網頁點播-

笠翁對韻-第108集

  好,我們講下去,管道昇著名的這首曲子就是〈我儂詞〉。筆記記載趙孟頫瀟灑,我講過他的詩、他的書法、他的畫畫都是一流的。我講說在整個歷史上,要排十大書法家、十二大書法家他都有名,所以難免仰慕者多。他自己有一次想納妾。各位,現在的時代是不准你這樣,要一夫一妻制,當時要納妾,社會風氣是可以的。他就跟他的夫人管道昇講,管道昇沒有吭氣,她是非常優雅的態度,你看起來就覺得這女性了不起,她充分了解她先生。她說沒有問題,納妾是你的權力,是你的意願,你要納妾我也不能反對,她說的時候很平和。到了晚上趙孟頫睡著之後,她非常冷靜的就寫下了〈我儂詞〉。

  各位你看你儂我儂那個儂,儂都是吳中方言,儂自稱我。那我儂,我就是儂,儂又是我,後來變成你儂我儂,變成你我我你,你儂就是你我,我儂那個儂又變成卿卿我我那個概念。所以這個我儂詞,就是那麼你你我我、卿卿我我的歌詞。這闋詞跟一般流行曲子會不一樣,當然作者因為是管道昇。第二個譜曲的人是李抱忱博士,他是燕京大學教授,後來他當然有改編,所以也有合唱團把它當藝術歌曲來唱,也有人把它唱成了流行曲子。但這一首,我在想你們早年應該聽過,但是它比一般流行歌曲不一樣,是因為歌詞是管道昇寫的。

  管道昇原來是這樣寫,「你儂我儂」,就是卿卿我我,你我「忒煞情多」,忒煞就是非常。要記得,我上一次跟各位說過,中國有好多的副詞,下面修飾形容詞的那個副詞。譬如說在北方,情感非常的多就叫忒煞情多;如果在山東,情感非常的多就蠻多的,蠻多;如果你在華中地區,它會叫做慘情多,慘綠少年那個慘,不是說愈慘情愈多,不是這樣,就非常多;如果你要在上海這個地方,你就會講窮情多,非常多;如果你要在四川他就傷心情多,也是非常多;如果你在臺灣,夭壽情多,夭壽情多,感情非常多,每個地方都不一樣。所以你忒煞就是非常,你就記得。說我們兩個平時相處,已經有那麼好的感情。

  「情多處,熱如火」,就等於是不必說,我們都心裡很有默契。好,底下這個譬喻,才是它跟一般流行歌不同的地方。我們講文人的感情講到一半,你要能夠委婉,然後你換一層來說,人家就覺得很生動。「把一塊泥,捻一個你」,大家雕塑的概念都有。「塑一個我」,塑成一個,塑一個,再將我們兩個「一齊打破」。各位泥,你還沒去打胚、還沒去燒烤,還沒有固定,然後你把泥再把它和破,一起打破,用水再調和一遍,「再捻一個你,再塑一個我」。各位到這個層次的時候,我的泥中就有你,你的泥中就有我,知道意思,本來是兩個泥這樣打破。「我與你」,這樣的話,那你說要分哪個是你哪個是我,很難分。

  我告訴你,「生同一個衾」,各位衾就是大被子,「羅衾不耐五更寒,夢裡不知身是客」,那個李煜,你看李煜也是話中話,你看他蓋被子都抵不住五更的寒冷。那請問,就算這闋詞是他南唐滅亡,被帶到汴京去,他也是皇室貴族的層次。如果他的羅衾都抵不住五更的寒冷,那一般百姓不是路有凍死骨嗎?那你就知道他的寒,羅衾不耐五更寒是心寒,南唐亡國了,那個心寒,羅衾都沒辦法讓我熱起來,我的心如槁木死灰。所以夢裡不知身是客,我只好作夢常常回到南唐,我才知道我不是客居他鄉。「一晌貪歡」,哪怕那個夢很短,片刻我都喜歡,各位那是李煜。你就知道衾就是大被子,衾。說我活著的時候要跟你同一起蓋個大被子。

  「死同一個槨」,我們常常講說棺槨棺槨,棺木棺木。各位,火葬是現在一般人比較文明的,現在火葬之後還可以土葬、還可以花葬,現在佛教所推廣的很乾淨,愛護這個地球,另外一層次:各位基本上要土葬、要火葬,都要把遺體先燒,火葬時候能夠推進去那個就叫做棺。要知道在公祭的時候,外頭那個蓋上彎彎那是槨,槨不能推進去燒。能夠把你推進去,各位我們佛教徒告訴你,推進去燒的那一刻家屬不要落淚,他總告訴你,你要讓往生者沒有後顧之憂,讓他安然的隨菩薩、隨佛祖到西天,所以不贊成他在火化的時候落淚,就是人間的一切就讓他忘掉,你也要祝福他安然過去。所以我上一次曾經跟你說,假如母親過世,親人過世,都沒有夢見,也不見得是個壞事,那反而在佛教來講他就很無牽掛的,無牽無掛的到另外一個世界。

  所以死同一個槨,就是畢竟你要兩個棺進去,那我們有個大槨包住,換句話說永遠不分離,因為我講過那個棺是要一起推進去燒的,或者棺要一起埋下去的,兩個人,古代那個槨是一起埋。所以為什麼你要三年六個月棺槨才會化,你要去撿骨,道教的觀念,有時候最多六年。所以你在公共的墓地上,它最多,特殊的狀況可以延長幾年,六年是撿骨頭一般來講是最好的時間。因為這個年,譬如說你是姓什麼的,抵住了那個生肖,他可以讓你延長,這個政府都可以接受的,然後你就如何這般。

  所以碰到這樣的譬喻,你我的感情不必說得那麼肉麻,也不必說得露骨,我就這麼塑泥來表現。所以大概李抱忱博士感動了,他是燕京大學音樂系教授,後來在臺灣也是執教音樂系。我的老師也是燕京大學,鄭騫先生,鄭因百先生。所以我正在當碩士班還是博士生的時候,這首歌就流傳了,然後也變成了流行歌曲。但是我講過它這流行歌曲跟一般流行不一樣,它有點像鄉村小調那個味道。各位聽聽看,你把它記起來,中間有些穿插的是音樂家編了這個曲之後必須要穿插的,譬如說,「蒼海可枯,堅石可爛,此愛此情永遠不變」,知道這個,這個是管道昇的詞原來沒有的。可是你知道,音樂家在編曲的時候,幾分音符每一拍,每一小節有幾拍,他要顧慮到那個板拍,所以他就會增加一些詞。

  然後我引號那邊引出來的就是repeat,這個東西你就要重新再重複一遍,我先從頭唱一遍,你聽聽看。

  「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。情多處,熱如火。蒼海可枯,堅石可爛,此愛此情永遠不變。把一塊泥捻一個你,留下笑容使我長憶。再用一塊塑一個我,常陪君旁永伴君側。將咱兩個一起打破。再將你我用水調和。重新和泥,重新再做。再捻一個你,再塑一個我。從今以後,我可以說。我泥中有你,你泥中有我。將咱兩個一起打破,再將你我用水調和。重新和泥,重新再做。再捻一個你,再塑一個我。從今以後,我可以說。我泥中有你,你泥中有我。」

  蠻動人的,你看他repeat地方在哪裡?在那個比喻的地方,有沒有?將咱兩個一起打破,在那邊,聽過的舉手,這個音樂會唱的。真的,你們都沒聽過這些曲子。好不好學?應該很容易,一句一句來,我一句你就跟著來,至少我這學期重新開課,還沒聽你們開唱。如果我聽得可以,等一下就教你們唱那個剛剛年年,你也可以唱到非常的悲慨,如果妳不是男孩子,那也唱一個當時的局勢的心情,這個倒是很可以唱得溫馨。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,三四:

  學生: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。

  老師:我唱這個一定要告訴你,就是說每個人的選擇生活模式不一樣,但是你選擇了找到另外一半結婚了,你對這個婚姻要負責。所謂的負責就是要讓人家感受到這是一個溫暖的家庭,這樣的組合,從你的夫妻兩個人的相處,感染到你的子弟,你的子弟會把這個溫馨去感染到別人。你要知道,關雎,夫妻之始,也就是人倫之始,沒有這樣的家庭就不會有子女,人類就不會生生不息。但是你選擇了另外一種生活模式,那麼也希望你站在你的立場去感染別人,我的意思這樣。那當你唱這首歌的時候,就不會拘束於你是一個家庭的組織,或是非組織了,因為我只是告訴你,有這樣愛情的故事,就好像你在告訴人家說,羅密歐跟朱麗葉,聽者不見得是單身或是組織家庭,都可以聽,他們都可以傳播這個故事,知道我的作用嗎?所以你在唱這歌的時候要讓人家感覺到,他們的熱情你感受到了,他們譬喻的妙處你也傳達了,不然就叫做失敗。李抱忱博士他在譜的時候,他絕對是譜的,我剛剛講是可以讓你唱得很溫馨的。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,三四:

  學生: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。

  老師:情多處,熱如火,三四:

  學生:情多處,

  老師:熱如火。然後五言兩句,蒼海可枯,堅石可爛,散句一個長行的。此愛此情永遠不變,那個遠,我們發的時候在唱不會發遠,遠會有一個ㄨ的音,唱的時候。此愛此情永遠不變,來,蒼海可枯,三四:蒼海可枯,堅石可爛,此愛此情永遠不變。從頭來,你儂我儂,三四: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。情多處,熱如火。蒼海可枯,堅石可爛,此愛此情永遠不變。好,把一塊泥捻一個你,三四:把一塊泥捻一個你;留下笑容使我長憶,三四:留下笑容使我長憶;把一塊泥,三四:把一塊泥捻一個你,留下笑容使我長憶;再用一塊塑一個我,三四:再用一塊塑一個我;常陪君旁永伴君側,三四:常陪君旁永伴君側。

  我們從哪裡開始?蒼海可枯,那個地方好吧?從頭來好了,唱到這邊有沒有辦法?我低的時候你們聲音就出來。你儂我儂,其實你有沒有覺得旋律一直重複?就像我們吟詩一樣,所以他充分掌握了那個原則。你儂我儂,三四: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。情多處,熱如火。蒼海可枯,堅石可爛,此愛此情永遠不變。把一塊泥捻一個你,留下笑容使我長憶。再用一塊塑一個我,常陪君旁永伴君側。

  好,再高起來,將咱兩個一起打破,三四:將咱兩個一起打破,再將你我用水調和。它都有自然押韻,那個用現在的音押韻,和、和(ㄏㄨㄛˋ)、做,有沒有發現?我、塑,有沒有看到?他有用現在的音讀的押韻,不是古代的那個押韻。將咱兩個一起打破,再將你我用水調和,三四:將咱兩個一起打破,再將你我用水調和,好。重新和泥,重新再做,三四:重新和泥,重新再做。高起來,再捻一個你,再塑一個我,三四:再捻一個你,再塑一個我,好;從今以後,我可以說,三四:從今以後,我可以說,我泥中有你,你泥中有我,三四:我泥中有你,你泥中有我。

  各位你要體會,那天晚上當趙孟頫入睡的時候,做一個妻子,想到相處過的甜甜蜜蜜,她一點都沒有灰心,你看看她在用這個你我這樣塑的時候,帶了一點溫馨,當然心情是低迷的,因為先生要納妾,她也不曉得要贊成、要反對,沒有那種是非區別,就是分。但是我們兩個的彼此,我們是融在一塊的,我總記得你的好,不會去記得你的現在的行為如何這般。有些人就叉著腰破口大罵,飯不煮了,讓你餓死了如何這般。各位妳怒目相視,只有把局面弄得更差。我仍然做我該做的,那麼你的選擇我就尊重,你看一個太太,高明的太太就是這樣,然後寫得溫馨。各位,因為趙孟頫是個書畫家、是個文人,他文人那種真誠的感情他很在意的。當他看到這個,你在唱的時候一定要在想,管道昇那時候的心境,我總希望這個甜甜蜜蜜一直保持,不要被人家干擾。

  所以你在唱的時候,要唱出管道昇那個心境,雖然我是男生,我也會對管道昇那種情懷,你會覺得說,她真的處理得好,雖然有一點點,如果這樣子多了一個人我該怎麼相處,我是怎麼樣,會想那麼多。但是擺開這些是是非非,我就想到我跟你要怎麼相守,從以前到現在到未來,我跟你怎麼相處?就在我們兩個點上做文章。各位,你說第二天趙孟頫看到了,他納妾的念頭就取消了。所以這一段我在想,應該是傳出來,在筆記上被記上,很重要的,你翻元代的都會看到這一段話。

  唱得很溫馨,經營過去,期待未來,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,三四:

  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。情多處,熱如火。蒼海可枯,堅石可爛,此愛此情永遠不變。把一塊泥捻一個你,留下笑容使我長憶。再用一塊塑一個我,常陪君旁永伴君側。將咱兩個一起打破,再將你我用水調和。重新和泥,重新再做。再捻一個你,再塑一個我。從今以後,我可以說。我泥中有你,你泥中有我。

  我現在不開口,我來聽你們,有沒有唱到我感動繼續上課下去。你要知道,我生活最痛苦的時候,我是燒餅的師傅,我燒餅也是要用一塊泥塑一個我,我要塑二十八個燒餅,每一個太多的我就拆過來補一下那個,每一次在那邊就想到這個東西,那時我都還沒結婚。我就很想,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,在想到這個玩泥巴遊戲,她會這樣子把自己感情寄託在這邊,覺得難道,不只是書法家,他還有文人的文才,我跟你講。所以這個夫妻真的是相得益彰的。來,我不開口,我說三四,你儂我儂,三四:

  學生: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。情多處,熱如火。蒼海可枯,堅石可爛,此愛此情永遠不變。把一塊泥捻一個你,留下笑容使我長憶。再用一塊塑一個我,常陪君旁永伴君側。將咱兩個一起打破,再將你我用水調和。重新和泥,重新再做。再捻一個你,再塑一個我。從今以後,我可以說。我泥中有你,你泥中有我。

  老師:非常謝謝同學們,唱得真的是很好,唱得很好,很有那個感覺。好,我們來看,所以你現在對這個所謂的魏國夫人管道昇,印象深刻了吧?好,底下「野馬對沙鷗」,你看要不要這樣比喻?課本上野馬,他說是自塞外野生的馬,野馬也指塞外蒸騰的水氣。沙鷗,棲息於沙灘的鷗就叫做沙鷗。那麼我不知道還有沒有說,沙上蒸騰的什麼叫沙鷗。所以有些時候,那個老師非常周到想要知道說,你要知道這個詞有另外一個意思,可是兩個註解一註下來的時候,你要對,聰明的同學你就要自己對,你覺得這個野馬對沙鷗是取哪一個?塞外野生的馬,還是說野外蒸騰的水氣?當然是第一個。所以一個是在野外,就是在陸地奔騰的野馬,一個在水中的沙鷗,一個是積極奔騰,一個是優雅的,你都可以想像那個意境,這樣才對。野馬奔騰的往前,沙鷗悠遊的盤旋,很不同的情境,它可以對。我們不敢說相反,它沒有是非,也沒有什麼相反,如果是一個動一個是靜的話,那就動靜對比了,你就可以想像,知道嗎?

  再來,「茶解渴,酒消愁」,各位有這樣。各位,有時候茶跟酒都會醉人,茶喝多了也會醉,真的是如此。所以我們一般來講口渴了你喝茶,有愁了你澆酒,你就找酒喝,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,也有這樣的事情。所以有些東西,尤其是學文、學漢學的人,你有一些不如意,你有一些什麼,我只有兩個東西,一個就是看看,藉古人就置之度外;一個就趕快提起你的筆,寫下你當下的心情,當你提起筆在寫心情的時候,你的心就愈來愈平靜,寫完了以後看一下,就沒什麼了。那一件事情你就留著,哪一天看到了,曾幾何時,我也曾經如何激動過,寫了以後,你的情緒一切就會緩下來,這個很有作用的,療傷常常就這樣。不必太說,跟人家爭辯太多沒有用,我讀我的書,專注在一個點你就會忘掉。第二個,趕快寫下你當下的感覺,你要用筆記的,用作一首詩都可以。

  所以這個是一般來講,茶解渴,然後酒消愁,藉外物來代替你,這就有點像〈蘭亭集序〉,因為每個人個性不一樣。所以〈蘭亭集序〉王羲之告訴你,碰到困難的事情,「或悟言一室之內」,有些要找朋友在屋子內分享,分享完後,所以現在常常很多心理師,跟你分享之後,你就沒什麼。「或放浪形骸之外」,有些人就自己出去看看山,山是那麼偉大,海是那麼寬闊,看一看山,自己心情就轉變,我是何等的渺小,何必在這有限的人間,再為這些無謂的事情那麼樣的苦惱?三秒鐘就過去了,三秒鐘就過去。所以我說相處真是不容易,可是看你的面相,你就知道可以看出你是快樂還是痛苦的。快樂的你感覺到,你會給人家的渲染就是有希望的、開朗的,不會憂愁滿面,常常這樣子,好像人家欠你多少,或是你虧對,永遠是那個感染力不夠,然後你反而把自己閉鎖在自己心扉裡頭。

  所以我看到這個茶解渴,酒消愁,這是古人如此這般,你就文學上也很多人這樣寫,借酒澆愁愁更愁。可是到最後李白告訴你,「明朝散髮弄扁舟」,他也不能在酒池裡頭,他也是要走出去,所以很多走出去,你就是可以放鬆自己了。

  「白眼對蒼頭」,來,我就很想知道,白眼你怎麼看它?露出白眼表示鄙薄或厭惡,沒有問題。各位阮籍不是能夠青白眼嗎?我瞪白眼。他說這是一個解釋,白眼只能有這個解釋,蒼頭,不得了,裹著青巾的軍隊,也指奴僕,也指斑白的老人,蒼頭老將持著,白面書生如何這般。我就不曉得你要取哪一個?你要取哪一個?你要蒼頭是講裹著青巾的軍隊嗎?白髮斑白的老人嗎?還是那些奴僕?你覺得這三個解釋,你從白眼去想,我們一般人來講,碰到文雅之士你就會青眼,碰到俗不可耐的人你會用白眼。所以這裡頭最能對的,我白眼我要對誰?我對誰會使白眼?對那些奴僕,你看輕人家,你用奴僕。

  各位,這是阮籍他的選擇,你要知道他當時瞪青白眼的時候,是他太太過世,他家裡哀傷。有些人哀傷,難免就會到家裡來慰問你,他覺得這些都俗人、俗態做些俗事。你要知道他是名士,有些人看到他憂傷了,反而拿了一瓶白酒,拿了一瓶來慰勞他,他就瞪青眼,還是你比較了解我。各位,你現在如果人家家裡有喪事,你拿著酒什麼要去給人家喝酒,人家才一律跟你瞪白眼,那是六朝名士他能夠這樣。所以阮籍的青眼白眼是這樣,家裡不幸了,家裡太太過世,好多人問問怎麼樣,這些人俗不可耐,只有他的好朋友嵇康他們一過來,拿著酒,拿著什麼,哎呀,老朋友,一看,好,喝個痛快,青眼。所以你就知道說,他做一些俗事。

  所以蒼頭你就想說那些俗士,俗不可耐的人。當然我是絕對不會認為說,奴僕就是俗不可耐。所以我不知道他大概不知道該怎麼對,這個對一些俗不可耐的人,他會瞪白眼,所以你就第二個比較接近,奴僕。可以接受嗎?

  再下來就是「馬遷修史記」,這個我要說了,這個虧他。這個歷史上,司馬遷如果把名字完整的叫熟了,就絕對要叫司馬遷。歷史上只有兩個人他複姓,被人家認為單姓,而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取代,第一個就是司馬遷被稱為馬遷,第二個歐陽脩被稱為歐公。各位,那都是對他非常高規格的對待,沒有第二個人,姓歐陽,沒有說歐陽什麼的,你稱他歐公,你一講歐公就是人家會講歐陽脩。你講說馬什麼,馬遷人家就知道司馬遷。司馬光沒有人叫馬光的,都要叫司馬光。各位,這是唯二的兩個複姓被人家單稱的,請你記得。

  馬遷修史記,司馬遷修《史記》,該有的事實,佴之蠶室,對於那些歷史的是是非非,我把你記下來讓人家去評斷。孔子就作了《春秋》,「亂臣賊子懼」,都是作史書,都是正面的人物,所以這也是一個正對。

  底下,「莘野耕夫閑舉耜」。各位你看注釋第六,我稍微說明一下。伊尹還沒有碰到商湯之前,隱居在莘國耕讀的典故,就他孜孜矻矻的讀書。各位這個字我說過了,它可以唸ㄒㄧㄣ,唸ㄒㄧㄣ的時候就要念莘草,它絕對一個草類,莘草絕對唸ㄒㄧㄣ;你要講眾多,你要講特殊的國民,像譬如說莘國,絕對要唸ㄕㄣ。我們常常講說培養眾多的弟子,這些弟子就叫做莘ㄕㄣ莘弟子,絕對不要給我唸莘ㄒㄧㄣ莘弟子,好像這些弟子都是莘草,一個一個是草包,ridiculous,絕對不是,我眾多的學生就叫做莘ㄕㄣ莘學子,絕對不要唸莘ㄒㄧㄣ莘學子,要記得這個字。

  所以後來人家就講莘野耕夫閑舉耜,我是一個隱者,你只要講莘野耕夫就是一個隱士,我是一個隱士,我優雅的、我從容不迫的,我拿著鋤頭在這鋤草耕作,不怨天,不尤人,窮則獨善其身,做我該做的。同樣道理也有一個人,商朝有一個,周朝有一個「渭濱漁父晚垂鉤」,各位那個字我不是說過嗎,絕對不能唸ㄈㄨˋ,我們注音當然對了。渭水邊那個姜太公釣魚,離水三尺的呂尚,呂尚就是這樣。一個是在渭水濱夕陽向晚,很安靜的在那邊釣魚。各位這兩個人都是一個隱士的身分,當然背面,後來被人家找去了當了丞相,輔助商湯,一個是輔助周天子。

  所以告訴你一件事情,人在窮途的時候要記得善其身,好好修為。機會沒來不要抱怨,在積累你的德行、積累你的修養、積累你的涵養,終會碰到知音看到你的。你怨天尤人只有蹉跎歲月,把自己該掌握的光陰就浪費掉了。伊尹跟呂尚是有點傳奇的人物,但是也值得我們去借鑑就是了。

  下面這個他重複用了,各位如果看到五十四頁就知道,「龍馬游河,羲帝因圖而畫卦;神龜出洛,禹王取法以明疇」,最主要它因為疇字韻,ㄡ,他要用這個字他就想出這個對句。各位馬出黃河,龜浮洛水,這是兩個,看到異象,然後就能夠把這個上天所示的異象,用到人事上來。在課本五十四頁,這你只要往前看就好了,也沒有特別補充。說伏羲看到龍馬黃河,馬背上旋毛,像星點點出了一些樣子,他看到這個然後就開始畫八卦。反正人類在蠻荒時代沒有文字,只有那些我們所謂的fortune tell,能夠望之未來的人,他可以看出這個天象。所以你看看等到這些文字要被發明,這個八卦要流傳人世的時候,開始了天諭什麼,然後如何這般,倉頡造字,不是眾鬼都嚇一跳了嗎,從此我們的天機就讓人類學過去了,所以他記的是這兩個事情。

  當然夏禹講的是我們講說九個,九類治國的方法,所以九疇九疇,那個明疇,就是指我們五十四頁所講的,九類治國的方法。所以前面是神奇現象出現,有先機的人先掌握了,他就因圖可以畫八卦教人吉凶。一個是龜浮洛水,看到了龜上的這些暗示,所以夏禹他就能夠根據這個東西,定出了九類治國的方法,所以以明疇很清楚的記下了治國的九種方法,那個疇就是類,明疇就是清楚的類別。因為五十四頁那邊有講,它一共是九類吧,沒有說錯吧。對,有九類大法,它叫九疇,出於《尚書.洪範》篇記載的故事。

  各位要記得《尚書》很難讀的,《尚書》就是用地方的話記載,今天我來臺南這個地方,我對當地百姓溝通,他們就記載;明天我假如到了桃園去,當地百姓跟他溝通,又用他們的話記載,所以都基本上是方言。所以你在讀的時候,如果你不是那個地方方言的人,你就很難讀通。所以孔子講,「《詩》、《書》執禮,皆雅言也」。孔子是山東人,我是福建人,如果我今天講課全部用閩南語,那不是好多人聽不懂了嗎。所以有時候,該用大家聽得懂的話說道理,你就用聽得懂的話,不然就像《尚書》一樣。因為《尚書》是要到各地去宣告,古代社會不像我們現在電子媒體那麼發達,還有那個現場轉播,沒這回事。他就必須這邊用你的話,讓你聽得懂;那邊用你的話,讓你聽得懂。所以〈洪範〉基本上你可以知道,治國的大類別、大方法。沒問題吧?這一段。

  好,我們從頭唸一遍,榮對辱,喜對憂,三四:

  學生:「榮對辱,喜對憂。繾綣對綢繆。吳娃對越女,野馬對沙鷗。茶解渴,酒消愁。白眼對蒼頭。馬遷修史記,孔子作春秋。莘野耕夫閑舉耜,渭濱漁父晚垂鉤。龍馬游河,羲帝因圖而畫卦;神龜出洛,禹王取法以明疇。」

  老師:好,很好,我們看下面一個,冠對履,三四:

  學生:「冠對履,舄對裘,院小對庭幽。面牆對膝地,錯智對良籌。孤嶂聳,大江流,芳澤對圓丘。花潭來越唱,柳嶼起吳謳。鶯懶燕忙三月雨,蛩摧蟬退一天秋。鍾子聽琴,荒徑入林山寂寂;謫仙捉月,洪濤接岸水悠悠。」

  老師:真的,你們真是了不起,那個注一聲的那些入聲字,都被你們唸出來,我聽了就很過癮,表示說孺子可教也,真是高興。

  我們來看,「冠對履」,平聲對仄聲。「舄對裘」,仄聲對平聲。「院小對庭幽」,仄仄對平平,這都沒有問題。「面牆對膝地」,各位,這個「膝」是入聲字,膝地,所以它是仄仄,那個「面」它是去聲,它是平平對仄仄,所以那個面是出律了。膝蓋,我們唸ㄒㄧˋ,膝蓋那個膝它是入聲字。「錯智對良籌」,仄仄對平平。「孤嶂聳」,平仄仄。「大江流」,仄平平。「芳澤對圓丘」,哪個字?「芳」,因為它要仄仄對平平,第一個字比較不論。「花潭來越唱」,平平平仄仄。「柳嶼起吳謳」,仄仄仄平平。好,「鶯懶燕忙三月雨」,這個「鶯」,平仄應該是什麼?仄仄平平平仄仄,有沒有拗救?有,一三,對不對?所以這救了不會有孤平現象,沒有問題,不會有夾的現象。「蛩摧蟬退一天秋」它本句自救了。下面這邊有沒有對句救?蛩摧蟬退,哪個字?蟬,對了,算是平平仄仄仄平平,它是第三個字。燕跟蟬還互救,對句相救。

  再來,「鍾子聽琴」,它是仄仄平平,哪個字?「鍾」。對過去,「謫仙捉月」,各位,「謫」、「捉」兩個都是入聲,哪個字?平平仄仄,那個謫,它出律了。所以雖然它救,但是造成了什麼?孤平。你知道,謫是入聲,捉也是入聲,就兩個夾了仙,所以這個地方他沒有處理。但是如果說對句去救的話,是有救,那個捉也是入聲。所以鍾子聽琴,那個鍾出律,謫去救它,可是沒想到這個捉月的捉。各位,如果是我們來講,謫仙撈月就沒有問題了,懂我意思嗎?我們說他下去撈月,等一下我會講這個字,因為這裡頭有些字我很有意見。

  「洪濤接岸水悠悠」。那邊「荒徑入林」平仄是什麼?仄仄平平平仄仄,那個「寂寂」,「寂寂江山搖落後」,那個寂寂,入聲字。所以它是第一個字出律,應該是仄聲,第三個字出律應該是平聲,它是一三本句自救,仄仄平平平仄仄,荒跟入它出律了,那麼它一出律,第三個自救。好,下面「洪濤接岸」,洪濤平平仄仄仄平平,合律沒有?合律了,因為接它是入聲。

  所以這個地方有個孤平,就是謫仙捉月的捉,他去捉月,我們一般來講謫仙撈月有沒有?李白去撈月,如果撈就比較沒問題。但是這個錯誤的機會比較小,那個蛩摧蟬退會比較重一點,我們等一下看一下。

  現在開始講那個意思,「冠對履」,這沒有問題,一個是帽子,一個是鞋子,對不對?這也是正對,一個穿的。如果是方位的話,它就反對,一個在上,一個在下。同樣道理「舄對裘」,我們課本上寫了,古代所穿的鞋子。舄對裘,也是人穿著的器物,裘是你的皮衣,這個對起來對得比較特殊一點,因為鞋子去對了衣服,很奇特。那個帽子去對鞋子比較容易想像,因為穿戴,衣服去對鞋子比較少見,我們也不能說它錯,反正它是名詞,又是人的器用。

  「院小對庭幽」,這個院小對庭幽,這個院小這個小用得好像不那麼好,如果你用的是院靜,幽靜的靜對庭幽,那個幽靜就比較像。但是我們也尊重,這是李漁作的,院子小,所以庭院非常的優雅,各位優雅的庭院不見得小。如果你院靜,如果你說院靜,那個靜那個院也不見得小,這樣的話就比較容易對,但是我們也尊重他院小,這個因為解釋得通,沒有關係。

  「面牆對膝地」,各位看這個面牆,我們說不學如面牆而立,後來以面牆比喻不學而識見淺薄,他是這樣要用那邊去想。膝地就兩膝著地,「檀信及門而膝地,童耋遍城而掌膠」,我們想知道這個膝地,兩膝著地。如果說面牆,表示你向學的恭敬。膝地,各位,兩膝著地要向人家跪拜求學,兩膝著地也向人家請教。各位你就要知道,長跪問故夫,良人復何如,所以如果兩膝著地那個跪,是漢代以前的長跪姿勢,對人家客氣的話,它也是示人尊敬的意思。那麼在虛的層面就可以面牆一起對了,懂我意思嗎?

  各位,你讀過古樂府,良人復何如,長跪問故夫,各位長跪就是古代禮節。平常就像日本人,男孩子坐的時候雙手扶著,你臀部墊著你的後跟,但是尊敬的時候你要挺起來,知道吧?那就叫長跪。所以這個膝地也是一種尊敬態度的表現,至少漢代以前是這種行禮方式。古代不是坐這種椅子是榻榻米,日本的女孩子也是這樣,看到沒有。男孩子有時候你還盤腿坐在那邊,女孩子是跪在那邊。然後他要起來跟你行禮的時候,他一定要站起來,就是屁股要站起來,這是尊敬。所以膝地也是一種態度的尊敬,這樣的話跟面牆兩個就可以對上了,一個是非常淺薄的人,然後一個是非常尊敬的人。但是如果你不管這個東西,抽象的意思你不管,說面牆跟膝地,面牆而立,跟膝地而坐,正好是兩個行為態度的表現。知道我講的意思嗎?膝地要表現對一個人的尊敬,面牆是不學而學識淺薄,表示你淺薄,這個勉強說可以這樣對,但是拗得不太好,就不如講說字面就好了,一個面對牆壁而立,一個膝地是兩腳跪下去,是兩個行為的動作,這樣的話就不會引申意思的困擾。那膝地請你記得,也是古代禮儀的一種,長跪的姿勢就是膝地。

  「錯智對良籌」,如果沒去好好解釋的時候,真是很難解,課本解釋得不錯。錯就是晁錯,他在文帝的時候,曾經做為太子家令,胸藏大略、辯才非凡,被太子劉啟尊為智囊,認為是智囊團。可是晁錯最後,他的過世非常的慘,知道嗎?太親近結果、太聰明的結果,然後跟皇上建議,如果要鞏固你的勢力的話,要把那些跟你平行的皇太子,被分封各地的這些諸侯,一一削掉他的職務,你才能夠定於一尊。皇上做了沒有?下令要解決以後,七國同時反,這個晉代如果有八王之亂,漢代有七國造反,然後他們就說鼓亂、挑撥我們手足之間情懷的人,就是晁錯。所以有個叫袁盎的人就利用了皇上的建議,捉下了晁錯,斬晁錯於東市,他是被斬首的,所以晁錯後來結果很悲慘。

  所以有時候在皇帝前面不要太聰明,當你跟皇帝諫言,好像推心置腹要讓皇帝樹立權威的時候,你看皇帝威望還沒有到那個地步,千千萬萬不要出餿主意,你就讓他們兄弟平起平坐,大家去競爭,太趕盡殺絕,把你的政敵要一網打盡的時候,結果自己先遭殃。所以晁錯,我們不能說他並沒有智慧,講了胸藏大略,史書就這樣記載,他的確是有方法的人。我總覺得時機沒有成熟,就是你輔佐的皇上威望還沒有建立,出手太快,慢一點點也許可以。就像漢武帝,如果你碰上了漢武帝,到了一定層次的時候或許可以,你還沒有那個地步你就出手,傷害自己。所以晁錯有智慧,包括他想到了要削諸侯的力量,也是為了鞏固王室,這也是,但是出手的機會不對了。

  那個良籌當然是講張良,這我們不必再重複了,有沒有?漢高祖講運籌帷幄,讓他能夠決勝千里,就是張良。張良就比較聰明,張良就比較懂得守住,不拋頭露面,反正要攻,韓信會去打。我只是想一些點子,能不能做,丞相蕭何會去做最後綜合判斷,那我就是不出手,我只告訴你皇上。所以有時候張良還是比較聰明一些。所以這兩個人都是皇帝身邊有智慧的人,把他拿來對比,錯智對良籌,而且名字也很有意思,你就是錯,我就是良,有沒有看到?被李漁拿來消遣一下。

  然後下來,「孤嶂聳,大江流」,當然孤立的高山他只想到這個,我就想到什麼?請你看講義,我一直覺得這兩句應該是這邊化出來的,就是孤嶂聳,李白〈送友人入蜀〉,各位,蜀國開國君就是蠶叢,蠶叢是傳說中蜀國的開國君。你看,蜀地是不是一個蟲?蜀國的蜀是不是一個蟲?可見南方很多人是所謂的圖騰崇拜,我們閩南人的閩,中間是不是蟲?所以有些人就說了,你不要這樣,中國人把我們看作蟲,你根本不曉得所謂什麼叫做地方信仰,如果這樣的話四川人也要造反,凡是有蟲的都造反。那北狄那些外邦也都開始造反,狗,你看南蠻也都造反,蟲,你看。不是這樣,有時候你只要看到了我們的百步蛇崇拜,印第安人老鷹崇拜,知道吧。你就知道說他是一個尊重你的民族信仰,你的崇拜我尊重你,就用那個來叫你。所以那個蜀地,你看連它的傳說都是蠶,知道吧,蠶也是一種蟲,傳說你的祖先就是蠶叢,那四川人更應該革命,我們是蟲喔。可是你不要忘,吐蠶絲,織被,天下人都用,照顧天下蒼生,你們才偉大。

  好了我們看一下,李白從那邊切進去。所以有人在說了,這應該是李白從陝西到四川去的時候寫的,跟〈蜀道難〉是作於同一個時期,〈蜀道難〉也開始講蠶叢,以前如何這般,「蜀道之難,難於上青天」。所以我聽說要到四川的路「崎嶇不易行」,真的,你假如走一次崎嶇的山路,然後開一次車,尤其是晚上,你就知道什麼叫做九回腸,我不是說夜路九回腸嗎。李白那時候還沒有汽車,我還可以說是車行藉導航,我還可以有導航,我開始頭燈投射處,我還有個電燈可以投射,我比他安全多了。我上一次不是作那個詩嗎,有時候想一想崎嶇不易行。

  好,不易到什麼地步?你轉個彎,「山從人面起」,各位稍微轉一下或是拐一下彎,山就從你的前面好像聳然而起,孤嶂聳,有沒有看到?山就聳出來。「雲傍馬頭生」,各位你可以想像,《千家詩》第一首在畫的時候,就畫那個轉彎的地方那個山高聳,雲邊那個,雲在飄浮,不是馬飄浮,馬飄浮就見鬼了,太可怕了,飄浮在這個高山上,那個雲飄浮在馬頭邊。所以李白就是李白,他把那個景寫得很真,山從人面起,雲傍馬頭生。

  好了,「芳樹籠秦棧」,所以你看他寫秦,說我要走連雲棧道,要從陝西走向四川,你看旁邊有一些奇特的樹,芳草芳樹,然後我要走過,都照在這棧道旁邊,所以李白那一次入蜀,很可能他也走棧道過去,棧道是長江三峽的傳奇之一。

  所以「芳樹籠秦棧,春流繞蜀城」,春江這樣繞過蜀城,當然就四川,不管是哪一個城,不管是重慶,不管是成都這樣繞,反正蜀川這樣子繞。好,很重要的是,這個有人去蜀地的時候很可能,如果以唐代京城是在長安,到蜀地大概都是被貶官,才會到那麼艱險的地方。所以他就慰問這個蜀人說,「升沉應已定,不必問君平」,一個人的升沉大概就已經定數,你走這個路大概就是被貶官,因為要離開朝廷,說人生各有命分,不必太抱怨,升沉應已定,不去問就不要去占卜問卦了。

  各位,誰在那邊?就是我們的姓嚴的人,嚴遵。在《漢書》裡頭「王貢兩龔鮑傳」,各位你看有多少人在這個裡頭?有龔勝,龔什麼人,有鮑什麼人在這裡頭,一堆人合傳。然後其中記載了說蜀人嚴遵,他字君平,隱在成都賣卜為生。各位你看賣卜的人,這個就是非常懂得天機的人,每個人要找你,就是希望得到你一、二句話,對他的未來,對他的做人有幫助,才要問你。所以嚴君平非常知道你們來的人。所以他就看對方,如果是「有邪惡不正之問」,知道,不是光明磊落,有某種特殊目的如何這般,他就用龜蓍為他陳利害,「俾為人子者依於孝」。各位,不管你問什麼,他最後告訴你的,都一定要秉持這個原則,做人子女的要懂得孝順,做人子弟的要懂得順,做人臣子的要懂得忠,「各因勢導之以善」,這是最重大的目標。

  所以各位如果這樣天機給你,有這個特殊功能,你用這樣迂迴的幫人家引導向善,你就功德無量。如果你不是,告訴你說你要解厄,要用什麼方法,你要害那個人,你要用什麼方法他就如何這般,利用天機,非行善去作惡,以後得到的天譴就更麻煩。所以揚雄年少的時候,曾經奉嚴遵為師,所以他也著了《聖德論》來稱讚他的德操。所以嚴遵在四川是非常著名的、被人家推重的一個人物。所以我們這邊所謂的孤嶂聳,我就講說山從人面起那個樣子,給你想到孤嶂聳的樣子。

  同樣道理,這個大江流,如果要我注的時候,我大概會把杜甫〈旅夜書懷〉注給你看。〈旅夜書懷〉是代宗永泰元年,他寫的,那時候是西元的七六五年,聽著,當時他辭去了節度參謀的職務。各位我們昨天已經說過了,他跟他的朋友不能夠相處,雖然非常感謝你,我來四川被你給照顧了,但是朋友的個性跟他的個性不能相符,後來他只好辭去了這個參謀的官,就回到草堂。還記得吧?檢校工部員外郎,我們早上講的,他就辭掉了,要回到他的草堂去居住。所以理論上應該是從成都,要往渝州跟中州的途中要這樣走。渝州的渝就是三點水的渝,所以到現在重慶還簡稱為渝市,三點水再一個那個俞,三點水再個,我們姓氏那個俞,渝州的途中。

  各位因為要走水路,然後現在剛剛把官辭去,所以杜甫要表現什麼樣的心情?我們看一下:「細草微風岸」,這也是高中課本,臺灣的高中生都會讀過的一首詩。細草微風岸,你看微風慢慢的吹,尤其是晚上。「危檣獨夜舟」,我把船桅高高的撐起,那個危就是高,你不要以為是危險,高高的桅檣把它撐起來,就高高的欄杆,船的桅杆撐起來,在晚上行著。看看周邊的景色,「星垂平野闊」,可見那一天晚上月亮大不大、明不明,各位月亮應該不是最明,因為月明的時候星就愈小,甚至於到了中秋你根本看不到,太亮。所以這個月亮還不是非常亮,還不是非常亮,所以你可以看到那個星星,掛在天空,一片空闊,他還可以看到星星,表示這個月不是那麼亮。

  然後「月湧大江流」,月亮照在水中那個投影,船走過那個浪湧起的樣子,好像隨著江浪在那邊游,那個經驗你就自己想像,很有意思,晚上行船月亮照射那麼浮沉的樣子,月湧大江流,其實是大江湧著月在往前流。所以你可以想一想,要麼他搭的就是那個蜀江,如果知道,要麼就是搭著長江的這一段這樣子走。「名豈文章著,官應老病休」,各位,這兩句話是無限的心情低潮。說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作作詩,我喜歡寫一些這樣的詩篇,讓人家來傳,表達我的心情,我不曉得是不是我的聲名會因為這些文章而著名?我不知道,當然也包括這一首。不過你放心,他就是靠詩來著名的。他說名豈文章著,當時還對自己喜歡作詩,或是因為他人家的像祕書這樣的人,說我能夠舞動這一隻筆,是不是就可以讓我顯名?我不知道,但是有個事實放在眼前,官應老病休,各位這就是詩人的忠厚。

  那個嚴武,照顧他的那個人,照顧他那個嚴武,就他四川的朋友。然後嚴武的脾氣有一次跟他意見不合。你到四川畢竟你的朋友已經照顧你,然後這一點做為一個詩人他一定會感念,至少讓我先安頓。那個性不合,我們再相處下去,然後等到朋友翻臉,到了那一天,不如我先離開,所以我就不去談這個,我只兩個,老、病。所以我這個小官,應該是我歲數大了,我又身體不好,所以我應該老早就該辭職,反而把自己的辭職推給老跟病,並沒有告訴你說,官應格調休,或是官應高潔休,他都沒有,沒有這樣。各位,這就詩人的溫厚,他跟嚴武後來是相處不太好。

  所以以後我就像什麼?「飄飄何所似」,我在想那天晚上會不會有個沙鷗?因為只有夕陽西下你可以看到那個鷗,從今以後我這樣漂泊到處遊蕩,會像什麼?各位很自詡的告訴你,這邊就告訴你他的態度,「天地一沙鷗」,我是不同流合污,不沾塵埃一點侵,不受塵埃一點侵的那一隻沙鷗,我仍然悠遊自在擇我所愛、愛我所擇,選擇我想要過的生活,不怨天,不尤人,我就是天地之間的那一隻沙鷗。

  好,這是我講到了「孤嶂聳,大江流」這個地方。接下去你再看注釋第五,「芳澤對圓丘」,這麻煩了。我們註解的老師說,「芳澤」,古代女孩子潤髮用的香油,後來用指女孩子的儀容。各位,不管是香油,你怎麼去對圓丘?如果是女孩子的儀容,那還有一個圓圓的臉來對妳的臉嗎?對不起來。對不起來,芳澤怎麼對圓丘?不要想那麼遠,有些地方你看字面就可以對,芳去形容那個澤,圓去形容那個丘;澤是水邊,丘就是山丘,開滿花的水邊就叫芳澤。好了,一個問題了,圓圓的山邊就叫圓嗎?圓怎麼會去對芳?

  來,我們看他怎麼解釋圓丘?古代冬至祭天的地方,這個也怪怪,對它。然後再來,古代傳說中的山,名叫做圓丘。他這句話,這個山名的另外意思,他沒把它注好。這個地方為什麼叫圓丘?因為山上生了好多的藥草,所以我們有一個草就叫做圓丘草。各位,如果這樣的話,種滿花的水邊叫芳澤,種滿了圓丘草的山我就叫做圓丘,各位,花就對草了,水澤就對山了,意義就有了,你可以查一下圓丘草。所以他後面那一段的解釋,還要再說一下,「圓丘有奇草,鍾山出靈液」,有沒有看到?他知道有奇草,它的名字就是圓丘草。所以這兩個對句就是,開滿花的水澤,長滿草的山丘,這樣就對起來了,懂了沒有?不要忘,那個草是藥草,圓丘草、圓丘草,所以芳澤對圓丘,這麼一講你就通了。不然你說女孩子的什麼髮油,女孩子的儀容,那你就對男孩子圓圓的臉,好麻煩,對圓丘正好是對我的臉,我的臉又圓像丘,我自己也覺得害怕。這個沒有對好,你就記得我講的這個。

  好,再來,「花潭來越唱,柳嶼起吳謳」,花潭,當然種花的花邊,浣花溪邊來越唱,西施不是在浣花溪邊嗎?然後你可以看到浣花溪邊,那些如西施的美女,越地的美女,那邊每個人都在唱越地的歌謠。同樣道理,柳嶼起吳謳,種滿柳樹的那個小島嶼邊,那個蓮花長得田田的,采蓮的姑娘走過去,每個人也唱吳地歌謠,「楊柳青青」,會不會唱?這是四川的歌謠。

  吳地歌謠,我教過你們吧?「江南可採蓮」,教過嗎?沒有?這一首那麼可愛,你們可以教那個幼兒園的小孩。很容易,我三分鐘教會,沒有教的話,我就辭職,好可怕。記得,那個歌詞非常簡單,「江南可採蓮,蓮葉何田田,魚戲蓮葉間,魚戲蓮葉東,魚戲蓮葉西,魚戲蓮葉南,魚戲蓮葉北」,沒了,好不好玩?不必寫黑板吧?你的腦筋都可以,江南可採蓮,蓮葉何田田,稻田的田,田田就是多,那個蓮花多麼的多。各位,在臺南,這個歌謠你一定要學,我們的白河就很多的蓮葉,蓮葉何田田。江南可採蓮,蓮葉何田田,開始,蓮葉裡頭有什麼?魚戲蓮葉間,魚兒在蓮葉間遊戲。然後下面就,有時候這個魚就跑到哪裡?跑到東、跑到西、跑到南、跑到北。魚戲蓮葉間,魚戲蓮葉東,魚戲蓮葉西,魚戲蓮葉南,魚戲蓮葉北,有沒有很簡單?背起來沒有?來,背給我聽,三四:

  學生:江南可採蓮,蓮葉何田田,魚戲蓮葉間。魚戲蓮葉東,魚戲蓮葉西,魚戲蓮葉南,魚戲蓮葉北。

  老師:來,江南可採蓮,三四:

  江南可採蓮,蓮葉何田田,蓮葉何田田,魚戲蓮葉間。魚戲蓮葉東,魚戲蓮葉西,魚戲蓮葉南,魚戲蓮葉北。蓮葉東,蓮葉西,蓮葉南,蓮葉北;江南可採蓮,蓮葉何田田,蓮葉何田田,魚戲蓮葉間,蓮葉何田田,魚戲蓮葉間,蓮葉何田田,魚戲蓮葉間,蓮葉,自己再去,你要四遍五遍沒關係,那個船要划開了。還好吧?你看我的學生三秒鐘就會,不要忘了,誰教的?好了好了,下課下課,不耽誤。

  好,我們下課,明天再繼續,下課。

  學生:同學們請起立,感恩老師慈悲教導。

  老師:謝謝同學,明天見。

  學生:謝謝老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