笠翁對韻-第6集
所以這個偶句對，剛剛百年多病講了歲數，「旗亭賭勝」，各位只要看到旗亭，因為旗亭畫壁的故事，已經變成了一般文人的常識。說唐代有三個詩家，王之渙、王昌齡幾個人，三個人還有一個是高適，就到一個歌館樓台去。他們就說誰的詩先被唱出，因為在民間名氣大，誰先唱你的詩，你就贏如何這般。Ａ唱完了Ｂ唱完了，非常不高興、非常焦慮的王之渙就說了，再下來如果不是我的詩，我就退出詩壇，這嚴重。知道？那個旗亭，因為它掛了旗幟，讓人休息的地方，就是歌館樓台酒店，所以旗亭。好了，最後就，「黃河遠上白雲間，一片孤城萬仞山。羌笛何須怨楊柳，春風不度玉門關」，最佳，他就說我叫做壓軸。第一個不是他，uncomfortable，第二個不是他，又uncomfortable，最後是他，你看我叫做壓軸，中國人很有意思，連最後一個，也可以創造一個名詞。所以旗亭賭勝，就是指這個故事。他們在比賽究竟是誰的詩有名，你們都可以google查一下，旗亭賭勝。「緩歌柳笛之詩」，大家就在這個歌館樓台，大家聽聽，天天唱這些詩人的詩。
「玉殿傳呼，急就霓裳之曲」，這誰的故事？你應該懂了。有個人在長安酒肆中，那麼樣的喝酒，喝得醉醺醺的，「天子呼來不上船」，李白。什麼叫不上船？玉殿傳呼，玄宗皇帝乘著照夜白，牡丹花開，貴妃在旁邊，他聽到這音樂。各位不要忘了，玄宗也是一個音樂家。霓裳羽衣曲的故事，還有說他到月宮去聽到嫦娥演奏，睡夢之間，就把那個譜寫下來，好像是音樂家再投胎的樣子。沒有這回事，霓裳羽衣曲是我們現在吐蕃，西方音樂新疆這一帶的音樂，傳到長安來，就把它塑造，這個音樂應該是蠻好聽。所以有這樣的傳說，知道？玄宗去月宮裡頭去了。我們下一次《笠翁對韻》裡頭會講到，它的清平樂，我們再回溯這個故事。
什麼叫做「天子呼來不上船」？有兩種說法，其中有一種正好我今天穿唐裝，就告訴你。喝酒的時候，喝到盡興，唐裝的紐扣沒扣，知道？因為這樣喝酒比較自在，所以你的這一邊的扣上這邊的扣，夾起來就好像一條船一樣。所以天子急，傳呼了，我來不及把扣子扣好，我就趕快上馬就走了。天子呼來不上船，那個不上船，就是唐裝的扣子還沒扣上，這是最通常的說法。另外一個認為講不上船，就水陸、陸路，就在講這個東西。大家覺得你就聽聽看這個說法。那當時清平調，因為宮中傳的都是已經譜好的曲子在傳唱，他覺得這已經不新鮮，就限制李白，你再拼，有三個調子，有音樂沒有歌詞，清調、平調、側調，說你就清調跟平調的音樂裡頭，給我填個曲子。清平樂就是這樣來，也叫做清平調。「雲想衣裳花想容」，到那邊的時候，我再吟唱給你，歌給你聽。
旗亭賭勝對什麼？對玉殿傳呼；緩歌柳笛之詩對什麼？對急就霓裳之曲，詩跟曲，知道，這叫做隔句，我們已經碰過了。我也去查那個對句的出處，這邊都有查，當句對。各位當句對是在前面歸納當中，我們沒有例子看的，就是說句子的本身。譬如說「圓嶠」你對「方壺」，這個字你當然也可以念圓ㄐㄧㄠˋ，才是仄聲字，圓嶠方壺各位圓嶠對方壺，平仄平平，因為第一個字不論，說它本句它自己就對了。這個句子又叫做隔句對，你也可以看成，「圓嶠方壺」去對「金臺玉闕」，知道意思吧？舉例有兩種現象，「圓嶠方壺，涉滄波而靡際」。各位如果你在古代中國的陸地上，往現在我們講的臺灣海峽，這個面向看，知道？往東看。從北面的日本四島，再延伸過來，沖繩、琉球、再看臺灣，都在雲靄朦朧之間。大家如果交通不便，想像如果能夠到那邊，一定是好多仙人住那邊，所以我們叫做蓬萊仙島，知道？所以方壺、什麼蓬萊、蓬贏，這都是仙居名稱。所以如果說我看到那個圓形的高出來的東西，嶠就是高山，你看到那個像壺狀的地形，假如能夠涉滄波，渡過這碧藍的海，如果能夠到那邊多好！但是出海去，你不能到遠洋，只能在近岸，因為那時候的船沒那麼好。
你看看連那個元代的大帝要打日本，都很難登陸。不是因為日本的實力當時足以把成吉思汗擋下來，而是日本人被颱風給救了。所以兩次去，各位知道海象的問題，要到日本去的時候就刮颱風，各位颱風海上氣候非常不好，當時的船艦來講恐怕都全部沉下去。所以這是成吉思汗，歐亞大陸，打日本是蠻遺憾的。日本人就覺得很神勇，你看我們的天皇天上保佑我們，所以日本人就把颱風，保護他們的人就叫做神風。你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二次世界大戰，日本有神風特工隊了吧？各位日本神風特工隊南部基地就是在臺南，機場旁邊那個水交社那個地方以前的空軍基地，現在在蓋國民住宅囉，每次走高鐵那邊，學生載我坐車的時候，「萬丈高樓平地起」，那一帶以前是日本神風特別訓練，現在臺南機場就是那個範圍。所以你知道神風，為什麼？颱風，他們叫神風，保護了日本安全。人生很弔詭，不讓成吉思汗登陸保護了日本，我們現在颱風一過境就到處肆虐，他把它當好加在，神風。現在大概也不敢這樣講，颱風一颳，百姓都非常的惶恐。
說這個出海過去，沒辦法到的地方一望無際，「靡際」就是無際，我們剛剛說了。好，同樣的道理，「金臺玉闕」，各位那是往海外去，所以你玉臺也可以對金闕，也叫做當句對，知道意思？所以當句對的意思叫本句對、連環對，每邊各自為對，圓嶠對方壺，金臺對玉闕。這個歸類你要歸偶句對可不可以？圓嶠能不能對金臺？方壺能不能對玉闕？如果按照從寬的，形容詞對形容詞，名詞對名詞，好像也不是不能對，但是不那麼工整，圓的對方的，金對玉還是比較恰當，所以他歸入當句對也比較好一些，知道意思？
所以你看「陟縣圃而無階」，各位陟就我登上了，這個縣的園圃，在那裡繞；沒有階崖，也就是繞，石階是人組出來的，到一個地方就會有際點，所以我們這邊散好像也無際一樣，跟靡際的概念是一樣的。我在這個花園縣圃裡頭那麼逛，好像非常寬敞，沒有界限，階就是階際，界限。這個叫當句對，剛剛前面沒有介紹的出現了，知道？句子本身。我們下一次碰到了對韻，你就可以想像，原來這個。
流水對。流水對照道理講，你左邊的手掌跟右邊的手掌，要互相的對，現在兩邊的手掌合起來，它是一個意思，前面也許是主詞，中間動詞，後面是怎麼樣，兩個意思合起來構成一個意思，我們有時候就叫做合掌對，就好像阿彌陀佛，它已經不是兩個對句，它已經兩個結合在一起來，這個就叫做流水對。「此地一為別」，我這個地方跟你離別，「孤蓬萬里征」，你看此地一為對萬里，別對征，你沒有離別你就不會出征萬里，上面的因是離別，下面的果你就孤蓬，你就到萬里去了。各位這種有因果關係，有因果相承關係的，都叫做流水對，知道？上下文意結合。各位李白送友人的詩，這是最常被人家說的，上下文意連貫。
我們再看，各位這還是形式，叫做顛倒對。來，現在考你們，你把杜甫〈秋興〉，李群玉詩，這四句話念一遍，三四：
學生：「香稻啄餘鸚鵡粒，碧梧棲老鳳凰枝」；「裙拖六幅湘江水，鬢掩巫山一段雲」
老師：你們詩真的讀得很少，人家好詩給你們念得稀稀落落的，今天晚上杜甫就會來找你們，我告訴你，不好好讀書，當頭棒喝，每個人打三下。這個是很有名的句子。來，現在你告訴我，你對第一句第二句的體會是什麼？各位杜甫非常有名的句子是秋興八首。我們在大學時代，這連章體都要背下來，老師都要求很嚴，有時候還要擬它，擬得我們每個人頭都痛。各位你認為香稻啄餘鸚鵡粒，如果要你把它變成很順的文句，應該是怎麼說才是合理結構？非常好，鸚鵡啄餘香稻粒，好。所以下面那一句也應該是什麼？鳳凰棲老碧梧枝，對不對？好，這你們表現得非常好，我跟你們鼓掌鼓掌，非常好。
下面你告訴我怎麼對？「裙拖六幅湘江水」，各位我們以前的裙，不是有一瓣一瓣的嗎？所以你看到六片裙，合起來三片三片六片裙，所以這個六片裙，看起來好像是拖湘江水，各位古時候如果你看，如果是舞裝的話，那片下去好像是那個水，水會擺下去。這你可以理解，請問他的顛倒對，下面一句該怎麼對？如果你按照順序，按照你要裙拖六幅湘江水，他就應該作成怎麼對？「鬢掩一段巫山雲」，對不對？數字對數字，六幅，一段要在巫山那個地方，有沒有看到？有時候真的是李群玉這個詞彙搞得人家糊裡糊塗，太雕琢。可是如果按照剛剛的模式來念，裙拖那個字要念ㄊㄨㄛˋ，它是入聲字，它的念法是裙拖六幅，那個幅它是入聲，平平仄仄平平仄，平平，裙拖這個拖，其實ㄊㄨㄛ，那時候你是會平聲，那個幅剛剛我要說的是幅，平平仄仄平平仄，那對過去應該是什麼？「鬢掩巫山一段雲」，仄仄平平仄仄平，他對了。可是你去看他的數字，奇怪？六幅怎麼去對巫山？如果他不這樣作，不寫鬢掩巫山一段雲，這個句子平仄就出律了。請問要顧平仄還是顧字面？他只好去顧平仄，就把一段巫山雲，變成了巫山一段雲，倒成是形式上的那個顛倒對，是對在鬢掩巫山一段雲，正常是鬢掩一段巫山雲，懂我意思嗎？如果你鬢掩一段巫山雲，就變成仄仄仄仄平平平，哪裡有這樣的格律？所以他就這樣子把它倒一下，鬢掩對裙拖，巫山去對六幅，湘江水去對一段雲。各位字面絕對不能這樣對的，他是平仄去對了，字面應該是裙拖對鬢掩，巫山對湘江，六幅對一段，水對雲，知道意思吧？懂不懂顛倒對？本來他應該要這樣對平仄才合，可是這樣對的結果平仄全部出律，而且最要命的是巫山雲是平平平。我們作詩是最忌諱下三連跟二夾一，後面七言詩的三個字，五言詩三個字，絕對不能作成平平平仄仄仄，平平平是最嚴重或是孤平，仄平仄仄，我後面會慢慢跟你們講。愈周到的詩家，他對於格律就愈講究。所以這是杜甫的，讓人家非常心服口服，兩個對對起來有意思，李群玉你這個人搞怪了。所以你不要看這樣，杜甫為什麼叫詩聖？每個後代的詩家各取所需，李群玉取其詞采，知道？那社會派詩人就取，杜甫所反應的安史之亂的這個層面，真是每個人各取他的一些，到最後每個人沒有不讀杜詩的。
這就有點像武則天時代，不管你怎麼批評她政治上，如何如何這般，甚至於她還創造了十六個字，包括連曌都算在內了，武曌，倉頡之後武則天再創造字，至少在文壇上，她規範所有考試要熟讀文選。所以在初唐時期武則天那個年代，有一句話叫作「文選爛，秀才半」，文選你能夠滾瓜爛熟，秀才大概一半了。這句話知道？文選爛，秀才半，都押韻，中國的口訣沒有不押韻的。所以我說武則天當時，她對於佛經的傳遞，在文壇上叫人家去讀文選。武則天在日本他們也有供奉的，也是一個菩薩下凡，你們去了解這個故事，我們再說。
再來，長偶對。各位這樣的句子，譬如說在一個寺廟，在名勝古跡，雕梁畫棟那個正門裡頭，寫得好長，運用上有時候有它的必要。你看，「聖人之行法也，如雷霆之震草木，威怒雖甚，而歸於欲其生」。你們把這對聯念一下好了，如果我不標點，保證你會念得非常頭痛。臺南有很多古跡，包括被政府列為，一級古跡、二級古跡，你都去看，那個大樑上就好多沒有斷句的對聯，這樣列下來、列下來。來，念一遍，三四：
學生：「聖人之行法也，如雷霆之震草木，威怒雖甚，而歸於欲其生；人主之罪人也，如父母之譴子孫，鞭撻雖嚴，而不忍致之死。」
老師：這次念起來比較悅耳。你看看誰寫的？蘇軾。人生要怎麼說呢！蘇軾黃州貶了以後，皇上要讓他到另外一個地方去。理論上古代的貶官有兩大原則，貶離京城愈遠，貶離你的故鄉愈遠，你的罪就愈重。譬如說我是花蓮人，政府貶官，說貶我到花蓮去，我正好青春作伴好還鄉，我就回花蓮去養老好了。不會這樣的，你看，貶到海南島，很殘忍的一件事，第一次貶黃州，你喜歡批評我的詩，我貶你黃州，隔壁就是他的故鄉，四川，知道吧？讓你望著望，給你一個罪名冠下去，本州居住，不得簽署公事。你就只能在本州遊、本州玩，不能跨越，現在的法律名詞就限制居住，而且不能寫公文，文人又不能辦公，好慘好慘！各位，如果你不能耐得住行政給你的，或是朝廷給你的折騰，你有一些不堅定的意志，很可能就被打垮。蘇東坡的可愛就是，他跟我們凡人一樣，到一個地方不舒服，他就告訴你，我非常不舒服。可是問題是，到了隔一二年之後，他慢慢的沉潛，他經過閱讀，經過抄書，他到黃州去，工整的小楷抄《漢書》。《漢書》啊！開始去註《易經》，開始去註《論語》，可以用我的學術功夫，來忘掉現實人生的惡劣。
可是這個人終究不改本色，等到回去以後，他不是沒有機會。碰到王安石之後，王安石告訴他，人生不要這樣計較，看開一點。他真的聽了王安石的話，所以他講說，「從公已覺十年遲」，我早十年之前我徹底認識你就好了。古代很弔詭的事情就是，我是你的座師，你一輩子就要奉我為老師。什麼叫座師？你考試那一年考上，我是你的主考官，一輩子我就是你的老師。所以歐陽脩當主考官，蘇東坡是那一年考試，考上了以後，歐陽脩是屬於司馬光這一邊的舊黨，蘇東坡一輩子不敢違拗舊黨的概念這樣走。但是，等到他黃州放寬，要到接近京城的另外一個地方去，他覺得離京城愈近了他的機會愈大，可是在江寧，就是南京的時候，碰到王安石，王安石跟他講，人生怎麼一回事如何這般，勸他，就這麼一回事。各位，這位拗相公沒想到也能那麼透徹，你知道王安石最後，就把皇帝給他的土地全部捐給佛家，修行去了。蘇東坡聽進去了，為什麼？因為他在走長江的時候，他的第四個小孩子，對了，因為剛出生，然後沒有照顧好，大概奔波，夭折，好難過！就是他每一次幫他洗澡的時候，「人皆養子望聰明，我被聰明誤一生，惟願孩兒愚且魯，無災無難到公卿」，就是對那個小孩講的。所以各位千萬記得，你個人的遭遇，不要拿小孩子的名字開玩笑，你個人遭遇就個人遭遇嘛，你還跟你小孩說無災無難，它是一個irony。我相信那些公卿都是無災無難到公卿，知道吧？而且是愚且魯，so stupid and foolish，就是愚且魯的人，所以他們達到公卿。跟小孩洗澡就洗澡嘛，你應該是嬰仔嬰嬰睏，一暝大一寸，鼓勵他，好好讓他長大，唱個兒歌給他快樂，怎麼把你的政治遭遇加在他的身上？你看，蘇迨、蘇邁，都是辶部，要往前走，老大叫蘇邁，邁，老二叫蘇迨，要及，知道吧？都是辶部；你看第三個叫蘇過，偏偏這洗澡的人被貶完，蘇遯，知道？那個豚再一個辶部，兒子，你就遯，隱藏吧，他非常乖，還不到一個月，好，爸爸，我就遯吧，讓蘇東坡非常非常難過！所以王安石這個地方給他安撫，真的有用。所以他到常州，你看，你要講，這個長句，你就知道有意思了，他就給朝廷上奏折，我在常州，拜託拜託，皇上，你就讓我告退吧，提早遞辭呈。請問，皇上批了沒有？命運捉弄人，欲知結果如何，請聽下回分解。我講蘇東坡又要講一年。
各位，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講的，我現在講這個處境就是，現在還是戴罪，黃州團練副使，檢校水部員外郎，我講過，員外郎，你現在已經免職了，不是正式職員，你好好乖乖的在黃州，在那邊stand by，還記得，員外郎。是本州安置，不得簽署公事，給他虛爵，然後如何，戴罪之身。所以他到常州的時候不得不，好了，人生仕途這樣，我看開了，他在常州就買了一塊地，聽王安石，好了，我就要老死在這個地方，就上表上去。
皇上非常危急，因為神宗生病了，所以這個上常州居住表一直卡在那邊，沒有批。突然批下來了，說，好吧，就允許你吧，你就到常州去吧。蘇東坡人從常州，常州是在蘇州的北面，然後走向了安徽，馬上要到河南去了。突然接到這個詔令，好快樂！他就趕快從河南邊界，輾轉就要回到江蘇去了。所以各位你看，對皇上，在這樣的處境上我怎麼對皇上講話，要記得，聖人之行法也，王安石新法變法，對不對？你們是如雷霆震草木，不管你們怎麼做，威怒雖甚，你們有你們的做法，如何這般，而終究要欲其生。因為王安石他們也是推行儒家，他只是，太急了，不是說王安石的政策都不好。所以蘇東坡到晚年的時候，知道王安石的新政是有可取，所以當司馬光再次上台，重複要把所有新政都砍掉的時候，蘇東坡站出來替王安石講話的，那是後面的事。所以我怎麼來說服皇上，你允許讓我這樣退。
所以看起來真是很工整，真是這樣，沒有問題，皇上你就推行你的政念。那時候王安石都已經告老還鄉，王安石下來，他的弟子呂惠卿他們上來。各位，年輕的上來，手段更激烈，王安石自己都吃他們的虧，回來了，給你軟釘子吃，他才知道說，慘了，我竟然培養了這一堆人。這個叫做現世報，佛家講現世報，阿彌陀佛！呂惠卿他們對他的打擊真大，他吃了那個悶虧，知道人生怎麼一回事。所以這句話在講的時候，是王安石的手下正在秉政。拜託拜託，你們不是要讓蒼生生嗎？同樣道理，皇上，「人主之罪人也」，就是對我們這些臣子，人臣，對不對？「如父母之譴子孫」，好像父母在罵子孫一樣，「鞭撻雖嚴」，你總沒有把他們給打死的時候，我好高興，我兒子終於被我打死了，不成材嘛，沒有這回事，我棒打就是讓你知道痛。
二十四孝裡頭也有這樣的，我們下一次會說，對不對？什麼人就是這樣？如果你看二十四孝的故事，你知道在儒家，父母跟小孩子體罰的互動上，它是這樣講，「小杖則受，大杖則走」。各位，父母失去理智了，拿著扁擔就要捫，拿著椅子就要甩你，你就趕快逃，才是孔子之徒，你不逃就非也，就叫笨蛋，所以大杖則逃；如果父母拿了那個夏楚二物，戒尺，要打你的手，因為你不乖讓你知道，手痛，好，我錯了。所以他的目標是大杖則走，我們古代的走就是逃，臺語說走，古代是escape，是逃，愈快愈好，因為父母失去理智了。
各位什麼人就是這樣？等一下，我說什麼人，你們講的曾參不是這樣？我現在講的是合乎那個原則。瞽叟，瞽叟的兒子就是誰？大舜，知道吧，失明，你看爸爸，這當然是後代創造出來，瞎眼的父親，瞽叟。你看讓他去蓋房子，就一把火要燒了，這好毒！舜是第一個實驗發明飛機的人，不是萊特兄弟，他竟然可以上去拿個，飛呀飛呀這樣飛下來；叫你鑽地洞給你埋土，我就繼續挖，從那邊挖出來。各位這都是傳說，他藉這個傳說告訴你一件事情，人有七情，很多時候不能節制的時候難免失手。人的生命是可貴的，天上天下唯我獨尊，你要珍惜生命。所以舜就是一個例子。你們說的沒錯，曾參，爸爸一盛怒下去，打了一下，差點把他給打死，他醒來之後又問了，「爸爸，你高興了嗎？如果你要打，我繼續給你打。」人家就把這個事情告訴孔子，孔子非常生氣，曾參非吾徒也！所以曾參覺得，我冤枉得要死，我被爸爸打得半死，老師又拒絕我。孔子就說了這段話，你想想看今天如果父母把你給打死了，他要接受國家法令制裁，你是陷父親於不義，你是大不孝！
我是覺得，你看一個蘇東坡，對皇上講那麼委屈的話，說雖然鞭撻身不忍致其死，皇上給我一線生機，我真是後悔了，我看清楚了如何如何。皇上真的批了，各位人生真是弔詭，如果他這一次一批，蘇東坡後半輩子就沒事了。沒想到他得到詔令，從安徽、河南邊界要到江蘇的時候，突然傳了神宗皇帝駕崩。這下不得了，我趕快趕回常州看是怎麼辦。當時皇太后上來，皇太后是非常尊敬舊黨的人，就說我要啟用……因為蘇東坡兩兄弟考試的時候，皇上一聽到說兩兄弟，蘇家兩兄弟考上，吃飯的時候都非常高興，因為大家都推崇他的文章。聞喜宴的時候，歐陽脩碰到他，聞喜宴，不是看到他考試的卷子，是你要去參加主考官宴請你們的會議，要寫個謝表，知道？感謝主考官。歐陽脩看到這個謝表非常佩服，「吾當避此人出一頭地」，我要迴避他，讓他出頭，你可以看看，「故一時之雄也」。所以回去的時候，皇上說，我給宋代找到了兩個宰相人才，兄弟兩人，你看看多得到信賴。所以這個皇后在內宮耳濡目染，就知道蘇家兄弟。所以她馬上叫蘇東坡，把這個乞常州居住表退回來，趕快給我來就任。可是宋代沒有這個例子。我剛剛講了，員外郎還是戴罪之身，宋代的制度文官是三年磨勘一次，三年考核一次，武官是六年考核一次，蘇東坡人在黃州，已經是四年多了。你就可以看到皇上在處理他，頭真的痛，不知道該怎麼辦，新黨在那作梗。所以他也不想受折磨，小兒子，我們知道謝公最小偏憐女，謝安最喜歡的就最小的那個女兒，同樣道理他也是喜歡小兒子，朝雲所生的。所以後來怎麼辦？欲知結果如何，請聽下回分解。
我們看書，所以他就是在那個場域下寫得多委屈！有沒有告訴，你們在位的人，一定要有欲其生的想法，請你同情我的處境，讓我一條生路。不過人生幸與不幸，我講過如果這一次，徹底給他准了以後，蘇東坡就不會被貶海南島，但是蘇東坡也因為這一次，輾轉又把他召回朝廷去，他人生最有威望的階段，翰林學士知制誥，最高的官位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。人生當你的位置爬到了最高的時候，也都意味著你要特別小心，「滿招損」，跌恐怕要更重了，知道？我們有空慢慢談，蘇東坡至少可以談一年。
長偶對現在知道沒有？
好了我剛剛講過了，所有歸類都有個盲點，實在沒辦法的，張仁青列形式上雜對。各位你看，「伯牙絕絃於鍾期，仲尼覆醢於子路；痛知音之難遇，傷門人之莫逮」，是不是正對？也不是的，因為它要一句一句的意思完整叫正對，「萬里悲秋常作客，百年多病獨登台」，它是兩個並列句子，這邊不是，你要讀到傷門人之莫逮，這個意思才完整。你說是隔句對嗎？伯牙絕絃於鍾期，又沒有去對傷門人之莫逮，有沒有看到？你說是當句對嗎，分不出來所以然，因為他的對句是，伯牙絕絃於鍾期對仲尼覆醢於子路，意思要完整，痛知音之難遇又去對傷門人之莫逮，兩個正對正對，對了以後意思才完整，用四個句子，這種的就叫做雜對好了。
各位這個故事知道嗎？我們現在知道了知音了嗎？知己，知道？伯牙怎麼樣？鼓琴，志在高山，鍾子期這是高山；志在流水，這是流水，他能夠聽出我琴聲。所以伯牙這個跟鍾子期，這就有點像莊子跟誰？對了。對不對？那個故事，就好像個敷粉的人在那邊，一個運斤的人，運斤成風，劈下去，粉過去了，鼻子安然無恙，有沒有這樣的人？請來砍一下，或連鼻子都沒有，頭都沒有了，莊子的譬喻。他說我跟惠施就像這樣，他善於運斤，我善於不動；我善於運斤，他善於不動，我也沒有知己了。沒錯，各位常識還不錯，莊子、惠施。這邊也是這樣，是痛知音之難遇，鍾子期一過世之後，他就從此不再彈琴了，沒有知音可欣賞了。
同樣道理，「仲尼覆醢於子路」。你知道孔子弟子當中，跟孔子年齡最接近的就是子路，差九歲而已，子路常常對孔子拽得很。子路願意拜在孔子門下，也是因為兩人較量過的，也是攔住，第一次那時候還不認識，你就是孔聖人，聽說你很厲害，來，我們來比賽射箭。他拿著蠻力，拿著箭，那個幾里外的樹木，啪，射過去了。你看，怎麼樣？在孔子前面那麼耀武揚威。孔子說，小伙子你射得不錯，這樣好了，你的箭拿過來。他就在箭頭前面裝了一個鏃，一個金字邊，再家族的族，金字邊，一個金屬。子路射的箭，他自己去磨，自己去砍樹枝下來，自己削，削得尖尖的，他能夠射中那個木頭，了不起。孔子說，你真是了不起，有這個能力，你拿過來。然後他就在那個箭頭上，安插進去這個金屬的東西，好，你再試試看。他一射，不但是射中，還把樹木給射穿了。他很訝異，甘拜下風，我怎麼沒有這個常識？孔子說，所以you do follow me。我就跟你，在你身邊。動不動就抬槓，孔子對於子路的勇，在孔子弟子當中被罵得很多次的，子路是一個。
我告訴你，「四書」我們在初中時代我背，我大一的時候再整理「四書」，再整理一遍，我就很好奇什麼叫做有教無類，我就又手抄《論語》，你下次看我的講義都是手抄，我是用手讀書起來的，我把孔子對子路的話，孔子對顏淵講的話，抄了一下。那些稿子現在看到，前幾天在整理屋子，因為我們那個年代隔了二三十，都風化了，那個紙都快腐掉了，因為我們當時也沒有裱褙那種概念，也沒有那種東西。所以小孩看到都覺得有點可惜，快腐掉了那個手抄。到了研究所又要再點，你看我們要點「四書」，高中全部背一遍，中文系有「四書」，老師教幾章，我是全面給它抄一下。因為學問是你的，看你要不要。到了大一碩士班要點書，知道，還有「十三經」、二十五史都要點書。我們這一代還比較好，它點註就好了，我們上一代還要點疏，後面底下疏還要點。又要點一次「四書」，還要寫心得，這下我怎麼辦？好，那我就寫，有哪些成語是從「四書」演變過來的。你每一次讀一部古書，一定要為自己立下目標。它是經典的書，就是不只是值得你讀一遍，你讀一遍不能徹底了解它的所有，你是從內容看它，還是從句子看它，還是看看孔子跟學生之間的對句什麼，還是看看孔子跟諸侯之間的應對是如何這般，你都可以有多角度來讀。所以我的碩士班，我就把所有學而、為政、里仁、公冶長，每一篇我覺得這一句是個成語，用我自己的概念把它整理出來，這章出現在這邊，「譬如為山，未成一簣」，「進，吾往也」，把它列出來。到了博士班又要點一遍，你看看，你看我們臺灣的教育，到了博士班，「十三經」要再點一遍，我們就再點一遍。你知道後來「四書」在宋代，包括《孝經》都列入「十三經」了，唐代先列入《孝經》，宋代就把「四書」列進去。怎麼辦？博士班我怎麼辦？各位，這時候慢慢注意修辭，臺灣有一派的修辭學開始推展。我就說，「四書」裡頭有哪一些是用來譬喻的，把那些譬喻抄出來。各位，你現在叫我再讀，我大概會開始注意它的內容了，現在我知道了它的價值在那邊，從枝枝節節到最後的價值出來。《論語》我們是這樣讀，你讀幾遍？我還抄，你抄過幾則？如果沒有的，不是我在威脅你，好好的做，you do follow me。
所以這個子路，被老師訓話訓最多的，孔子非常了解他的個性。所以當子路參加了衛國內亂，然後如何這般，孔子老早就料準了，孔子的幾個弟子都在那邊，他說恐怕子路這次很難逃他的厄運，孔子先預測，他說以他那麼剛猛的。他不只是子路一個弟子，幾個弟子都在衛國，亂了，子路看不過去，拔刀相助，要跟人家怎麼樣子來較量。所以後來被逮了，「覆醢」，子路死在衛國內亂。當時孔子正在吃飯，加肉醬，覆醢，吃不下去了。所以那麼剛猛的人，「傷門人之莫逮」，沒有人像子路那麼勇猛。每個學生都有他的特色，顏淵是非常沉默寡言、非常冷靜，跟我一樣。為什麼我講沉默寡言你們都在笑？我剛毅木訥，我的學生都知道我八個字，「沉默寡言，剛毅木訥」，講完就全部笑一聲。每一個學生的個性都不太一樣，所以顏淵看起來非常木訥，可是你讓他表達剛剛你聽課的心得的時候，侃侃而談，沒有人會比他抓住老師的。所以孔子說，他根本是非常的冷靜、沉默的人，他不是笨。所以看到參也魯如此這般。這些典故在《笠翁對韻》都會有。
現在知道了形式上的對句了，我們再看下去。各位，類別的對，所以它要這樣分，它就會有詳略的不同。你看形式對它分了幾個？剛剛的例子，分了七個例子，有沒有？你看到了類別對的時候，就是我講的，只能分出正名對跟異類對。你看它正名對，你看又名名對、正對、切對，就同類之物相對。「蓮心自苦，梅子常酸」，蓮對梅，你看子對心，苦對酸，形容詞對形容詞，副詞，自跟常就這樣，對得好工整，這些都是正對。正對的特色就是它是一個意思，蓮心自苦是一個意思，梅子常酸是一個意思。它們也不會說上下關係，都沒有，都是並列的。有時候這個蓮心自苦，我們常常也會諧音，因為蓮子心中苦，梨子什麼酸，下一次我們就會碰到雙關，一語雙關的，下次如果碰到我們也說。所以這樣的對句我們叫做正名對，名詞、物類，不管如何你都這樣對。
可是名詞對名詞類別不同的的確存在，各位，它就叫做異類對。譬如說，「鳳不去而恆飛，花雖寒而不落」，各位鳳是什麼？禽鳥，花是植物，知道吧？一個動物，一個植物，它就特別把這些名詞不同類的，把它歸為異類對。所以這類別它大致上是這樣，同類的他把它歸為一類，不同類的跟它歸為一類。各位，如果你認為說它名詞的對，等一下變成文字的，變成上面形式的，很多都叫做名詞。每個人都有歸類的方法。所以我說這是給你了解，原來這樣這樣。你今天如果坐在這邊，你說聽完以後，老師，我想我也有我的方法來歸類一下，你就給它歸一下，然後去到學術研討會發表一下，看看大家接受不接受，接受了以後我就幫你列下來，某某人說。
再來我們看文字對，各位這是文字，在文字字面上來處理，所以類別對它僅能分這個同類的、異類的兩個名。張先生他體會就是以前的的名對，就是以前正對，就是切對。但是有些前輩在分的名對、正對的時候，他是有些時候會跨異類的也包括在內。但是他比較從嚴，把它切斷，正名對就同類；異名對，異類就是另外一種。
好，現在我們來看文字對，這很容易的，虛字對。各位，〈討武曌檄〉，駱賓王，這個要說又是一段故事了，念一下，三四：
學生：「宋微子之興悲，良有以也；袁君山之流涕，豈徒然哉。」
老師：你認為張先生把這個列出來，〈討武曌檄〉，你們有空再去看這篇文章。武則天後來有看到駱賓王聲討她的這個檄字。我們常常講所謂的檄，是在軍中傳給外頭的軍隊，你要奉行我們命令，有一些行動了。那時候駱賓王是初唐四大家之一，他受託之後，所以你說這些人，你叫他寫駢文、寫詩都可以，他就同仇敵愾，那篇文章把武則天從頭罵到尾，你可以想到的那些禽獸的名詞，那邊都有，豺狼成性，如何這般，都把她罵得，「性非和順，地實寒微」，妳原來出生就是壞胚子，這個話都說了，講現在的話，從本性開始就說了。武則天看到了，她不曉得是真正惜才，還是真的非逮到不可，有人說駱賓王從此就雲遊山海了，不知道變名姓不知道跑哪裡去了。不過駱賓王真的有在監獄待過，〈在獄詠蟬〉，他很有名的〈在獄詠蟬〉，唐詩三百首裡頭，這不管後面的事情。但是武則天看到以後，號召天下人，把這個人找出來，我要好好重用他。我看駱賓王幸好沒有被找出來，不然「為臨朝武氏者，性非和順，地實寒微」，你講我一句不好的，我就刮你一層肉，刮你二層肉這樣。我們講講人生造孽，以現實的人生來講，很多記載對她都很不好，甚至於說她親生把自己女兒給掐死的，這個故事都有。但是我說這種功過之間，有時候妳做一個leader，該怎麼面對妳曾經要奪權的那個欲望所種下的種種的結、種種的果，那是妳很難，幾世要來翻轉，很難。
所以這裡頭你看，宋微子之，良有以也，袁君山之，之，豈徒然哉，有沒有看到？他最重要講這些虛字，在這個地方。所以以後你碰到這個虛字，碰到虛詞，譬如說白也詩無敵，我們昨天講悉知之期，之跟也，你既然用了虛字你就要用虛字去對。至於〈討武曌檄〉的內容，你們有空可以好好去讀，原則上它仍然也是屬一個駢文體製，蠻有內涵，讀了以後，你就知道是政治上的文章，看看就好。
各位再看數目字的對，這都很特殊的文字，很容易就找到的，你有一二三四那種字眼。你看，「秦塞重關一百二」，你要到秦國去，重重的關卡它有一百二那麼重，不容易，所以它易守難攻，所以重關一百二是指它關隘非常險要。「漢室離宮三十六」，跟它對比，一個是重重關卡不好攻，一個是得到了長安之後，離宮建了三十六座，好好的去享受他當皇上的生活。我們常常講離宮就是行宮，後來。通常一個正式的都城，就好像宋代汴京，你可以講京城，臨安，你偏安江左你到了南宋，那個只能叫做行寨，只能叫做行都，正式的京城仍然叫開封。古代要區別的時候，常常這樣區別，正式的宮殿叫正宮；離宮，你就可以知道皇上多麼享受，建宮殿，好好奢華的度他的皇上生涯。這是相對而說，一個是三十六，一個是一百二，有沒有看到？一百二。就好像我對了，我說「東吳一百，西元兩千」，兩千年正好一百年，也是平平對仄仄，一百對兩千。
疊字對這沒有問題了，「日黯黯而將暮，風騷騷而渡河」，各位，這我們剛剛講，就前面的聯綿對，風飄飄，雨瀟瀟這都是聯綿。所以你看到了日黯黯，這個黯黯就是絕對了，黯黯形容那個日，不說日黯，黯，而不能這樣念，你要日黯黯，而將暮；風騷騷，而渡河，騷騷、黯黯這都叫做疊字對。
各位，下來就是我常常講的借對，常常是聲音的假借，顏色的假借等等，借對又叫做假借對。大家很熟了，〈陋室銘〉，劉禹錫。這都讀過吧？「談笑有鴻儒，往來無白丁」，談笑去對往來，鴻儒去對白丁，有無相對，那個存在的有，不存在的無，相對。請問如果你看了白丁，白是一個顏色字，你應該找個顏色來對，應該是什麼？紅色的紅，紅對白，不是紅白對抗嗎？可是問題我沒有叫做紅丁，鴻儒，結果他就諧音過去了，鴻儒。跟我來往的，跟我來這邊談笑的都是那些大儒，你看看，我雖然是個陋室，我這邊就沒有俗士，鴻儒。跟我往來的都沒有白丁，都是拿書卷書本的那些書生，沒有不識字的人。所以這個鴻就假借為紅色的紅。太多這樣了。各位很熟的，在我們的〈竹枝詞〉裡頭，「楊柳青青江水平，聞郎岸上踏歌聲。東邊日出西邊雨，道是無晴卻有晴。」如果剛剛只是顏色的話，剛剛色彩對，等一下還會有，借對，那個晴天的晴，它就諧音為感情的情，類似這樣，顏色、聲音，這種都叫做借，他會把它列在聲韻那邊。
各位再來，色彩對，這不必說了，白雲對青靄。前面那個正好也要用色彩來對，只不過它是假借，所以他把它歸類假借對，因為鴻對白。所以這邊也是，這很容易，白雲對青靄。
我們再看下面第四個類別，剛剛還記得：形式，再來類別，再來文字，再來就是聲韻。各位四個聲韻，很快你都懂，一個叫做雙聲，我們前面有沒有看到雙聲？來，告訴我，「生涯已寥落，國步尚迍邅」，哪兩個字？寥落跟對什麼？迍邅，你看。所以寥落、迍邅，都是聲音，一個是ㄓ開頭，一個是ㄌ開頭。現在你講ㄓ，我們臺語念的時候會念成ㄓ，就好像一隻兩隻的隻，正式念說「一枝紅豔露」，你看一ㄐㄧ，一ㄓㄧ春，一ㄐㄧ春，我們絕對不會念一ㄍㄧ春，所以我們念的時候是ㄐㄧ的音，ㄓ，ㄓ的聲。疊韻沒有問題，「悵望千秋一灑淚，蕭條異代不同時」，各位，也是〈詠懷古跡〉。哪兩個字？悵望，ㄤㄤ，蕭條，ㄧㄠㄧㄠ，對不對？
各位有雙聲、有疊韻，所以我說有些文人就好奇太甚，就要耍他的文學技巧，你看看就好，我們真的在學的時候，不需要弄得那麼複雜。你雙聲去對疊韻，被他找到了例子，「琉璃硯匣，終日隨身；翡翠筆床，無時離手」，請問他要講的是哪兩個字？非常好，琉璃，平平，琉璃是雙聲，對什麼？翡翠。你看琉璃，這個書生家裡非常環境好，你看他的硯盒子是琉璃做的，我真羨慕。沒有關係，我們石頭做的也可以寫好字。終日隨身都是那麼華麗的硯，終日隨身是這個東西。同樣的不離手的是什麼？翡翠筆床。什麼叫筆床？就是筆架子，讓它靠的可以。我們古代，你看筆架子放在那邊。你會講這個人穿著西裝非常的什麼？ㄅㄧˋ挺還是ㄅㄧˇ挺？如果要念的話，筆也是三聲，是毛筆的筆還是畢業的畢？毛筆的筆。你平常看到，寫完以後，筆吊在那邊就非常的挺直。所以你西裝掛在那邊就非常的直，沒有皺紋，所以西裝ㄅㄧˇ挺，不是西裝ㄅㄧˋ挺，知道吧？所以我說成語就是，至少你了解的就是很通常，你就不會寫錯字，知其所以然。
我就對國外回來那些華語教師，要講你在國外教學，除了你們一套專業之外，我就常常跟他們講一些成語，你就用說故事，說日常生活的經驗給他聽，他馬上就上手。好多的成語都可以日常生活，我是比較強調儒家，日常行事之中，建立我們人可以接受的中庸規模，中庸之道。過猶不及，太高不是我們凡人能夠學的，不及我們又覺得你做得不夠，儒家的可愛就是日常行事中找一個大家合理的路子來走。
說翡翠，所以翡翠是雙聲去對疊韻，各位既然有雙聲對疊韻，當然也有疊韻對雙聲，其實這兩類可以歸一類，他也是多事了。知道意思？雙聲疊韻互相對，不管你在前。譬如支離東北跟漂泊西南，支離是什麼？各位，這個字你念起來你就很痛苦了，對不對？因為琉璃都是ㄧㄧ，你念國音普通話你都對，翡翠，ㄟㄟㄟ你都對了，我暫時不去挑你的，這對。支離，你就告訴我怎麼叫做疊韻？我剛剛已經說了，如果你在中古音讀書音，在念這個ㄓ的時候，北方音沒有干擾它的時候，它這個字是念ㄐ，一ㄐ，各位念ㄐ的時候有沒有ㄧ的音？ㄧ的韻出現了，就有了，ㄐㄧ，ㄌㄧˊ你就會ㄧ的韻，知道。不能用現在的普通話，國語說支離，完了，沒有。漂泊這個沒有問題了，你懂，其實那個泊是入聲字，ㄆ跟ㄅ你正好你懂，臺語說漂泊，有沒有？漂泊，ㄆ的音你就會ㄅ，一音之轉。疊韻雙聲，雙聲疊韻，這也應該會有的。
所以這就是所有我們聲韻裡頭的類別，你接受哪一個人的分類沒有關係，你只要存在的知道，原來有這樣名詞對名詞、動詞對動詞，如果物類能夠注意如何。那我們怎麼樣來看一個對句？是從文法條件、聲韻條件、內容條件、物類條件，該怎麼組合來看對句的層次？我下面就要告訴你，我們在真正寫作的時候，你就要注意這些原則。各位，我們現在的對句字數要求相等，有沒有看到下面一頁，十六頁。前面這樣的對句分類，你不必去哪一個是最對哪一個是最錯，沒有對錯，分類都每個人各有他的角度，從最少的四類到空海的二十幾類，到我們現在人的分類。我現在人的分類不得不講給你聽，萬一人家講當句對，你就知道是怎麼意思，有人家講正對，你知道什麼意思，可以跟古人的名詞可以聯合的。至於聲韻那些都是不會變的，雙聲、疊韻，雙聲對疊韻，疊韻，那個不會變的，那個都比較容易理解。
好，現在我們就要講了。我說了句子會對之後，我們開始要進入，假設我們要看一個對子，假設我們要寫一個對子，我們要從哪幾個角度來看？你第一個有沒有覺得說，老師你第一個怎麼會列在這邊？字數當然要對，不然怎麼叫對句；意義當然要對，這個是比較深層次的；類別要一致，類別我等下會說，類別有時候是物類對什麼類什麼，我們再說；詞性你要求相同；平仄你要相對。你這五個方向，如果你常常放在心裡來思考，大概我們在背對韻的時候，你大概就會想到，它是不是一個很周到的對句。我先問你，你覺得第一個列在那字數求相等，譬如說我是五字句就五字句，我是六字句就六字句，你現在看到人家的分類舉例，幾乎都沒有例外對不對？可是你知道很多文人在玩文字遊戲的時候，他的對聯就是不整齊的。所以我這個告訴你說，如果我們正規的對偶，字數是絕對要對等的。
好，各位現在好好想一想，一個對句最大的原則，意義要相關；類別最好一致，這個類別，譬如說事物對事，事對事，還是物對物，還是虛對虛，還是什麼；詞性，動詞、名詞、連接詞、虛字，都包括在內；平仄，平對仄，仄對平。各位，我們講完了這個寫作要領的時候，對偶要領，你回去背「天對地，雨對風」，每一個句子從一字到了隔句對，好好去標它的平仄，每一句要天是平聲，地是仄聲。今天晚上暫時不必標，明天講完了你就要開始標了。我告訴你，你的進步就會飛快。然後我們每一次上課的時候，一丟下來，我第一個問題就是要問你，這裡頭有哪些你平仄認為怪怪的？你就告訴我。我還沒講完，明天才會講完，因為這樣下面開講下去，會隔斷明天的進度，明天講完。然後你天對地，天，平聲，平道莫低昂，我會告訴你原則。但是在這之前我們去認識，每一組的對句，什麼樣叫做好對句。
我們看第十七的這個例子，五個條件結合，好，你現在開始看這樣的，假設對句給你了，字數有沒有相等？都是七個字。你念一遍，「弱柳從風疑舉袂，叢蘭裛露似霑巾」。這個抑揚頓挫，明天你們就會恍然大悟了。我們常常講熟讀唐詩三百首，不會怎麼樣？不會作詩也會吟，你就把抑陽頓挫弄好，明天的結果就會出來。各位，字數相等，第一個。第二，意義有沒有相關？看得懂這個意思嗎？各位，柳樹在春天，風一吹的時候，柳樹會隨著風擺盪，擺盪那個樣子，好像我們人類在舉手，擺擺衣袖一樣，美不美？真雅！劉禹錫〈憶江南〉，「春去也，多謝洛城人」，前面兩句，我抓中間這兩句就好了，〈憶江南〉的中間這兩句，基本上都會對句。你們最熟的是，「日出江花紅勝火，春來江水綠如藍」，我沒有用白居易那個，我用劉禹錫的，因為類別要扣緊。所以如果說意義求相關，弱柳，各位，講弱柳，表示著春天將來還是將離開了？柳樹從剛剛冒柳芽，到了茂盛，到了慢慢的要飄落了，所以他前面叫做春去也，春天要走了，你看那柳樹還依依不捨這個春天，隨著春風的尾巴，掌握著慢慢的搖動，好像在跟春天說告別一樣。想像力豐富不豐富？豐富。下面，「叢蘭裛露似霑巾」，各位，人類的離別，要麼就揮揮手say goodbye，離別的時候難免tear drops，一定要加s，因為是兩行淚。
所以第一個就是揮揮手say goodbye，第一個，默然的落淚，悄悄的看你離開。叢蘭裛露，各位，裛就是沾的露，你看那叢叢的蘭花，春蘭（春蘭秋桂，蘭花春天開），沾的淚水，不管是淚水，還記得吧？淚的小花，似霑巾，好像是我們的眼淚，那麼樣的沾了眼淚，我們用手帕去擦我們的眼淚。好美，朦朧的美。各位，它們有沒有意義相關？揮手跟春天告別，落著眼淚跟春天告別，都是告別春天的兩個情態。用物把人的行為附上去，揮揮手，這個物也有了生命，我們說擬人化。說不定那個蘭花好高興，我終於有露水可以滋潤了，誰在傷感？是你人，所以我們人常常移情作用給它。
我們跟物的關係是三個層次：第一個階段，物是物，我是我，「細雨魚兒出，微風燕子斜」，我只是看到一個物態我寫出來，跟感情沒出去。雨慢慢的下，我看到魚兒出水了，風慢慢的吹，燕子這樣飛過了，我沒有加入情感進去。第二個就是加入你的情感，淚的小花。「數峰清苦，商略黃昏雨」，你看那個山峰好像非常的傷感，它們好好商量說，黃昏的時候我們下一陣雨，因為你的內心uncomfortable。「我見青山多嫵媚」，因為你的內心非常的好，所以看這個山就嫵媚了。等到了最高的層次是什麼？物我合一，「採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」，我在東籬下採菊，你看，南山就那麼悠然，這時候你是南山，南山也是你，這叫物我合一。三個層次：觀物，非常客觀的，物是物，人是人；移情作用，淚的小花，像現在蘭花好像會落淚，都是你移情作用；最後蘭花就是你，你就蘭花，結合在一起，最高就是分不出來，那種層次、那種造句很不容易，所以這邊的意義它也相關。
好，因為時間的關係，他們暗示我時間到了，你回去就去看看，詞性類別，就是三四五這個地方，類別有沒有一致，詞性有沒有相同，平仄有沒有相對。這簡單的工作可以嗎？你明天就把這個對一下，看一下那個例子，這五個你看懂了多少個，為什麼我會區分，五四三二一這樣的層次區分這個對句的類別，好不好？標準的一個層次在那邊。
好，我們今天上到這邊，下課。
學生：同學們請起立，感恩老師慈悲教導。
老師：謝謝你們，明天見。
學生：謝謝老師。
老師：謝謝，謝謝大家，謝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