就叫做國子。所以他找回來之後，劉禹錫也好，柳宗元也看到，柳宗元是被貶到永州，被貶到永州，永州什麼不什麼的地方，從此流傳千古，所以你看看，一個人的風氣影響了一個地方，一個區域，一個時代的風氣，那是非常明顯。
結果他說一看到都是他離開京城，靠著諂媚得寵的人，他當然非常火大，很直，他就填了一首，我講義上補的第一首〈遊玄都觀〉，等一下我們會說。結果沒想到這一首詩一出來，各位，相對的一面大家也不是笨蛋，你雖然把他推得遠遠的，但是一拉近，大家就知道你在說什麼，即使不願意對號入座，大概也會感覺到自己被包括在內，又把他，僅一個月就把他又放到連州去了，連州，廣東。所以唐代有個劉禹錫也到了廣東，劉禹錫只是差蘇東坡一點點，蘇東坡又渡海到了海南島。你知道廣東渡過梅嶺，就是所謂的瘴癘之氣，因為亞熱帶，熱帶，林內濕濕燥澡熱熱，你不習慣就會水土不服，很可能就會痢疾等等。所以你可以看這一個月之間，那為什麼那麼嚴重？
我們來看，所以後面這句話看起來簡單，碧桃滿觀，你這樣想一想他怎麼對？他說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，我剛剛說朗州哪裡？朗州哪裡？湖南省，不要忘，我剛剛說他被貶朗州。現在的地名你要了解，你在教書的時候，有外國學生或是說漢學院的學生，人家不會問你說朗州，人家問你說這在哪裡，你要會對，現在在哪裡。說我回到了長安，「戲贈看花諸君子」，各位你要記得，我們講義三十七頁，你要注意看那個戲贈，常常那個戲贈的時候，遊戲之作常常就是很正式的作品。王國維《人間詞話》也講過這個東西，他說一個人的遊戲之作，往往就是他最自然最真的，因為他不要板起臉孔。好，我們看看這遊戲之作，為什麼讓他一個月就離開朝廷。「紫陌紅塵拂面來」，各位入聲是哪一個字？拂，對不對？你碰過了，陌也是一樣。說紫陌紅塵，當然是開得蠻漂亮的花你才會紫陌，那就是上面講的桃花，說你看我眼前放過去，就滿眼的紫紅的桃花迎面而來，「無人不道看花回」，沒有人不說我們去欣賞桃花，現在回來了。各位這沒什麼，前面兩句平淡無奇，你會寫我會寫，底下那麼一轉，為什麼讓對方的人看得牙癢癢的。「玄都觀裡桃千樹」，玄都觀當然在長安。各位你看到觀絕對是道教，我們講佛寺，譬如說我住的地方，我有一首叫做佛舍，因為它要仄聲，昨天我那個是要平起，我當然就說寺寮，佛寺、佛寺，我們極樂寺不就叫寺嗎？你看觀基本上是道教。所以「玄都觀裡桃千樹」，種滿了桃樹，這當然誇張，我相信不會有一千棵，就是很多桃樹，「盡是劉郎去後栽」，都是我離開之後所種下的。各位這一句多少人看得牙癢癢的。各位我明明是講玄都觀，你把這個觀把它移到了朝廷去，朝廷那些有的沒的那些人，他雖然講說我在開玩笑，所以我講過，開自己玩笑，讓別人高興就不會遭殃，他現在是開別人玩笑開重了，所以那個火炮開重了，就好像蘇東坡有時候玩笑也開過火了，過火了不久就麻煩了。所以每個人讀了這首詩，不知道要哭還是要笑，因為他地點擺在玄都觀，你看現在朝廷的那些人，都是我離開以後靠著諂媚上去的人。換句話說，當時跟我在一起忠心耿耿，想要革新的這一幫人都離開了，換了一朝人。人家一看你把我們給罵慘了，都是，那一句話盡是劉郎，這兩句話的重力就像李炳南老先生，那個不惜，各位不惜那兩個字都是入聲，你剛剛看我閩南語在吟的時候，不惜，我就馬上把那兩句收回來，「不惜自焚身」，雖千萬人吾往矣那個氣度，所以這邊的關鍵地方盡是，全部是，一竿子把他罵到底。所以你不要看劉禹錫這個文人，還蠻有個性的。
好了，大約隔了，八Ｏ五年，隔了十四年或是十五年左右，十四年，我們如果算，大概八Ｏ五他貶出去，十年以後回來就是八一五，八一五然後再回長安已經是八二八，八二八你減去八一五大概十四、五年，就大和二年又被召回去，朝廷去。他又去遊玄都觀，玄都觀，我覺得摔倒的地方再從那邊爬起來，大概他是那樣想，他又再去了。「百畝庭中半是苔」，各位你想想看，「玄都觀裡桃千樹」，轉眼之間，「百畝庭中半是苔」，都長了青苔，「桃花淨盡菜花開」，各位如果順著前面的脈絡來講，那個桃花都是我們離開以後種的，現在十年之後，因為另外一個皇帝上來。他是憲宗、穆宗、敬宗，他經歷了這幾個皇上，就是順宗之後革新失敗，憲宗上來，然後是穆宗，肅穆那個穆，穆斯林那個穆，穆宗，再來就是敬宗，再來就是文宗，文章的文，恭敬的敬，他經歷過這四個皇上。所以你就再回來的時候，各位一朝天子一朝臣，那些桃花完全沒了，菜花開，各位另外一群人開了，可是已經不是桃花，是菜花。所以「種桃道士歸何處」，當時種桃栽培這些人，這些被安插的這些人，甚至於安插人家的這些人，現在究竟在哪裡？找不到，你們都不在了，我就出現了，「前度劉郎今又來」，你看我又回到朝庭，你要怎麼樣？我就是那個打不死的劉禹錫。你讀了這兩句，多有個性。
好了，你就給它對比一下，現在知道這兩句，各位詠桃花在玄都觀，結果惹了一身腥。這兩首詩，如果你不要管後面的背景，純粹賞桃花，桃花開了以後菜花開，這樣的話你就會覺得說，那時候一個場景，這時候一個場景，還蠻好的，很容易就記憶，沒有太多典故。可是你知道後面的一個政治環境的話，你就知道真是話中有話。你若不知道李炳老先生是何人，他詠蠟燭，你就把蠟燭寫得真好，但是你知道他自己一輩子在奉獻什麼的時候，他的文學，他的佛學，他的理學，他的道學，他的哲學，都是了不起，在中部地區。所以中部地區的詩社我們帶出來就是，〈聞官軍收河南河北〉，杜甫的那一首，我當然沒去比較，是不是李老先生傳出來的調，我沒有去回溯。你們不是每一個人，張老師都送你們那個吟誦常則，那裡頭不曉得有沒有吟誦這個。「劍外忽傳收薊北，初聞涕淚滿衣裳，卻看妻子愁何在，漫卷詩書喜欲狂，白日放歌須縱酒，青春作伴好還鄉，即從巴峽穿巫峽，便下襄陽向洛陽」。按照我聽你們剛剛吟誦那個味道，這應該不是李老先生的調，一般詩社。我們在臺中詩社傳的就是，〈聞官軍收河南河北〉，劍外忽傳收薊北那一首，非常熱情，非常高興，政府軍終於要恢復失地了，唐朝江山要統一了。所以你就看看那些詩的背面，沒有的話你就這樣看，桃花盡了，菜花開了，前度劉郎又來了，這樣就好了，可是那個深度，那個深度，它的irony，你就會去體會不同。
好，今天我們這一段就上到這邊。那你現在回饋告訴我，這兩段怎麼可以對？「綠柳沿堤」，是蘇東坡去那邊所種的，請問蘇東坡去種是不是被貶？他現在告訴你是兩種狀況，我講過蘇東坡第二次到杭州也都是，他兩次到杭州都不是被貶，他被貶黃州是被貶，黃州，海南島是被貶，這是自請外放，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。所以蘇東坡到了那邊，你看優雅的築了這個堤，然後對百姓有貢獻，這是一個離開朝廷，是自願離開朝廷的，此處不留人自有留爺處。相對的「碧桃滿觀」，這個人是劉郎去後栽，不是他種的，西湖是蘇東坡種的，那個桃樹不是劉禹錫種的，而且劉禹錫是被人家貶到那邊去的，知道沒有？所以一個不是被貶，一個被貶，一個是他自己築的堤，一個是別人種的桃，你就知道他對的趣味在這邊。
我們唸一下我們就進入了十一真。來，忠對信，博對賅，三四：「忠對信，博對賅。忖度對疑猜。香消對燭暗，鵲喜對蛩哀。金花報，玉鏡臺。倒斝對銜杯。巖巔橫老樹，石磴覆蒼苔。雪滿山中高士臥，月明林下美人來。綠柳沿堤，皆為蘇子來時種；碧桃滿觀，盡是劉郎去後栽」。很好，雪滿山中兩句話誰的詩？明代高啟，一定要記得。沿堤的堤，我說浙江現在唸什麼音？ㄉㄧ，不要忘。
好，我們看下一段。這個就是，早上吃飯的同學也都很在意要作詩了，就問我，能不能完全依照李漁的韻？我講過，絕對不行，因為李漁常常把地方韻都混了，一東二冬他有幾個字，就像這邊釵字屬於九佳韻。我講過平水韻，九佳就九佳，十灰就十灰，不能通融的，這是你在其他學校，我們至少在臺灣，任何一個大學，古典詩習作，唐詩習作，你把九佳跟十灰押在一起，就是錯，錯，錯，好嚴重的三個錯，絕對會叫你再交三首上來。所以那個釵不要把它押在第十部，我們的助理很熱心，都把它對下來了。其他的比較沒有問題，你自己要注意。我到時候也會發詩韻，我有請師兄列，那個有十幾頁你們可以拿著。能夠買一冊當然很好，我不曉得那個李老先生那一本詩，後面有沒有詩韻，有沒有附，我等一下休息的時候我略翻一下。
好，我們現在進入新的單元，十一真。蓮對菊，三四：「蓮對菊，鳳對麟。濁富對清貧。漁莊對佛舍，松蓋對花茵。蘿月叟，葛天民。國寶對家珍。草迎金埒馬，花醉玉樓人。巢燕三春嘗喚友，塞鴻八月始來賓。古往今來，誰見泰山曾作礪；天長地久，人傳滄海幾揚塵」。好，我們來看，也是它的平仄。
我一聽到你們會把蓮對菊，然後濁富對什麼，我就知道你們已經知道那些字都叫做入聲。你們愈學愈像，回去如果坐在這邊自己誦讀的時候，一定會覺得自己很安慰說，我知道這個是入聲，在這之前你都不認識它。很多大學中文系都會把那個當平聲，到現在都還沒有體會過來。
我們先看，你知道菊它叫做入聲，所以第一句話沒有問題，蓮菊。鳳麟，仄平，也沒有問題。好，濁富你剛才已經唸了，濁這也是入聲，入聲的話就是仄仄對平平，解決了。下面漁莊對佛舍，你看看我寫的時候，第一天來的詩就是佛舍，因為兩個仄仄。佛，臺語裡頭唸ㄅㄨㄣ，我們唸ㄅㄨㄣ，佛祖ㄅㄨㄣㄗㄡˋ，也有人唸佛祖ㄈㄨㄣㄗㄡˋ，我講過比較音，因為臺語沒有輕唇音，唸佛祖ㄅㄨㄣㄗㄡˋ比較像臺語原來的樣子，佛祖ㄈㄨㄣㄗㄡˋ是因為ㄈ的音，普通話ㄈ的音，要你比較好發音，因為你們講國語唸ㄈㄛˊ，我就跟你說佛祖ㄈㄨㄣㄗㄡˋ，其實它是ㄈ，輕唇音轉為重唇，佛祖，這個ㄅ才是比較對的，以發音而言。所以漁莊對佛舍，你也知道是平平對仄仄，也沒有問題。
我昨天對我們那個旁聽的同學說，旁聽的朋友，我說如果這平仄你要不了解，再細心體會，因為我幾乎都每一節每一節，一個字一個字這樣講。如果說我漢學院的學生，你們都是從頭一直在聽，很專注，漢學院同學都可以馬上體會，我相信你們也可以。假設你又按著我的規範做，我說你把那些上古讀一聲，我們現在讀一聲二聲，上古讀入聲的字自己歸類的話，你的心得就更好。你不見得一下子就想要說，我要作詩、作對句，慢一點，慢一點，一定會讓你作，讓你作得過癮，我們先慢慢修養再來。
松蓋對花茵哪一句？松，對不對？還記得第一個字，應該它是仄仄，結果松是平聲，很好。蘿月叟平仄是什麼？平仄仄。葛天民，仄平平，沒有問題，國寶，你剛會唸了，這個國，我一聽到每個人都在國，你知道入聲，所以也是仄仄平平，沒有問題。好，開始，五言詩，告訴我上面一句的平仄正式的是什麼，平平平仄仄，下半句呢？仄仄仄平平，有沒有拗救？有，你看，哪一個字？草，對了，它是平聲，它仄聲。好，第一個字。所以我說第一個字不管五七言，第一個字是絕對沒有問題。你看李炳南老先生的，但能，但能的但，光照遠，那個但他拗了，後面他就不會去救，因為你光一弄成仄聲了，能就會孤平。你不要說他，他非常了解這個道理，所以他第一個字出律不救，因為五言詩啪沒有問題的。但是你的拗救有些地方，你一救就會麻煩，譬如說你草跟金，你說我草迎綠埒馬，我可以打扮成綠的馬，各位這麼一來，迎就變孤平，不會去救的，但是我對句就去救它一下，有沒有？花醉，就是仄仄仄平平，他不就花應該仄，它就作平。所以這是拗救非常熟稔的一個規矩。
現在你假如已經作，有人在這次交對句的時候，老師，其實我詩作好了，不好意思交給你，因為我還沒有聽老師講怎麼作詩，因為對聯對聯關係我還沒講，你就稍安，你練了那麼多，沒有作詩的衝動，你還真是不入門，我告訴你。你說逼著你每一個句子都很想，我要來平平平仄仄，仄仄仄平平，我也想來那麼一下子，各位你就進入狀況了。怎麼樣叫做進入狀況？我自然會告訴你，功夫要慢慢蹲馬步。你知道國劇要訓練一個人蹲馬步，他會踩在一個磚頭上，叫你踩半天，一年都是那個動作，你國劇演員不是有那個動作的嗎？甚至於翻滾的那些。那些人厲害，雖然我是串場，可是那個你滾滾滾錯了，啪啪啪幾步跑錯了，就整個亂了。
所以我昨天才跟我們師姐她們在說，古代人為什麼叫做，學理髮也好，學一個木匠也好，要三年四個月，各位依照現在你們的聰穎程度，三個月就可以畢業了，三年，你還要三年四個月，沒有那麼久，你們也不是那麼鈍，他不是在操你那個技，他是在訓練你那個待人處事之道。你只有到那個層次，你才可以靜下心來靜靜的，這一門的藝術是什麼。所以沒有三年四個月不會讓你畢業的，何況我只有教你三個月，你還要跟我磨三年。不要點頭，我三年以後我會想辦法會報到。所以你就那邊蹲蹲蹲，蹲了以後，你知道理髮也不是馬上給你理，讓你去削冬瓜，冬瓜你好好的削，冬瓜你要削平，絕對那個皮都要削削削，不能傷到肉，你看看這個技巧。所以這個時候老闆娘就很重要，老闆娘動不動就又要叫你，就是你的師母，阿勇，你去給我買根蔥，一緊張，你如果一訓練，哆，馬上就出去，各位你這個，哆，不知不覺以後你就會，哆。你看講課的人，叫他嘴巴不要開，他也是很難，我在說我，我又不能比手語。所以那個師母就很重要，萬一師父已經交代他在削冬瓜皮做什麼，就已經表示要讓你實際操刀，但是你就不要叫他，讓他心能夠專，你一要叫他要趕快應，一哆一出去，變成習慣以後，第一個剃頭的人真倒霉，一哆他又剁一下，一哆剁一下，你整個剃的滿都是，就有這樣的故事。所以我們古代學，你要在那以身作則學，老師規規矩矩，時間到我準時上課，你就準時來，我告訴你這樣子做，我一筆一畫在整理，你就一筆一畫在做，除非我今天不是那樣做，我是擦拉烏，講一講隨便都好，那你就隨便。但是我已經以身作則在那邊看，我們說有樣看樣，你就要學，學了以後你就知道，原來功夫是這樣的，馬步是這樣蹲的。所以我說，我非常鼓勵、非常感謝我們來旁聽的這些大眾。如果你稍微覺得這個不太熟悉，問我們的同學問一問，實在都不知道，你就可以跑來問我一下，沒問題。所以你們所交的東西，你們提問的，我沒有一次沒有把問題幫你們解決。所以我就怕我們旁聽的同學，這太客氣，不必要，但是你規規矩矩做該做的，我保證都會入流，都會進來。
我們再看，「巢燕三春嘗喚友」，請問這平仄是什麼？仄仄平平平仄仄，非常好，下面就應該是什麼？平平仄仄仄平平，有沒有找到孤平？有沒有看到孤平？又來，鴻，非常好，對。你看塞是仄聲，你看那個八沒去救，然後鴻的確是八月，他又不能改，蠻討厭，他又不能改三月，三月哪裡會有鴻？鴻就是雁，秋天的雁子。如果你那個燕子swallow，那個小燕才是春天。所以數目字他沒辦法改，所以那個孤平他就讓它存在了，這是很無奈。所以唯一的平聲就是三，所以他對三春。所以你看他有沒有上拗下救？有，哪一個字？巢本來是什麼？仄仄，對，所以巢第一個字他平。請問塞呢？他要平他作仄了。所以這個地方他一作仄麻煩了，那個八他沒辦法動，所以這個孤平是無奈的讓它存在。我講過整個對句裡頭，像這樣的孤平並不多，大家要注意一下。能夠避免就避免，實在沒辦法的時候，意思取勝就何妨讓它存在。這個沒問題吧？
下面一句，古往今來對什麼？天長地久，有沒有問題？下面一句？告訴我正式的平仄，仄仄平平平仄仄，很好。我們先看單句，仄仄平平平仄仄，哪一個拗了？誰，哪個救了？泰。各位，這種救都沒有關係，不會孤平，我講過第一個字它不論，它上面都沒有了，雖然它在上面，可是它上面沒有仄聲夾它，所以那個第一個字都沒有關係。所以它第一個拗了，它那個泰就拗救，這樣的救就沒有關係，因為山曾那個都不會有孤平。
好，我們再看對句，人傳滄海幾揚塵，平仄什麼？平平仄仄仄平平，哪一個字？滄。你看它這個地方就是人傳它滄海，滄一動也沒有孤平，因為兩個字為單元，人傳滄海，你不會覺得是平平平，它的句式切了。你總不會說人傳滄，沒有人這樣念的，知道我意思？所以我說這些地方慢慢體會，形式是小問題。
好，還有沒有其他問題平仄？沒有，然後那個滄跟泰它也是對句相救，有對句相救，本句自救，對句它還相救。沒有問題我們就來解釋。各位，蓮對菊，我們前面都已經講過幾個植物了，蘭花，蓮花，菊花，竹子，還記得吧？所以都是高雅的，這都不必說了，它絕對是正對。鳳對麟也是正對，都是人間罕見的禽鳥，而且是高潔的禽鳥。濁富對清貧，這有沒有褒貶的意思？有，這兩個絕對是反對。還記得吧？我們孔子說，既庶矣，該如何？富，富矣，該如何？要教，孔子說，富而好禮，還記得？子貢問他，我貧而不諂，然後富而不驕，可以了吧？他說不行不行，不如富而好禮。所以你現在是富，但是濁富，苛刻別人，只能夠攢自己的錢，也不曉得布施，那個就叫做濁富。每個人在旁邊寫，我不是，我告訴你。清貧，居陋巷，人不堪其憂，回也不改其樂，清貧樂道，後面就藏了個樂道。所以就這絕對是反對。
漁莊，佛舍，各位，這絕對是正對，各位，佛舍常常是蓋在陸上高山上，山上，漁莊，打漁的山莊，漁莊是吃葷的，佛舍是吃齋的。所以你看怎麼對，如果是鎖在地點，當然它是正對，漁莊有漁莊的結構，佛舍有佛舍，如果你看它的抽象意義的話，它就是反對，一個漁一個佛，這兩個。
再來，松蓋對花茵，這也是，松，高節的松樹。各位讀到蓋沒有？松蓋，什麼叫松蓋？各位歸有光〈先妣事略〉，他一看到庭中所種之枇杷樹，亭亭如蓋矣。各位你只要蓋，就是我們現在講的傘。所以車有沒有傘？車蓋，有沒有人要坐，古時候沒有像現在那麼好，你馬車撐起來的那個傘都可以叫蓋。就像松樹長起來長起來，就好像一枝傘撐在那邊，這沒有問題。松蓋對花茵，各位，蓋如果是直的感覺，是一個傘的感覺，茵就是草皮，花掉，掉滿花的草地就叫花茵。所以這也是很可以想像的美景，一個直的美，一個是橫的美。
蘿月叟，這邊講了蘿間的明月，在蘿間的明月，住在那麼樣的草舍裡，屋舍裡，有個老人家住在那邊。相對的葛天民，各位蘿月叟絕對不是城市中的人，也許是個隱士，同樣的我是葛天之民。各位，傳說古時候有個部落是葛天氏所住，無懷氏所住。我為了讓你知道陶淵明的，「無懷氏之民歟，葛天氏之民歟」，請看我的講義，我就把這段話抄給各位。各位是哪裡來的？宋代羅泌，這個羅泌是南宋人，他有《路史前紀》，他卷九引了一個〈禪通紀〉，它記載了，說無懷氏。有時候前人那些前史，你看前史就以前歷史信史不載的，也許讀書看多的人，譬如說儒學的書不計，他看了一些所謂的數術之書，甚至於佛道之書，他看到有這樣的一個百姓，有這樣的一個場域，也許他就把它記下來。他說無懷氏聽說是帝太昊之先也，太昊的先人，我們不是有三皇五帝嗎？那個五帝，他說是太昊的前人。其撫世也，他在照顧世人是怎麼辦法？以道存生，用道來善待百姓。以德安刑，就是讓那些，生就是生民，用道理來教生民，然後用德育來感化那些犯罪的人，以德安刑，刑就是法。然後過而不悔，當而不揄，如果你犯錯了，我會叫你改過，絕對不會讓你有後悔的感觸。各位這是很高的教的方式。過而不悔，說我讓你知道過錯，但是不會讓你覺得難堪。同樣的道理，你做了好當而不揄，我也不特別宣揚你，過不必特別罵，你知道在我們這邊感受好就好，你做得很好，我也不揄，揄就是揄揚，也不特別稱揚你，因為大家都好，就不必特別說你好。
好，然後所以，因為他是這樣，所以當代的人甘其食，非常心甘情願的那麼過日子，樂其俗，快樂的陶醉在民風習俗中，安其居，安居樂業，而重其生意，感覺到自己都有生氣盎然。這是整個時代。有沒有羨慕？如果你在那個時代有沒有羨慕？各位這是無懷氏教導百姓的原則。
另外再來，形有動作，每個人優雅的做自己該做，心無好惡，每個人都做他該做的事情，心裡頭不會特別喜歡，特別厭惡，所謂的好惡就不會特別有憎惡之心，雞犬之音相聞，而民至老死不相往來。可以，所以你就知道，所謂〈禪通紀〉一定是道家的書。老子《道德經》不是這樣嗎？小國寡民，治大國若烹小鮮。我告訴你我在想，他的意思就說，你一個人少團體少，那你就可以按照這樣過日子，我治一個大國家為什麼像烹小鮮？我可以把這些群體小國小國，組合出來的大國，各位小鮮你知道，小蝦、小魚、小不拉幾這樣，如果你做過那個菜。阿彌陀佛，你們都不要去做。世俗這樣在做的時候，一定是這個炒那個，那個炒那個，一堆。所以治大國若烹小鮮我愈來愈有體會，意思說如果你到了一定的層次，你能夠愛民如子，照顧他這樣，你是一個大國，就好像你把所有的小鮮，小魚、小蝦炒在一起，你會炒得非常漂亮。不是說治大國就好像在煮，煎炙一個小鮮魚，這樣解釋太假，太窄了，他已經講了治大國，我能夠小國寡民能夠處理好，那整個加起來這個大國對我而言，我就可以把這些小鮮炒在一起，讓他們安居樂業，就是這樣的層次。好，然後令之曰，我們就稱他說，這樣的一群人就叫做無懷氏之民。
好了，等到卷七，因為他是無懷氏講前面，葛天氏講後面，所以我就把無懷氏先介紹給你。葛天氏是在卷七，因為無懷氏的整個它的文字清楚，他也是先介紹葛天當然，然後他就說了，其為治也，說葛天氏在治民，不言而信，我不必多說話，大家互相之間你不必多辯白，我們人與人只有一個信字，大家互相的那麼樣的相信對方。不化而行，我不必說太多的話。所以我們常常講無為而治，你感染我，我感染你，你以身作則，我以身作則。
所以我常常在想一個學校，一個學校尤其是這幾個月在這邊，如果按照我們極樂寺的模樣，來訓練學生的行為，我看那個學務處都可以不要，訓導處都可以不要。老師來，學生居然不跟老師爭電梯，就在那邊恭候老師，老師要上去，就在電梯口這樣。你們每一次這樣的畢恭畢敬，我們這種被尊重的人，心裡都是點滴在心頭。學校即使掛了一個招牌，說這個電梯僅限於老師及行動不便者使用，你去看好了，又高又壯的學生常常都搶第一，他不怎麼樣他也搶第一。不過憑良心講我待的學校，看到老師要進去，他們還是會讓，這一點還蠻欣慰。就像現在我上禮拜跟你講說，我現在在臺北的捷運，我都不必怕，一上去都會有位置坐。我假如帽子不戴，更有位置，因為更像。帽子一戴，人家還判斷是不是，因為我的手都是老人手。所以一定這個禮數倒是有，平常你看，然後一看，你知道坐在那邊的，有時候外地來的，日本來的朋友，韓國來的，或是香港來的，有時候我就會比較雞婆，This is special seat please that old man or the other people to sit，我就直接講，其實它後面有pregnant woman，它後面都會寫孕婦什麼都會寫。也許他沒有看，他坐下去了。
所以臺灣有一陣子都在討論，要不要有博愛座。因為有些人，譬如說他不舒服，年輕人不舒服，那老年人不能相對體諒，一下子就訓他，我也有情緒，一個人在生病、不舒服、發燒，要怎麼樣趕著去，你還要訓我，也沒有問我狀況，就有一次就兩個吵起來。人家就問說，要不要，滋生困擾。我從來不會這樣，我一看，臉色蒼白，一看怎麼樣，我說，年輕人好好休息，你這樣一看，他沒，他健康的他就馬上讓，委婉，你體貼關注他。你看他在打手機什麼之類的，我就朋友，能不能讓一下，年輕人，我太累了，他自然會站起來，你就委婉。你怎麼在那邊坐，這個博愛座，你瞎了眼，你自己這種態度，不言而化，你沒有這樣的做，你是先訓人家，不要倚老賣老。我從不做這個事。所以我太太跟我小孩一出去，都很怕我指責別人，但是他們又很佩服，我每一次的指責都非常有效果。我們一定要讓一般人知道說，文化的水準才是決定你的高度。說每一次看到這樣，我不是說，還打手機，然後我就故意看那個老人，我就說我年紀比我大，讓你來坐，那個年輕人實在不好意思再低頭打了，爬起來。人家扶著他的那個姪女也說，先生你比較年長，你請坐，我就優雅的又坐，我終於把一個年輕人趕走了。但是你如果訓他，那就不行的，我講過，因為相對體貼。如果他，尤其是女性會不會有個生理期的困擾，什麼都痛得不得了，如何這般，你要體諒，一下子訓話，那得罪的。記得，老年人，沒有沒有，不要亂指，只有我一個。我們也會修養自己，不要倚老賣老。
老師說的有沒有道理？真的真的，所以你看，不化而行，不言而信，蕩蕩乎無能名之，這個蕩蕩乎，民無能名，《論語》裡頭有，是那麼樣的雍容大度，沒辦法再形容它，無能名之。所以我們現在有個成語叫莫名其妙，你終於知道哪個名才對了吧？哪個名（明）？你那個莫名其妙，就像每下愈況，我告訴你，這有些成語，板書：每下愈況，我們現在都變成每況愈下，板書：每況愈下，我來告訴你，就像我剛剛要講的莫名其妙，板書：莫名其妙，明，你看字典都收了，你能告訴我說什麼樣的區別嗎？你去讀莊子的書，它是「每下愈況」，它是對的。我們人類，甚至於我們說叫做代代相傳，每往下走就會有一個情況出現。各位每下愈況，就是這個情況是好是壞不知道，你碰到英明的國君，你碰到愛民如子的國君，當然就是一個有教養的時代，你碰到一個奸巧無能的你就愈痛苦，所以他是告訴你說，每往下走就會一個情況發生。請問，有沒有一定是壞的？不是。可是現在字典都收了，現在你一講「每下愈況」或是「每況愈下」，都變成「每況愈下」，愈走愈差，哪有這回事？現在年輕人的國學造詣真是每下愈況，它現在不是，沒有好的，就是每況愈下那個概念，絕對就給你否定了，把它窄化了，真是。
好，現在第二個解釋，什麼叫莫名其妙？我剛剛講民無能名焉怎麼講？蕩蕩乎，非常的恢弘，廣闊，沒辦法去形容它，那樣的層次，不言而信，不化而行，不化而自行。所以莫名其妙就是，譬如說畢加索的畫，讓我莫名其妙，我就在意，你是哪個名（明）？如果你是藝術家，讓我沒辦法形容他妙處，是你真的懂。你用那個名字的名，沒有辦法形容它的妙，是你看出來了。如果你莫明，不知道明白它的妙處，是你完全看不懂。懂了沒有？這兩個字的差別在這邊。
所以我們要講，譬如說，老師你的教學，讓我們如沐春風，莫名其妙，就是稱讚，沒辦法形容你的妙處；老師，你的講解我莫明其妙，如果你用明白的明，是完全聽不懂，也不曉得老師是怎麼教的，你痛苦我也痛苦。請問我是哪個名（明）？我是名字的名，還是明白的明？太小聲了，我不上了，名字的名，大聲一點。什麼意思？形容的意思，沒辦法形容你的妙境，一定要記得。你說上人講道，我非常的佩服，莫名其妙，沒辦法形容它的高妙，這才是它真正的本意。結果約定俗成都寫那個明白的明了，到最後都莫明其妙。所以如果你在車上不小心碰了，人家說莫明其妙，絕對是第二個，不會說你是第一個，你碰到我，真是沒辦法形容的妙處，所以你要記得，要自己扶著鼻子趕快去檢討，為什麼你這樣碰了人家，被人家那麼白眼看你。
懂了沒有？葛天氏之民，現在懂了嗎？好，懂了我們繼續看下去。各位國寶對家珍，沒有問題了。《昔時賢文》讀過了沒有？來，告訴那邊有沒有國寶家珍？什麼士？再講一遍，士為國之寶，士。我們也講，一般的俗語來講，我記得也有這段，說財是國家寶，所以我們講士大夫是一個國寶。所以國寶家珍這都是正面對。我們還有一段是這樣說，財是國家寶，然後書本的書，書是你自己珍貴的東西，將身遊四海，到處不求人，我記得有一次我有寫，財是國家珍，書是隨身寶，有這段嗎？你們那個沒讀到，我背的以前的，或是《廣昔時賢文》。你知道《昔時賢文》上面還有《廣昔時賢文》，它講的是財物，一個國家要富庶，說你的財富是國家的寶，你有財富我才能夠教，我才能做什麼，財是國家寶，書是隨身，書是我們珍貴的東西，隨身的寶，財是國家珍，書是隨身寶，然後將身遊四海，你拿著你的讀書的知識遊四海，到處不求人，你就不必求人。沒有讀過？沒有讀過，下次再去找，說不定在《廣昔時賢文》。
再來後面兩句能夠體會嗎？「草迎金埒馬」，這個「埒」，我本來剛剛在聽，我想聽同學會不會唸另外一個音，結果他沒有。這個埒還會唸什麼？ㄌㄟˋ，真的。課本上ㄌㄜˋ，它絕對入聲。各位，金埒馬就是用金，你看我們金埒馬他又講了一堆，好，我讓你先選擇，錢幣築成的界垣，用錢造的地方叫做金埒，後來指豪侈的騎射場。第二指名貴的馬。第三借指金色的圍牆。請問你認為是什麼？你往下面看。金色的圍牆？那請問草迎金埒馬你怎麼解釋？再告訴我，金色的圍牆你怎麼解釋？草迎金埒馬，是草迎接那個金埒馬，還是金埒馬踩著那個草在走？對，是馬在踩著。所以那個名貴的馬匹，你看那個賽馬場那些馬，真是寶貝得要命。我每次到澳門大學講演，或是在那邊學術會議，他們都會安排在賽馬場旁邊，你就看一匹一匹馬在那邊，我到現在都沒有去，給它賽過一下，我認為我要得正財，辛苦得來的錢，命中帶正財沒有偏財運。所以那個金埒馬，你要知道是名馬，說那個草迎金埒馬，就是你看那個草地上，那名貴的馬在賽跑。同樣的道理花醉玉樓人，懂了沒有？玉樓中花開了，那個玉樓人絕對不是一般村婦、民婦，不是這樣，你看那些貴婦們，玉樓人，就是美女，歌，那些貴婦，那些花開了，花園裡頭的花開了，那些婦女們都陶醉在花園中。所以玉樓人跟金埒馬，你要跟前面的講，到一起來看。你剛剛給我講說金色的圍牆，那我又問你，草迎金色的圍牆幹嗎？草開在金色的圍牆邊，那花就醉在玉樓的人旁邊？你完全不曉得那個句子的結構的美，馬跑在草地上，名馬跑在草地上，好像草在迎接牠一樣，啪啪啪啪一堆；那個花開了，玉樓人在欣賞，那麼雅的給你們這樣對，體會。
再下來，巢燕三春嘗喚友，所以我說，海燕的燕，春天你看到的春燕，絕對是這個swallow，牠在那邊。如果你想到燕子，我最喜歡就是杜甫那句，「自去自來梁上燕，相親相近水中鷗」，他在困難的安史之亂那個年代，總要找點大自然的趣味，不然他怎麼安頓他的心？所以你看三春的時候，我講過這個三春，你可以講整個春天，也可以講幾月？也可以講幾月？三月，陽春三月。我下面有個講義應該已經發給你了，編了十二月怎麼稱呼，好像在四十幾頁那邊，應該有吧？前兩天發的，應該有，到時候我再說。事實上我把那個都排了，我告訴你，我講過，到這邊該給你什麼問題，給你什麼常識，我都一定想好再丟給你們，以後人家怎麼唬你，你就看著那個來，他是按照講花，還是按照《禮記．月令》，他是根據什麼來跟你講，或是說《爾雅．釋天》，他是根據哪一本書來告訴你月份，到時候我再統一說。說這邊的三春是不是整個春天？你看底下的八月，各位如果八月，它就叫三秋？所以它到底的指八，那個八月，它說這個地方一定是三月。有沒有？我上一次不是說過嗎？一日不見如三秋，有兩種說法，一個是整個秋季就是九十天，那比較嚴重，一般來講都講一個春一個秋，那如果只是三秋，就是只有七、八、九那個九月，非也。所以這邊一定是三月，三月，各位三月那個春天快走了，夏天快來了，天氣暖和了，所以嘗喚友，那個燕子在召，大家來把握最後的春天，一起。同樣的道理，塞鴻，鴻就是雁，那個大雁，這個雁就不在海邊，這就在湖南，我們的華中，內地那個雁，八月始來賓，牠們就飛過頭來，八月中秋的時候，中秋，牠們就回到江南去過冬去了。一個在春天喚朋友，一個是到那邊去找朋友，不一樣，找朋友喚朋友，有沒有？這兩個情況就對上了。
好，再來，這邊就引到了，白居易的，因為他引了蘇東坡的，「人似秋鴻來有信，事如春夢了無痕」。各位這就是蘇東坡，他們高人，點到為止，他把唐人的詩一化用就變成他的。然後好多人都不知道這句哪裡來的，就蘇東坡說了。就像我說胡適很喜歡，「不畏浮雲遮望眼，自緣身在最高層」，然後他寫胡適題，他就寫胡適。他是把人家的詩他覺得好的，做為自己的座右銘，好多人讀書不廣，就說胡適說，那真的是胡說，它是王安石的詩〈登飛來峰〉，「飛來峰上千尋塔」，各位，那個西湖邊有飛來峰上千尋塔，「聞說雞鳴見日升」，聽說雞叫太陽就出來，就好像臺灣的阿里山，我上去了，「不畏浮雲遮望眼」，我今天來到了這個地方，我不怕浮雲遮住我，因為「自緣身在最高層」，王安石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，當然他可以說這句話。我在引導著五四白話風潮的時候，我胡適也站在前面，我沒有後悔的餘地，做了過河卒子，只能拚命向前，你看四十一歲人家問他，對白話文運動的看法，他說我往前走就往前走了，就好像卒一樣。各位這都是我們講的fortune tell，先知先覺的人，講這個話，站那個高度。我們現在不要，我們要謙卑，好好學，你還沒有，你是畏浮雲遮住你，你要趕快撥開。所以你一看到「事如春夢了無痕」，好美，這個句子，你去探索，這就他偷天換日的高手。
請看我的講義，今天我們要教的第一首就這個花非花，霧非霧，你們念一遍好了，三四：「花非花，霧非霧，夜半來，天明去，來如春夢幾多時，去似朝雲無覓處」。讀過的請舉手，這首詩讀過的，真的，只有一個人，我沒有看錯吧？只有同學讀過。你們不是在臺灣受教育的嗎？同學讀過嗎？這個，你知道，如果是在程頤的門下，程頤一定會說白居易白天見到鬼，你知道這個程頤他們就是道貌岸然。
要不要聽一個故事？我告訴你，這蘇東坡，就喜歡這個洛黨、蜀黨，兩個在那邊吵了老半天，司馬光這個朔黨，司馬光他們叫朔黨，我昨天講說北宋新舊黨之後，就分成三派，然後洛黨就是理學家，正經八百危坐。各位程頤跟蘇東坡，同時都到皇室裡頭，教那個皇太子未來的儲君。那個蘇東坡要去教的時候，那個太子都在電梯門口等他，老師，好高興你來了。程頤，都沒有人去接他，一個那個蘿蔔頭坐在那邊，都是十二三歲小蘿蔔頭，知道，食色性也，跟他談那麼，小孩子完全聽不懂。蘇東坡就去上，去那邊就給他講故事，那個皇太子就喜歡。然後蘇東坡就喜歡開玩笑，昨天，那個程頤老師教你什麼？蘇東坡就偏偏喜歡去探聽他在教什麼。學生就會講，老師教我們說食色性也，蘇東坡搖搖頭。司馬光過世的那一天，程頤、蘇東坡他們正好去參加一個會議，蘇東坡一聽到先輩前輩過世了，我講過，雖然他不是他的直接老師，因為他座上師，座上師是歐陽修，歐陽修的老師是司馬光這樣子，這樣的關係，蘇東坡算是第三代，司馬光，歐陽修，蘇東坡，所以蘇東坡就當下決定，我們趕快去慰問，人家過世了，慰問他的家屬。程頤正經八百的說，不能去，所有的人都驚嚇了說，不能去，因為孔子說過，子於是日哭，則不歌。有沒有背過這段？孔子那一天如果去追悼了，某個人的喪禮，某個人過世了，那一天他絕對不會再歌唱，因為你那個哀慕之心，我的朋友往生了，我的老師往生了。孔子講的是對的。可是蘇東坡是覺得，我們參加典禮之前不知道司馬光過世，所以我們及時去給他慰問，人家會覺得很欣慰。程頤就正經八百。所以你看這個蜀黨跟洛黨，這兩個個性，文人的個性跟禮學家個性，一個道貌岸然一個是那樣，所以他們兩個常常抬槓。你知道司馬光就是朔黨，北方那個朔黨，我這邊看你們兩個，理學家跟那個，我昨天說站懸山看馬相踢，站在山上看兩匹馬鬥，然後我要撿便宜，司馬光後面那一群人，就非常聰明不要介入，站在中間，哪個輸了，我就站在另外一邊，我就去收拾殘局都變他的。其實這個黨都是我們後面，在分析他們的群體的時候給他們的。所以有一次，這是一個程頤，你就看他多有板有眼。
然後有一次，我說見到鬼是他在批評誰？第一個，他在罵秦觀，說我，如果老天知道我情感的受傷，「如天知道，和天也瘦」，他說天那麼樣的巍巍然那麼可以，你怎麼可以說天瘦？天是不能批評的，如果文人，文人的作品，要被這理學家這樣子講的話。秦觀的意思是說，如果老天知道我的處境，恐怕連老天都會同情我，人都會憔悴。他說天不能這樣說。所以你就知道說，然後那個張先，張先說，「無數楊花過無影」，說楊花在飄的時候，然後月色非常的皎潔，各位楊花就白白一絲一絲的，說因為月色皎潔，楊花飄過去的時候，無數楊花過無影，經過的時候一點影子都沒有。程頤讀到這邊說，「張先白日見鬼」，他看到鬼了，有東西就會有影子，怎麼會沒有影子？你就看我們這個程頤，他們這一派多麼的硬，他不適合進入文學。所以我也不適合進入他們的門下，我一進去恐怕第一天。張載我也不能進去，他說不能開玩笑，我喜歡開玩笑，這下完了。程頤我不能開玩笑，我只有跟著蘇東坡好了。所以我剛剛講，好像是蘇海，吼我的靈臺，是不是在我的心裡頭翻騰？我是有原因的，我對蘇東坡也蠻喜歡就是。
所以你不要看到什麼見到鬼，好，如果他不是見到鬼，來，誰告訴我他在做什麼？看見花又不是花，看到霧又不是霧，夜半來，天一亮就走了，請問有什麼東西是這樣來去？同學，你最先說，反正都沒讀過，你覺得他在做什麼？文人在什麼時候會講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給你？不能說的情事，情感之事。我們不曉得白居易這一段，究竟對誰對什麼，他不像李商隱被人家考證，李商隱就是愛了不該愛的人，你到走馬蘭臺類轉蓬，你在蘭臺裡頭去校對那些祕書，那個內宮在那邊，那些妃嬪來來去去，你不要管就好，他又跟人家攀談一下，然後談了以後人家又怎麼樣，然後你又不能去愛，因為那都是皇上身邊的女人，然後所以又愛又不敢愛，然後人家去修道去了，魚玄機她們在道觀裡頭修，人家都去修道你還去，文人要去跟人家拜訪？害得魚玄機最後又還俗了，所以說文人討厭就是這樣。所以李商隱很多的東西，「相見時難別亦難」，就是他交往的對象，不能夠隨意跟你見面，有一些規範。所以這個東西，白居易我們沒有考索過究竟是誰，但是如果我們把它放寬，就是他曾經擁有過的那個甜美的往事。我們不管他是什麼，說這個往事像花像霧，夜半來，天明就去了。各位夜半的時候，是最能夠對著良心的時候，就是夜氣方存，當都很靜的時候，你就開始想，哎呀，她怎麼就這樣走了呢？哎呀，娉娉裊裊十三餘，會不會再出現，哎呀，你就會很多哎呀。天一亮了，你就要開始了，這邊上課，那邊去做官，什麼都糊裡糊塗了。所以人，我常常講，孟子講那個夜氣方存，這個夜氣我是非常非常接受的。
所以我們不要去追索這一段究竟是什麼，他就有那麼一段虛無縹緲，也許年輕不留白的往事或是怎麼樣。
好，注意看下面兩句，說這樣的往事，「來如春夢幾多時」，也許是具體曾經有過的美好的光陰，它像春夢究竟有多長？各位，春天的美夢一下子就會醒過來，所以到了蘇東坡的那個筆下，他講自己優渥的環境，以後就被人家引用。連白居易對後面兩句，「來如春夢幾多時，去似朝雲無覓處」，他自己的另外一個詩裡頭，也再出現這樣的句子，只是〈花非花〉大家最熟，因為我們從小就常常唱這個歌。你看那麼年輕就，要我們要有甜美的往事，好像我們的小朋友，我小學就叫我往事Gone With The Wind，就要隨風而飄。所以我常常講教這個兒歌，教我們，都是老年人的心情，就教我們小朋友唱，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，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。同學不准唱，你還沒有青春。所以以後就變成，那個春夢就是美麗，一定是美麗，美麗又短暫的夢，能夠有多久？可是一散，美麗的夢短暫，可是一散就像朝雲無覓處，早上的雲一去又是雨過天青，再也找不到點點滴滴。換句話說，那個逝去的美好的夢，又短又讓他難以回憶。
因為時間到了，我可以先唱一遍，你聽聽看。希望我唱到中間不要咳，老天會保護我。「花非花，霧非霧，夜半來，天明去，來如春夢幾多時，去似朝雲無覓處」。那個無，聲音沒唱出來，等下我再唱。好不好聽？好聽，那就休息一下。我們等下一句一句來，讓我也喘一下。謝謝。下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