笠翁對韻-第39集
同學：向老師行鞠躬禮，老師好。
老師：同學午安，請坐。
同學：謝謝老師。
老師：還沒有正式開講之前，我趁這個時候記得有個應用文上的問題，因為你們有時候寫了短文章，說謝謝老師來給我指導如何這般，那有些擡頭的問題，我跟你們講一下，因為這也是一個禮數。在一般應酬上，我們通常有所謂的挪擡。
板書：挪擡=抬。
這個擡字，我們現在有些人寫這樣擡，我是比較主張（抬），也沒有問題，就是擡，挪擡的擡。你如果看《四庫全書》，你去看前面的序言，有時候它稱讚了，譬如說第一代的皇帝，第二代皇帝，第三代，譬如說五四三二一，最高有五擡，好像爬階梯這樣，一直擡頭。就像我上一次跟你講，臺南市什麼區域什麼路某某人，有沒有？我們在信封擡了三擡。你看《四庫全書》前面的序要提到，譬如說聖主，什麼主，什麼帝，它一個一個擡，一個擡，因為你的位階比我高就擡一下。我們現在在現實的應用文上，沒有那麼複雜，我們就這兩個擡，一個是挪擡。挪擡，就是該行下空一字，譬如說，承蒙，好，注意了，這一次的問題就在這邊：
板書：承蒙吾□師春風化雨
諄諄教誨，誨人諄諄也沒有關係，承蒙吾師春風化雨也好，等等好了。請記得，現在人好多犯的錯誤，他把這個挪擡，所謂挪擡就這邊空一格，把這個位置空在這個地方。
板書：承蒙□吾師春風
這是非常不對的。請問，吾是誰？我，對。你就在尊敬自己，把老師壓下去。ridiculous非常荒謬的格式，可是你去看市面上到處看人家這樣寫，沒有人點撥。吾師，當然是在師，怎麼會在吾？如果你是這樣子，這樣子空一格，我們就叫做挪擡，千萬記得空位置，吾。如果沒有吾的話，譬如說承蒙恩師，空在哪裡？恩，非常好，對。如果說承蒙恩師，承蒙恩師，因為這個不是你，你的空格就會在這邊。
板書：承蒙□恩師。
懂了沒有？吾，千萬不要亂空。第一個這叫做挪擡。
第二個叫做平擡。
板書：二 平擡。
我們現在書信就這兩個了，其他的擡都不用。譬如說仍然依照這個話：
板書：承蒙
承蒙，好，看好。你要寫吾師怎麼寫？換行頂格書寫就叫做平擡。假設我們說好久不見，承蒙怎麼樣，假設我們的第一格在這邊，假設我們第一個字在這邊。請問哪一個字要擡上去？承蒙吾師，吾要寫在哪裡？蒙的下面，吾是你，好，師就寫在這邊，承蒙吾 師春風化雨：
板書：承蒙吾
師春風化雨
等等等等等。那如果你是恩師，一樣，等等等等，承蒙，恩師直接拿上來：
板書：承蒙
恩師
等等等等等這樣，這是第二個平擡。就是這邊還有行距，但是馬上跳到，這邊就整個空下來，這邊就整個空下來。這邊是承蒙吾師春風化雨，你會寫到這邊來，你會寫我們得繼續寫下去，只是他春風化雨，繼續寫下去等等等等等。你在該行下空一格就叫挪擡，換行頂格書寫就叫做平擡。
好，這樣的擡頭，你還要綜合一個概念，就叫做「擡前不擡後」。什麼叫做，這個寫好沒有？知道這個概念了嗎？知道這個概念。好，那你現在，我請問你要寫信給老師，譬如說，「偉勇吾師道鑒」，假設你是寫：
板書：偉勇吾師道鑒
你看為什麼人家寫下來是偉勇吾師道鑒？這個是一個行款的最上面，這是一個行款的最上面。請問，如果平常你在寫到老師的名字，你是不是要擡一次？這邊要擡一次，對不對？吾師這邊又要擡一次，對不對？剛剛我們講了，吾師，然後道鑒，你又擡一次，對不對？沒有那麼複雜的，所以我們只講一句話，所有的三個地方要擡頭，你擡前就不擡後。
板書：擡前不擡後。
擡前不擡後，我們今天的擡頭，換句話說，偉勇的偉你已經拿到最高，請記得，所有的擡頭，你如果正好寫在這邊結束，要換行頂格書寫的時候，就不要再空一行，因為最上面那個字就是最頂格，你這邊不要說，我要寫到了吾師，師這邊空一行，師從這邊寫，你把你老師壓下去了。換行頂格的時候就在這邊，譬如說你這邊寫到不管怎麼樣，你到吾師，你就寫到頂格，你看我這邊就寫到頂格，沒有說師要擡頭我這邊空一格，寫在春這個位置，沒有這樣的。好，各位看，什麼叫做擡前不擡後？就是偉勇我已經擡了，所以吾師的師這邊我不擡，道鑒的道，我也都不擡了，只擡一個，這樣這麼一句話的時候，只擡一個。如果你必須連續擡頭的時候，譬如說，「承蒙吾師諄諄教誨」，你對老師的話要客氣，諄諄教誨在上面，大概也要擡一個頭，那我剛剛就沒擡，因為吾師的師已經擡頭了，知道，記得。「偉勇吾師道鑒」，所以不每個擡就是因為有個原則擡前不擡後，不然你的信麻煩了，一直空格，知道。
還有我們寫信做任何東西，「獨字不成行」，一個字不要讓它變一行。這些規矩，這個要上應用文另外一回事，你今天先記得擡頭。那我上一次也說了，你我，我們有緣在這個地方結緣，你碰到我絕對不要叫我王教授，你就說，老師，因為我們已經親炙，師生關係是很親密的。
好，今天我們就繼續，昨天講的，那現在要講荔枝的問題了。現在我們把這一段依照往例，我們還是念一遍，「衰對盛，密對稀」，三四：
同學：「衰對盛，密對稀。祭服對朝衣。雞窗對雁塔，秋榜對春闈。烏衣巷，燕子磯。久別對初歸。天姿真窈窕，聖德實光輝。蟠桃紫闕來金母，嶺荔紅塵進玉妃。霸王軍營，亞父丹心撞玉斗；長安酒市，謫仙狂興換銀龜。」
老師：好，我們今天很重要的前面這一部分，要來解決就是荔枝，第二個就來解決謫仙跟狂興那些事情。這個荔枝，我想前面是蟠桃紫闕是指天上，西王母他們有那麼樣的一個場域，有那麼一個難得吃到的東西，人間誰能夠跟它比？所以你就知道那個玉妃，看到那個妃字，當然是妃子。我們說，「此曲只應天上有，人間能得幾回聞」，此果只應宮中有，人間能得幾回吃。其實你現在來到了臺灣，或者是我們在南部，熱帶亞熱帶這邊，這個荔枝是很通常的事情，你如果看到蘇東坡到了嶺南，可以日啖荔枝三百顆。有時候誇飾的說可以，荔枝是上火的水果，你吃荔枝三百顆，我保證你流鼻血，我告訴你。文章，誇飾、誇飾沒有問題，告訴人家，你放心得很，他當然要比了，貴妃要吃的，人家都那麼辛苦，我現在隨時到廣東，一摘樹上就有，就像你說在臺南，你隨時都可以摘。好了，你看看，為什麼我給你的講義，特別要講，這個嶺荔沒有問題，五嶺就是廣東，五嶺這個地方有個荔枝，從紅塵噔噔噔噔進貢到貴妃身邊來。各位，在唐代貴妃是住哪裡？長安。廣東，東南，噠噠噠噠噠，要跑到長安去。杜牧就先寫了這首詩，〈過華清宮〉絕句三首之一。
有時候我就想，教你們河南調，也教你們江西調，然後我們自己的閩南調，我還沒有選擇一些比較OK的，譬如說我們要吟的話，「長安回望繡成堆，山頂千門次第開」。這樣你們聽得懂嗎？不太懂，我就必須翻。所以同學有問我，還有人問說口訣是吧？她們問說，「老師，能不能找一些可以用唱的，我們覺得記起來很方便」。如果你們覺得說這樣子會幫助你學習的話，我們把這個口訣念完，我在後面有個單元，我在專門講詩的時候，我把那個音樂的東西教給你們。教太長的大概你很難學，就是那個絕句那些，那你就很容易上手。到國外去教書，到英國教書碰到母親節了，你就知道說，我教你這首母親的詩，他們聽了一定非常的平和，你看有點說像那個慈母說，很平和，讓你覺得意義很大，你要出門媽媽這樣子，那麼辛苦的，誰說你可以報得三春暉，不容易。
我們先看。所以我說如果站在一個太平盛世，你貴妃要吃的東西，大家為你進貢，就因為你長安沒有我們在地方上有，就好像我們在福建，你看那個大紅袍，或是金門有貢糖，你只要看到貢的，都進貢的，知道朝廷在北京沒有吃過我們這個東西，我很正常的傳遞可以。但是如果你因為吃過好了以後，你就下了一道命令，我今天，你們在南部摘的荔枝，要在今天晚上就送到長安來，各位，那你就叫做勞民，不要說傷財，因為他有錢，你就勞民，這很辛苦，你就不對了，因為你的口腹之欲，讓人家那麼辛苦。
所以我們來看，杜牧這一首，你再看他有沒有irony，尤其是第二首，他有三首，最熟的是第一首。「長安回望繡成堆」，你看在長安看下去，這邊的環境是多麼的美，你看那個繡，你可以想像奇花異草。你在宮廷裡頭尤其是這樣，李煜〈破陣子〉也這樣寫，國家在滅亡之前，他詩上半段也寫「瓊枝玉樹作煙蘿」，我上一次說了煙就是茂盛，他瓊枝玉樹都是奇珍異木在宮廷裡頭，把那個長安一個地勢，做為王朝的京城那個美麗告訴你。「山頂千門次第開」，說那麼漂亮的一個環境那麼場域，突然看到一扇一扇的門一扇一扇的開，次第開，很有層次的。你為什麼要次第開？你在深宮裡頭完全不知道外頭的世界，現在為了妳，一個城門一個城門，從外門到宮門，然後再內門然後到閨門，我上一次不是說嗎？女生過世就叫做壽終內寢，因為貴妃住的房間一定在宮廷深處。所以我只看到山頂，一個門一個門就次第的開開開。什麼原因？你看看這麼多大的排場！「一騎紅塵妃子笑」，各位，他看到了一匹馬，只有一騎，只有一騎，不是千軍萬馬，千軍萬馬就是安祿山軍隊要來了，我看到一個車馬啪嗒啪嗒一騎。我們古代，如果你要講說一個駕，通常是四馬一車。我看到一匹馬，好快。他如果坐馬車不快，馬車你要滑動。一匹馬走得好快，貴妃在宮中一看到燦爛的微笑。為什麼？最後的答案出來，「無人知是荔枝來」，只有誰知道？只有貴妃知道。所以我說這些果實，在出產地就不覺得怎麼樣，在遙遠的長安就覺得很珍貴，而且貴妃希望一道命令下來，你就嘚嘚嘚。
我這邊特別註了《新唐書．楊貴妃傳》的那一段話，說妃嗜荔枝。我想每個人都嗜荔枝，你吃下去甜滋滋，誰也想吃，如果現在有，我也想吃。說「妃嗜荔枝，必欲生致之」，各位，寫史書的人有沒有寫得很生動，她一定要非常新鮮的。各位，你知道荔枝，我們常常講賣相。這我要說明，有些水果的賣相不好，你要知道別人不會吃，懂得保身養健的人就會吃。在日本，很多人去買香蕉，或是說你在市場去買香蕉，每個人都喜歡買都沒有斑點，非常橙黃的，他說上等，只要有斑點了以後他就開始賤賣，斑點愈多，也許一百塊打個五折，或者打三折。香蕉抗氧化最好的時候，我記得是京都大學的一個醫學報導，日本那個教授也開始呼籲他們的百姓不要看表相，香蕉最好的時候就是它有斑點開始要軟的時候，那時候抗氧化最好。所以我們的華僑剛開始的時候，都到那些半折，什麼三折的店，去買那些有斑點的香蕉，各位那對你的身體那是最好的時候。
可是荔枝呢？你說非常鮮紅，一直到它的皮都黑掉、暗掉，有時候你就不要吃了，那會臭掉，因為太甜的結果，它不容易弄。香蕉的皮是保存得很好，所以你會吃香蕉要會吃，到市場去不要買那個好貴，吃下去你還要放幾天，在家裡放黃了跟他們買黃的不是一樣嗎？
所以我說必欲生致之這幾個話，就想到說那個口腹之欲，口腹之欲是讓人受不了，一定要新鮮。「乃置騎傳送」，我就安排著車馬要替她送，「走數千里」，你看廣東那邊，「味未變，已至京師」，多神妙。這個寫得真的是，這樣的所謂的史書筆法就是非常的有文采的，讓妳感受到一個是極盡口腹之欲，為了供奉妳這樣吃，多麼的勞累，奔波數千里。所以無人知是荔枝來，如果無人知的話，為什麼杜牧會知？所以我說沒有祕密，你的貪欲人家都會知道的。這就是詩的所謂的換一層說法，或是委婉的說法。就好像我上一次說，晏殊說這個妃子無子，其實就是有子。無人知是荔枝來，就每個人都知道荔枝來了，不然唐書還給它記載下來幹嘛？
我們再看第二個，「新豐綠樹起黃埃」，各位，如果前面那個是一個因的話，後面這個就是果了。這個寫得非常的irony、非常的諷刺。說「新豐綠樹起黃埃」，新豐，我們上一次說過，在上《笠翁對韻》之前，我們說漢高祖他即位之後，希望說他在故鄉的場景能夠搬到長安來，就蓋了個新豐市，還記得吧？我提過。說現在當然就是指的是長安臨潼的東北，新豐在長安臨潼東北，也是陝西臨潼東北。說綠樹起黃埃，說我在這個地方新豐市，不知怎麼緣故，在這翠綠的蒼林當中竟然黃埃飄索。這一句話就是我們俗話常說的「山雨欲來風滿樓」。黃埃是什麼樣惹起的？戰馬噼噼啪啪千軍萬馬就會有黃埃。所以第一句話已經很含蓄的告訴你氣氛詭異，本來是很翠綠的新豐市。當然，它會追溯到漢高祖所建，現在是唐代，我講過唐代很喜歡用漢代來比喻，你看那麼興盛的地方，經營得那麼漂亮的，高祖在那邊經營的以前的故鄉，現在是「黃埃散漫風蕭索」，「數騎漁陽探使回」，當安祿山、史思明還沒有要造反的時候，朝廷其實已經有了警戒，就派了人去探聽。各位看看原來的註，杜牧那邊註。我說過杜牧的印象，千萬不要都只停留於他後來到揚州去，「二十四橋明月夜，玉人何處教吹簫」、「落拓江湖載酒行，楚腰纖細掌中輕」，不要老是記得他好像頹廢的公子只是遊啊遊，你看他早期，在長安待的時候，他對這個國事是很憂心的。等一下我們要講李白也是如此，我們看他的〈蜀道難〉，也有他的觀察點，開元到天寶的氣氛，真的很詭異。
你看它的原註，說玄宗曾經派內使，那個中使就是內使，我們現在就很機要的祕書叫做輔璆琳（這個名字每一次讀起來，就覺得他珠光寶氣的，又璆又琳，你看看，那個輔字很少），去探安祿山會不會造反。你想想看輔璆琳有沒有察言觀色，一定看到安祿山的氣勢來了，安祿山的氣勢來了。所以當皇上派他去探聽的時候，他竟然收受了安祿山的賄賂。各位那個字要念賄ㄌㄨˋ，我們現在很多人把它念成賄ㄌㄨㄛˋ。我上一次說過，如果一個音以前都有，譬如說滑（ㄍㄨˇ）稽，你現在念作滑（ㄏㄨㄚˊ）稽，因為這個滑以前有，現在滑這個字大家也接受了，你去念沒有關係。但是賄賂這個賂你查任何書，從來這個字都沒有念ㄌㄨㄛˋ的，包括國語也沒有念賂ㄌㄨㄛˋ，千萬不要以訛傳訛，不然你就叫做以靴傳靴，把訛念成ㄒㄩㄝ了，你就那邊助長錯誤的概念。我剛剛開玩笑，那個要絕對要念以訛傳訛，賄賂，知道，不要念賄賂ㄌㄨㄛˋ。
所以竟然接受了安祿山的賄賂。回去以後竟然報告玄宗皇帝，「安祿山不反，放心」。你看，一個朝廷派去的探使，竟然可以接受人家賄賂，回來報告假消息，讓所謂的正規軍政府的軍隊，根本沒有好好的防備。他平常當然要防備，但是有戰事期有緊張，他要更要防備。所以你就根據這個來說，「數騎漁陽探使回」指的就是這句話。說，派了好幾個車馬到河北漁陽去，所以你聽過，「漁陽鼙鼓動地來，驚破霓裳羽衣曲」，〈長恨歌〉就有那兩句話。這是安祿山他們的老巢，從那邊回來說，沒問題沒問題，沒事沒事，好了。各位，沒事沒事，那我就在長安繼續怎麼樣？當時貴妃最會跳的一支曲子，〈霓裳羽衣曲〉。
我上一次應該在哪裡也提過，〈霓裳羽衣曲〉，因為它是在宮廷裡頭玄宗的樂工她們，教坊教導她們跳的，就等於是朝廷的樂隊她們自己跳的。所以我們常常講說，此曲只應天上有，就是人間不流傳的。而且你可以想像，〈霓裳羽衣曲〉雖然說是，有人說是唐玄宗作夢奔到月宮去，看到嫦娥她們一群在月宮跳舞，回來以後趕快就記拍子如何這般，那個跟莫扎特差不多，完了噼噼啪啪，就傳到人間了。可是現在我們去考證結果，〈霓裳羽衣曲〉是從西域進來的。各位你知道，我們當時在一個中原的雅樂裡頭，就是do re mi sol la，很少半音的fa跟si。所以基本上我們的雅樂，聽起來是讓你很悠和、很優雅，心情是很平和。我在想〈霓裳羽衣曲〉是個很熱切的舞曲，所以你如果讀過李煜〈玉樓春〉，〈霓裳羽衣曲〉在安史之亂之後，那個曲子曾經流散，後來到了南唐出現了一個非常聰明的皇后，而且是非常有藝術天分的皇上，就叫做李煜，他們在南唐的宮廷裡頭，竟然可以根據古譜，又重新跳了〈霓裳羽衣曲〉。所以「重按霓裳歌遍徹」，晚妝初了明肌雪，「晚妝初了明肌雪，春殿嬪娥魚貫列，鳳簫吹斷水雲間」，重按霓裳歌遍徹，他可以一曲一曲徹，唱到最後，那個徹就是盡也，下一次如果有空碰到這闋詞，我再解釋給你聽。唱到最後，可見南唐這個大周也非常有音樂天分，李煜也非常有藝術才華，他們重新在宮廷裡頭重新跳一遍。如果按照南唐宮廷的打扮來看，〈霓裳羽衣曲〉恐怕有一些要點著腳尖跳的。所以有人說發明小腳是南唐宮廷中來的，就是因為跳〈霓裳羽衣曲〉。我們現在芭蕾不是要這樣嗎？所以我們講，到清代時規範女生必須要纏腳，因為這樣跳起來婀娜多姿好看，把這個箭頭就指到了李煜的朝廷去。那李煜朝廷在演奏什麼？又是〈霓裳羽衣曲〉。你看一跳下來，旁邊人在欣賞，然後「醉拍闌幹情味切，歸時休放燭花紅，待踏馬蹄清夜月」，可以讓你爛醉，看的人又在那飄香。這樣的朝廷，兩個字，不亡國才怪，不亡國三個字，數學算錯了，三個字，那是李煜的宮廷。
他們沒有意會到趙匡胤已經感覺到，臥榻之側，不能容人酣睡，政治就這樣，我睡覺的旁邊不能允許人家打呼。所以我講〈霓裳羽衣曲〉如果按照南唐宮廷來講，應該是音樂非常熱切，而且一定在那踮著腳尖在旋那個舞，芭蕾。所以你說這樣的曲子，我怎麼可以到人間去傳？因為就違反了我們所謂的雅樂。可是我告訴你，你愈壓抑的時候，到中唐為什麼艷樂就開始流行，就是我們後來講的詞就開始流行？因為人的七情六欲是很容易被那些團體的氛圍給它激出來的。所以那麼熱情，大家看到那麼舞那麼快樂，那為什麼我也不能，愈來愈多了。所以害得劉長卿看到了，就是「古調雖自愛，今人多不彈」，所以你可以看那麼熱切的舞，那麼歡樂的舞，我看在長安宮廷裡頭恐怕跳昏了。
所以下面這句話，「霓裳一曲千峰上」，為什麼在千峰上？因為長安它在西北，高上。你看他們在天上跳著天上的仙樂，哪裡有曉得漁陽會鞞鼓來？根本不曉得。所以白居易的寫法也是認為，你陶醉在歌舞聲色之中，沒有好好治理國政才會引發了這樣的戰爭，引發了安史之亂。所以霓裳一曲千峰上，你們盡量跳，然後舞破，各位，那個破就是詩眼。我們常常講一句話，我上一次說日色冷青松，那個冷會讓整個句子靜下來。那個舞破，盛唐所以會衰亂，不就是因為安史之亂嗎？所以你們在那邊歌舞快樂的時候，沒想到「舞破中原始下來」。誰能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？剛剛說什麼人在天上？〈霓裳羽衣曲〉，表示你們皇帝貴妃高高在上不會流落民間。等到安史之亂攻向長安以後，貴妃也好、皇帝也好，才非常可憐的從山上走下來，快要逃，逃到成都去，要逃到四川，還走連雲棧道，大馬路還不敢走，還那個棧道。棧道你現在去走走看，棧道也是三峽，我們常常講長江三峽的奇跡之一。你們知道長江三峽有三個懸案，非常有意思，三個奇跡：一個是野人；一個就是懸棺，那個棺木怎麼吊那；一個就是棧道。那麼陡峭，你怎麼走？而且皇帝，我們常常講，千金之子不走危崖之上，你是尊貴的貴公子不會去走懸崖，你隨時掉下去。
要記得，不要去飆車，老天給你的天命，你就優雅的走，你不要說，我是貴公子，我就可以那麼樣，我就要怎麼快感，如何這般，除非你去變成賽車選手。你平常要在一般的街道上一飆，到最後都自己撞，好多事情都這樣，不要以為不會輪到你，很多事情，不怕一萬只怕萬一。
所以我在山上陶醉的時候，誰曉得我會流落到人間。所以那個舞破中原始下來，等到這個所有的安祿山、史思明的軍隊，從這個東北，打向了中原，再打向西北的時候，〈霓裳羽衣曲〉那些人終於流落在民間，跟著大家流竄，說跟著百姓沒什麼不同，逃難了。看到這兩句的諷刺了吧？你們盡量舞，到最後人家舞破了之後，你把這個國家都舞破了，把山河都舞破了，到最後還有一陣子，人家不知道玄宗到哪裡去，有一陣子。所以為什麼說好多人都要勤王，永王李璘為什麼說要勤王，我來自己怎麼樣，號召天下人，因為不知道皇上跑哪裡去了。不像現在新聞媒體那麼大，不論你到哪裡，都可以被找到。所以李白就不知道，去投靠了永王李璘。後來不得了，永王李璘有自我稱帝的意向，李白就受牽連了，那以後我們再說。
舞破中原始下來，每次讀到這，何等的沉痛！你以前沒有讀過杜牧這樣的詩，讀的就是我剛剛講的那些，你看你讀他講〈赤壁〉，他講這個〈過華清宮〉，他對這塊土地是真的很擔憂，怎麼會是這麼一回事。你知道杜牧的祖先是誰？你知道嗎？我們有講三通，來告訴我是哪三通？《通志》、《通典》、《文獻通考》。來，鄭樵的《通志》，《通典》誰作的？馬端臨的《文獻通考》，剩下一個杜什麼人？杜牧的祖先。有沒有人開始google在查？所以你看看他的祖先都是做，杜佑，沒有聽過嗎？杜佑，點頭了，聽過吧？亻字邊，再個保佑的佑，他祖先是關心典章制度的。
所以我可以告訴你，我現在在這公開說，上人很擔心，說《群書治要》只有唐代太宗那個時候編，唐代以後，譬如說宋元明清，這些治國的精要都沒有人可以找，我可以說破那個故事你要從哪裡去找？你就從這些記載典章制度的這些書去，有好多的精彩的字都在這邊。《古今圖書集成》你們也找一找，它自然會有那個東西，非常的小，你要一個字一個字去找。當然了，如果我是把東西都卸下來，我可以再編一個宋代到清代的典章制度，因為我知道在哪裡找這些東西。《通志》、《通典》、《文獻通考》這些東西，就是一個朝代的哪些制度值得流傳，我都記載下來。因為這個制度之好壞影響了民生，不管是壞的好的，都會記載。譬如說王安石的變法，你去看這些書一定都會記載的。譬如說神宗時代，他主政的時候，王安石替他如何這般。我這麼announce出去，全世界有心的人都可以努力。清代有一本非常重要的書，我剛剛說哪一本？《古今圖書集成》。你看清代人那邊古今圖書的總整理，大類書，我家有一套，所以我說我家像圖書館，我個人就有一套那個書。可是那個編得畢竟太龐大，它那個字非常的小。它就把所有的類，開始分門別類，這是動物門、這是植物門、這是法律門，什麼都有。你就那麼一段一段好的文章，就像我那《古今文選》裡頭好的文章，跟法律有關的，不管是《六國論》，你是《管仲論》，它就會在哪一個地方給你安進去，你就從那麼一大堆書裡頭慢慢去挑慢慢去挑，要有心挑，你就可以《群書治要續編》。本來我想說放在心裡頭，不要講出去的。但是每次跟上人吃飯，他都很急，昨天他又跟我提到，我現在又不能做，太忙，沒辦法做。如果有心發願的人，你可以從《古今圖書集成》這一部書，好好的從法制、典章制度這個部門，好好的去看，一定可以看出好多好多精彩的文章，精彩的治國要道。我常常鼓勵法律系學生，如果你要考國家考試，一直都考不上，你要讀一些好的關於法律方面的那些文章，你也去看，它自然有個法典類，都有這樣的東西，因為你們不知道，就不知道去找。不過要有耐心看，非常龐大，《古今圖書集成》你就可以看看，我們現在影印是六十大冊，六十大冊，每一本都那麼大，而且那個字比我現在手寫的還要更小，你就知道要看的多少，很辛苦。但是有心看下去，我保證《群書治要》續篇一定可以編。
我剛剛是講到哪裡去？杜佑，對了，我說我們不要小看杜牧，他的祖先就是，他家裡對唐代的所謂的制度，每個朝代的那些治術治要，他是關心的。所以杜牧也學過兵法的，也寫過兵法相關的書，但是機會不來的時候，讓他的心志就頹廢下去了，再很難去堅持他該做的，因為他處在的是晚唐，晚唐整個氣氛已經是沒辦法再振起。
所以我說荔枝與國運，所以這句就「嶺荔紅塵進玉妃」，指的就這件事情，透過了杜牧的〈過華清宮〉絕句，我讓你認識這樣的一個故事。
再下來，「霸王軍營」，我昨天說過，你們今天念這個仄仄平平，念得很好，我們看課本。這個我想很多人都非常的知道鴻門宴的故事，被《史記》那麼樣的一寫，真的是活靈活現的，這個我就不細講了，因為大家很熟，我們的四十六頁注釋注得很詳細。
我們以前如果說自己父親之外，你還要，就像我們現在講乾爹乾媽，我們常常用的就是亞，就會用這個亞。所以亞父僅次於父，非常尊敬。所以項羽他不是沒有給范增一個好的稱呼，跟他爸爸，父執輩看待，我們現在常常說拜把兄弟，我們同輩的，或是說爸爸這樣的，我們一樣的尊敬你，所以把范增尊為亞父。范增其實是項羽身邊很重要的謀士、策士，有點像高祖身邊的張良。你看鴻門宴其實是這兩個人在對決，其實在對決。范增其實也都安排好了這場宴會。我們就直接看到四十六、四十七頁那邊。說當時說好了這場宴會當中，他會安排舞劍。
各位，你要知道吃飯，舞劍是相當危險的。你知道杜甫有一首詩，叫〈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〉，好多的劍都是在舞劍當中，很多的故事就出來了。所以你在宴會的場席，如果有表演你又不能，就好像我們現在看人家劈磚頭做什麼，宴會也許跳〈霓裳羽衣曲〉最安全，也不會有怎麼樣，可是我來舞劍舞，或是舞扇子舞，我們現在不是都有嗎？手上拿道具的，其實都是蠻危險。可是對於說，我想要有個什麼目的來做的人，他又非常的自然，因為我舞劍是一個舞蹈，甚至於說我舞個扇子，你有沒有曉得扇子那麼一丟出去就是針。現在不是有個蒙住你的鼻子，就幾秒鐘你就走了，好可怕的事情。所以范增就設計了這樣的，反正你們兩個都在爭天下，你們也是講得難聽一點，都是主將，也要帶刀帶槍的，我就讓一個舞蹈來個表演。當這個劍接近到高祖那邊的時候，范增就好幾次暗示著可以下手，可以下手，可是項羽終究不下手。你看，他說，三次舉所佩玉玦以示當誅殺劉邦，項羽皆默然不應。有沒有看到？各位，請問為什麼叫做玉玦？有沒有看到玦？玦就是要是訣別、要決斷，所以佩玦有這個意義。所以有時候你不要看，佩玉器也有玉器的象徵意義，就好像以前，這君王要逝的時候你會有龍，皇后過世的時候，你會用蟬的玉器放在那邊，各有它的象徵意義。所以你就要下定決心，你一定要這樣做，可是項羽竟然不做。有時候我在想這就是相對自信，譬如說，平常我跟劉邦你這樣，我知道你要跟我比腕力，跟我比刀術，你根本差我很遠，他沒有想到很多的戰爭是一個團體戰，不是你個人戰，所以楚霸王一定想著以我的能力，我只要三秒鐘就把你撂倒了，太自信。
劉邦也看出那個味道，因為張良暗示，會告訴他，這個飯局吃下去太危險了。所以我們現在喝酒藉故去尿尿就逃走的，我們有句話叫做「尿遁」，就是這邊，就是這邊來的。你看劉邦於外出如廁之際，乘機逃脫。所以我們以後說喝酒的時候有事情，拍謝，家裡有事不說，洗手一下，反正十個人少我一個，你們還是繼續吃，就尿遁，有些事情，就從這邊。臨行留張良跟項羽周旋，持白璧雙獻於項羽，不但是走，還非常誠意，我真的有事不好意思，我不勝酒力，你看我多麼好，送白璧給你，玉斗一雙獻與亞父，各位你可以看，獻與亞父，一定是最好的幾克拉的鑽石現在來講。來，什麼人才不管？范增，我這樣子一而再再而三，三次，一次為貴，何況我已經三，說你竟然都下不了手，你簡直是沒辦法。前面，那句話現在如果懂得臺語的，看這句話，唉！豎子不足與謀。所以你看，亞父，你尊稱我亞父，人家那麼尊貴的璧，項羽恐怕就類似說手上拿了五克拉的，多珍貴，丟了下去，一手拔劍撞破說，「豎子不足與謀也」，你這個豎子，我沒辦法跟你繼續如何這般。
各位，你去讀〈鴻門宴〉，怎麼讀怎麼精彩，每次讀。好多高中學校有時候要話劇表演，都會演這一幕，演項羽的最倒楣，都被人家罵豎子。所以他說宋末錢舜選有一首詩詠這個，「項羽天資自不仁，那堪亞父作謀臣，鴻門若遂樽前計」，若遂就是如果成功的意思，看這個遂字，以後遂成，你只要看這個遂就是成功。說鴻門宴的計策如果成功的話，在樽前的計策，喝酒的時候，他所使計的計策如果成功的話，「又一商君又一秦」，又一個是商鞅，又一個是秦。所以很難說，很難說，歷史的弔詭就是這樣。如果說叫你回到現場，說劉邦就在那邊被殺了，好了，中國歷史要怎麼改寫？來，由你來寫。很多事情，各位，運移漢祚終難復，那是天命，不是我們人可以後面這邊事後諸葛耍嘴皮子。
現在這句話看懂了沒有？好多豐富的故事。霸王（ㄨㄤˋ）軍營，要念ㄨㄤˋ。李漁很有意思，我不曉得吳中之地念這個霸王，我們這邊都叫楚霸王（ㄨㄤˊ）。當然如果你念孟子的書，你要稱霸天下，稱王天下，那個字真的念ㄨㄤˋ，我上一次說，王天下，當動詞，我稱霸天下是動詞，稱王天下也是動詞，稱霸、稱王，如果說這樣的角度來看它，李漁把它念霸王（ㄨㄤˋ)，也沒什麼不好。我們只是被現成的概念，楚霸王、楚霸王，我們都這樣念。因為他用了兩次，你就覺得說，他的概念應該是那樣。「亞父丹心撞玉斗」，好可憐，丹心就跟玉斗去比，你怎麼可能？你千萬不要解釋說，他的心去撞玉斗，他的心都碎了，就把那個珍貴的東西給毀了，是這個意思。
好了，相對的，一個是根本不懂的，不是我的知己，搞了老半天，壞事的人。可是有個人也在酒宴上，卻變成了莫逆之交，卻變成了好朋友，誰跟誰？李白，賀知章。「長安酒市，謫仙狂興換銀龜」。我們先來看注十一。謫居世間的仙人，這沒有問題，我們常常用來稱才學優異的人，這還不行，一定要記得，才學優異，生不逢時，你才可以叫謫仙。謫是被貶謫，才學優異你不能說你簡直是謫仙，我就沒那麼倒楣，你在預祝我倒楣，才學優異，生不逢時，我們說天上謫仙人。不過你貶到人間，在人間有才華，這樣也是一種尊敬。我上次說過了，李白是天上仙人被貶到人間做凡人，東坡是人間的平凡之人，經過了自我修鍊，天賦跟學習讓他變成仙人，適度的修鍊，敞開自己的胸襟，每一次到了人生的窄處，蘇東坡就懂得寬轉彎，這是我自己的濃縮的話，「人生窄處寬轉彎」。各位要寫在旁邊，王子曰，全世界朋友，王子就是我，不好意思。我在稱讚蘇東坡，演講的時候要稱讚蘇東坡。你可以看，你每一次看到蘇東坡在被貶到哪裡的時候，一定跟我們凡人一樣，請問你被貶到每一個地方會高興還是痛苦？還是會抱怨？他一定是痛苦、抱怨給你看。
你看第一次從杭州通判，我只舉這個就好，杭州通判，杭州通判就是你是長官的副官，是宋代設計的官制，歐陽脩就覺得非常荒唐，他的太守旁邊有個副官叫做通判，你這個太守是考核通判的，可是你太守，如果違法，我通判可以直接上奏天子。請問他們兩個像什麼？懂不懂我意思？太守，你這個通判這一年工作成績如何，我來打成績，可是如果太守在有不規矩的事情，我通判有資格直接上奏朝廷。請問這兩個人要誰對誰好？歐陽脩說這個設計實在是莫名其妙，我又要考績給他打丙等，他就上奏了，我什麼這在有的沒的，歐陽脩對這個太守通判，我們是這樣講，正式的官名叫做知州，我們一般的稱呼叫做地方長官，在宋代，北宋叫做太守，到南宋他叫做安撫使，因為他不敢冒犯北宋的稱謂，他總想有一天再恢復到北宋的失地，整個再統一，人家還可以叫知州，所以臨時到長江以南，在南宋的時候，他們地方上的主管他叫安撫使，我來這個地方安定大家百姓，北方山河失掉了，不同樣社會，但是俗稱我們就叫做太守，正式稱名叫做知州。就好像知政事就叫做宰相，參知政事就叫做副宰相。我們習慣，你如果在戲臺子上演，我是宰相，我是左相，我是右相，都講宰相；你說我是知政事，我是參知政事，恐怕你很少聽過。正式的稱呼跟俗稱，反而俗稱是比較容易流傳，大家都熟。因為演戲都這樣演，很容易上口。
所以我們說天上貶謫下來的，有學問、優異的人這沒有問題。好，是怎麼一回事？是賀知章跟他的故事。說李白有一次到長安去，賀知章也是初盛唐的人，聽到了李白在旅店這個地方歇息，他就要去拜訪他。非常稱讚李白，「神姿清奇」。各位看，想像這原始的樣子，還沒有喝到爛醉如泥。我請問你，什麼叫爛醉如泥？你告訴我泥是什麼？爛醉如泥的泥是什麼？你看我又要講常識了，要不要聽？好多人說爛醉像一堆土一樣，哪有這回事，你爛醉給我像一堆土？泥是泥蟲，泥是一種蟲，你看那個蟲，如果一碰觸的時候，牠身體就捲曲。所以喝醉酒的人常常就捲在一起那麼睡覺，那是有酒品的人。我們說你要喝酒要有酒量、酒德、酒品，要有酒量你才喝，你貪杯的時候幾杯就醉了，醉了以後就漫天罵地，胡言亂語，然後這邊搶黃單，那邊就打人，打了一醒來，問過以後，不知道，什麼都不知道，這種是不要喝酒。你看蘇東坡、陶淵明他們都是，蘇東坡是絕對沒有酒量的，他是酒品好得很，他可以一杯小酒，然後做什麼？從早上跟你談到晚上去，喝一杯小酒，非常有酒品。陶淵明是有酒量、有酒品，喝了，沒關係我就睡著，不會給你亂罵。張飛當然是喝了酒亂罵。
好，我們看下去，所以去看了以後，後來最主要是這樣，請太白作詩，太白因而寫了個〈蜀道難〉，知章未讀畢，已稱歎四次。注意看，稱跟歎加在一起的時候，那個歎就是稱讚，所以我們叫讚歎、讚歎。所以各位要記得，我們在中國字那個彈性真有辦法，你看它旁邊不是一個欠嗎？我覺得歎最好的偏旁就是欠，欠就是那個氣，「哈!有夠甜」，「這個小孩有夠讚」，各位，你讚歎的時候也是歎氣。你不如意的時候，我怎麼那麼倒霉，也是歎氣。所以你要聲音有出來以後，不管你是負面的歎，還是正式的歎，那個歎，那個欠，那個氣出來才是最好。所以請記得有時候你看古書，就像我昨天跟你講，看到可憐的憐，不要以為說都好可憐，非常可憐，不是這樣，中國的可憐又是可愛；同樣的歎有時候就是稱讚，有時候真的是慨歎，有時候歎。他這樣爸爸叫他做好事都不好好做，讓爸爸非常的感歎，當然負面的；這件事情讓我歎為觀止，正面的，記得。所以他讚歎。好，為什麼會這樣寫？因為太多的記載〈本事詩〉，那是孟棨，孟棨〈本事詩〉記載了好多文人的一些有的沒的，你當然也不可能說把它當成正史。
我請問你，你認為李白是病死，還是撈月而死？就是故事就記載說他撈月，喝醉薰了，不小心就這樣下去。如果我正式的告訴你李白怎麼死的，恐怕你會落淚。你知道安史亂後要追究，人家本來是忠心耿耿，後來人家永王李璘要造反，他只不過跟他靠一下就要流放夜郎。沒辦法，當時後半段他那個官已經沒有了，皇上給他的錢恐怕也喝完了。所以要流放夜郎的時候，你看沿路，你要到夜郎，夜郎就現在什麼地方？貴州，往南部走的這一帶。所以到了湖南左右，才打敗安祿山、史思明的那位將軍，郭子儀挺身來說話，因為郭子儀是曾經李白推薦給朝廷的。所以杜甫看到了李白的遭遇，非常火大的寫了〈夢李白〉，說了一句話，「冠蓋滿京華，斯人獨憔悴」，很抱不平的替李白說句話，這句聽過嗎？我們現在諷刺。所以你看這邊多少人做高官厚祿，多少人是搭著他的順風車上去的，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，他一那麼樣的落魄之後，就沒人去救他，沒人去關心他，所以他講這句話。杜甫非常感慨，李白是杜甫的前輩，我講過這也是詩壇上互相提攜、互相景仰的一個好例子，他們不會猜忌，不會妒忌。你有那個雅量嘛，你就可以聖仙並傳，詩聖詩仙。因為杜甫也傳說訛言一堆，說李白大概怎麼樣，那邊怎麼樣，恐怕撈月而死也傳了，其實是沒這回事。尤其是青天有月來幾時，我今停杯一問之，對飲成三人是不是唱完以後，就呯嘭呯嘭跳下水，蛤蟆不吃水，太平年，沒這回事。後來怎麼辦，一聽到赦令了，各位，我如驚弓之鳥，差點因為怎麼樣，以為我要造反，如驚弓之鳥，非常寒磣的到了李陽冰家裡。我們都是姓李的這族，太陽的陽，那個冰雪的冰，李陽冰，到李陽冰他的家裡，我們叫做族叔，在他的家中那麼樣的離開了人世。
各位，來，心臟在左邊，你們要好好表決，以你理解的李白，你寧可讓他去撈月死，還是說，我告訴你說，窮苦在他的族叔李陽冰家裡，你希望他撈月死的請舉手。只有兩個人，真的，你們那麼不浪漫。不然你們想要李白怎麼死？按照史實這樣是窮死這樣子，多可憐。我本來在學校問，每個人都舉手，老師，我寧可他去撈月，沒有後半段的日子，乾脆一了百了，喝個痛快，開玩笑，表示我們很忠厚，不敢亂評。怎麼這樣的人告訴我說，你看，人生得意須盡歡，莫使金樽空對月，告訴我說非常寒磣的這樣走完他一生，我真是捨不得，撈月就讓他撈下去。
因為他的詩太多，好，請問，賀知章究竟看到他的什麼？有人說讀到李白的詩，大家很想當然，李白就是詩人，我們看他的詩，那請問是哪一首詩？有人說讀了李白的文，請問是讀哪一篇文？李白唯一被選入《古文觀止》的書，不能說唯一，應該說唯二。哪兩篇知道嗎？一個跟喝酒有關，很短篇，一定會選，對，〈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〉，「夫天地者，萬物之逆旅也，光陰者，百代之過客也」那一篇。那篇是每個人都要讀，好多的成語，好多的故事在那邊，非常精簡好讀的一篇文章，寫得真好，告訴人生就是怎麼一回事，及時行樂等等。
李白還有一篇是哪一篇？這篇跟應用文有關，每次講應用文都會講到這篇，〈與韓荊州書〉，有沒有選？我們的文選，李白〈與韓荊州書〉，他當時還是默默無聞的人，聽到了韓朝宗，我講過不要聽到韓就以為韓愈，李白是盛唐，韓愈是中唐，不要亂講，我們說韓柳韓柳，好像姓韓就只有韓愈一樣。當然韓朝宗他是荊州節度使，各位，你知道韓荊州，三國時代荊州是一個軍家必爭之地。我昨天也說過了，孫吳跟劉漢，就是劉備跟孫權所以會交惡，很大的關鍵就是劉備取了荊州。誰都知道這是一個軍事非常重要的地，就好像把這個天勢，三國地位把它給穩了。孫權是一肚子不滿，uncomfortable，就沒辦法互相信賴了，好可惜了，這不過了，事後諸葛。
所以李白在《古文觀止》裡頭，最精彩的兩篇就是〈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〉，跟一些那些兄弟們，就是表兄弟們，那個從弟都不見得親兄弟，一起在桃李盛開的時候大家來喝。第二個就是〈與韓荊州書〉，各位，〈與韓荊州書〉的精彩就是，你可以看他那個文章寫起來帶著幾分豪氣的描寫。我們現在有好多的成語都是從那邊來的，譬如說倚馬可待，倚馬才，我說過這個嗎？我昨天講過倚門倚閭，望切倚閭，媽媽想念望著小孩歸來的那個心情叫望切倚閭。李白在〈與韓荊州書〉說，你不了解我，你不認識我，你只要給我個機會，所以我們現在寫信說，「久仰大名」、「瞻韓無由」、「識荊無門」，瞻韓就韓荊州，識荊就是因為他叫韓荊州，都是從李白那邊寫的，要瞻仰你來跟你見面，沒有門路，要認識你跟你見面，沒有門路，瞻韓識荊，都是我們應用文上常常見面。其中他跟韓荊州說，你只要給我機會，我坐在馬上，倚馬可待，我靠在馬邊我就可以寫萬言書給你。好，以後我們就叫做倚馬才。不是馬文才，馬文才是梁山伯那個，倚馬才就是靠在馬上就可以寫萬言書，比喻一個人才華文筆非常的快。所以倚馬才就是傑出的快手，下筆的快手，都在那邊來的。所以李白是這兩個。所以我常常在講，有時歷史蠻有意思的，我是一個要求覲見你的人，我跟你寫推薦信，然後要希望你給我機會，給我推薦給朝廷。請問，韓朝宗在座幾個人認識？我不講韓朝宗，很多人要講韓愈了，沒有人認識。可是那一位非常年輕的，那些年輕的後進，那麼謙虛又那麼有自信的後進，你認識不認識？李白認識不認識？不認識你自己出去。
我們看下去，所以你說是看到李白的詩，他說看到李白的文，也難怪人家會這樣寫，因為我們的註釋已經注好了，看到他的是〈蜀道難〉這首詩。各位，請你翻開，我們等下把它講完以後，我們下堂課再來分析。你可以趁著休息的時間，看看從那個第十五頁的七那邊，下半段我們就非常周到的要來講他的〈蜀道難〉。三十幾歲的小伙子，我們說頂多三十一、二歲，有人說是在天寶初年，有人說是開元末期，寫作時間不定。但是這樣的一個小伙子，我要來學蜀道之困難，可以讓先輩，賀知章看了以後都非常的覺得了不起，推崇的這樣的一篇詩。我們現在絕對認為〈蜀道難〉是一首詩，但是它是就像宋代講以文為詩。所以我們說宋代成篇發展，因為唐代所有的與自然關係的詩，內容都寫好了，宋代怎麼辦？議論為詩、以文為詩，李白這首。所以你如果乍讀〈蜀道難〉，你會認為好像也是文章，我們現在絕對是列入古詩。這是一個，我先說。
我們把後半段那三個字把它講完，講完大概就可以休息一下。什麼叫做「換銀龜」？李白在〈對酒憶賀監〉，就是我講他的序裡頭，他的內文我有寫下來。你等下告訴我為什麼他叫賀監，賀知章為什麼叫賀監？告訴我。這是古代也是應用上對人家非常尊敬的稱呼，我會舉其他的例子。說太子賓客賀公，各位有沒有看到太子賓客？太子賓客通常在做什麼？在誰身邊？太子身邊，他在這邊教他禮儀的人就叫做賓客。就是我們古代常講不是說太師、太傅嗎？那個太傅，教他禮儀，你知道賓客，你是一個太子，我教怎麼應對進退才非常的合理的人。太子賓客賀公，在長安的紫極宮一看到我，就稱呼我叫做謫仙人。各位，雖然我剛剛講說，你不要輕易稱呼人家一個叫謫仙人，因為他才情不見得那麼滿，謫是貶謫的意思。可是賀知章，對賀知章而言，他是先輩，他是前輩，你這個才情，那麼年輕竟就可以寫到這樣，你一定是老天請你下來。就有點像我們上一次講姜子牙，對，南極仙翁那邊，你就下去吧，做一做。所以謫仙人，我說，除非你真的對他了解，有肯定了，我們來這樣用。然後因此就解金龜，換酒為樂，把自己身上佩的玉飾拿出來換酒，兩個人就那麼開懷的喝。這叫做，第一次見面，first impression，兩個人就那麼投緣，投緣以後兩個人也覺得，來那麼一下子，酒杯底不可養金魚。所以「謫仙狂興換銀龜」，這個地方就包含了這個故事。然後大家興致非常好，雖然初次見面，久仰久仰，初次見到廬山真面目，大家就非常乾脆的、非常愉快的，還記得吧？千金裘，五花馬，千金裘，呼兒將出換美酒。他本來要比照賀知章跟他見面，跟另外岑夫子、岑勳，丹丘生他們說，你不要那麼客氣，岑勳老先生，你就把你的五花馬牽出全部拿去當。所以你看，在那邊的時候，李白碰到賀知章對他講，他也告訴那個，那時我就對你如何喝酒。真是這樣興致的人，竟然他就窮死在一個族叔家裡，人生真是弔詭。
好了，我們休息一下，休息二十分鐘，欲知結果如何，且聽下堂分解，休息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