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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諸位同學,大家好。我們今天繼續學習《群書治要》,請看第七十八條:

  【乾。象曰。天行健。君子以自強不息。】

  這句話出自《群書治要》卷一《周易》。這一句話翻譯過來,就是乾卦。《象傳》說:乾卦象徵天道運行的剛健而永恆,君子應當效法天道,自我奮發圖強,永不止息。

  我們知道《易經》是六經之一,而且是中華民族最悠久的一本經典,被稱為群經之首。六經,《詩》《書》《禮》《易》《樂》《春秋》,也是孔老夫子教導學生的重要經典、重要依據,而《易經》也稱為六經之首。《易經》是從伏羲氏畫八卦,周文王把它延伸變成了六十四卦,然後文王寫卦辭,還有一種說法是周公寫爻辭。後又經過孔子註解,把整個《易經》的義理彰顯出來。所以在《漢書‧藝文志》中提到,「易道深矣,人更三聖,世歷三古」,告訴我們《易經》裡含攝很深的義理,經過了上古時代的伏羲氏、中古時代的周文王、下古時代的孔子這三位聖人,才得以完成。

  孔老夫子在詮釋《易經》的「易」字時,這樣講道:「易,無思也,無為也,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」。這裡的「易」,其實就是《中庸》裡講的「天命之謂性」,也就是我們的性德,宇宙的本體。用佛教的話就是自性、佛性。易,無思也,無為也,寂然不動,就是六祖所說的,六祖惠能大師見性之後說了幾句話,說:「何期自性,本自清淨;何期自性,本自具足」。這個無思,無為,寂然不動就是「本自清淨,本自具足」;感而遂通天下之故,就是六祖惠能大師說的「何期自性,能生萬法」,所以這個理都是相通的。我們學習聖賢教誨,目的就是要回歸自性、回歸本性。但是要回歸,從哪裡入手?《大學》上告訴我們,要「明明德」必須從格物入手,要把習性放下、要把分別執著放下,甚至要把起心動念放下。

  孔子說易是無思也,說明什麼?就是要把起心動念都要放下,才能寂然不動,這個就叫「何期自性,本不動搖」,可是又「能生萬法」。這個寂是空寂,空了之後才靈,可以感通,它不是死寂,死氣沉沉的。這種境界是「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」,只有證悟之後你才能夠明瞭。我們學習聖賢經典,按照經典去放下執著,放下分別,最後放下起心動念,唯證方知,你契入了,你證到了這個境界了,你才能真正明瞭。

  所以人的執著愈來愈淡,才會愈顯得有智慧。心上愈是沒事的時候,突然有人要跟你討論什麼問題,你講出來的話是非常有智慧的言語。假如這個時候你很煩,很多事情都攪在一起,人家跟你講話,你說「我煩著呢,別吵我!」不要說幫助別人,不罵別人已經很好了。同樣是你,為什麼狀態差別這麼大?原因就是「本自清淨」,人欲望愈少,心愈清淨,智慧就彰顯,本有的智慧它會一點一點地透出來,這就是煩惱輕,智慧長。

  具體一點地講,這個「易」有三重含義,第一個就是變易,我們看世間的萬事萬物,現象是變化莫測、剎那生滅的;第二個意思就是不易,雖然現象是剎那生滅的,但是有一個不易的本體,有一個不易的規律、不易的道理;第三個就是簡易,我們講大道至簡,它本身並不複雜。所以我們看《四庫全書》內容很豐富,但是可以用十二個字概括它的內容,那就是「孝悌忠信、禮義廉恥、仁愛和平」。

  我們看這一句話,說『乾。象曰: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。』這個「象」就是指《象傳》。孔子做了十傳來詮釋《易經》,哪十傳?那就是《彖辭》上下兩傳,《象辭》上下兩傳,《繫辭》上下兩傳;接著是《文言》,《文言》是專門解釋乾坤的;然後是《說卦傳》,這個是談八卦的道理;再來是《序卦傳》,講整個六十四卦排列的道理。還有一個是《雜卦傳》,《雜卦》就是把兩兩相對的卦並在一起,變成三十二個組合,譬如說「泰卦」跟「否卦」是一組,剛好兩兩相對,談這三十二卦組合的道理,這個是《雜卦傳》。

  《彖辭》上下傳,「彖」就是解釋卦辭的,這整個卦,還有整卦的意義,是《彖辭》在解釋。《象辭》,它是解釋整個卦的形狀延伸出來的意義,所以它叫「象」,它解釋每一爻所產生的現象的意義。所以《象傳》它的內容比較豐富,六十四卦都有象辭,還有三百八十四個爻,也都有象辭。而且還不止三百八十四個爻,總共是三百四十六個象辭。

  《易經》這一部書,孔老夫子一直在深入研究,所以孔子讀易,韋編三絕。可見得這部書他翻了好多次,連綁書的牛皮帶都斷掉了。孔子是聖人,還要用這麼多的時間來讀《易經》,學聖賢經典,更何況是我們?所以要深入經藏,契入聖賢,就要下更大的功夫。特別是年輕人不能夠蹉跎歲月,一有時間就趕緊讀書、學習。當然讀書要讀經典,讀經典還要一門深入,長時薰修,這個方法要對,才能夠事半功倍。

  這裡講乾卦,《象傳》說「天行健」。「行」就是運行,那麼天的運行是什麼?我們看春夏秋冬氣象的轉變,日出日落永久不停止,沒有一天是休息的。君子效仿天道,就是要像天這樣自我發憤圖強,永不止息,甚至連一天都沒有休息的,這樣才能夠學天道,才能夠學得好。

  正如在《中庸》中所講的「至誠無息」。為什麼強調「無息」?《中庸》上這一段話,把這個「無息」的意義、作用講得特別地清楚。它說「不息則久」,久就是長久。天的運行沒有休息,沒有休息才能夠長久。假如我們做了一樁事情,做了之後又停止了,這就不算長久。長久就是一直做下去,不要停止,這個就叫不息。為什麼不能停止?因為我們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,一做就能夠做成功,所以必得要有恆心,一直做下去。做久了以後,效果就出現,這個就叫「久則徵」。「徵」是什麼?據鄭康成的解釋,「徵」當作效驗來講。效,就是有效果了,有效果怎麼看出來?有驗證。驗,就是有效果來驗收。「徵」就是徵候,有效果表現出來了就有現象,那就是一種徵候,說明那個事情能夠有成就了。

  就譬如我們拿煮飯來說,把生米放進水裡之後,到鍋裡去煮。這個米和水,不是你一放到鍋裡,它立刻就煮熟了,必須要有一段時間讓鍋裡的水先煮開,溫度持續地保持,把米漸漸地溶化,慢慢地才由生轉熟。假如我們把米剛放到鍋裡幾分鐘,再拿出來看一看,這個就叫「息」,「息」就煮不熟了。所以「不息則久」,你要把這個米一直煮一直煮,直到煮熟了,煮成飯的時候就有「徵」。怎麼「徵」呢?你不需要打開鍋蓋看一看,煮到一定的時間,你就可以聞到米飯煮熟以後的那種香味,這就叫徵。煮飯是如此,做任何事情都是如此。不止息地、有恆心地堅持一段時間之後就有徵候、效驗。

  「徵則悠遠」,因為得到效驗之後,就使人的信心增長了,知道我所下的功夫是正確的,這就跟人走路是一樣的道理。你一直走過來,你看到路標了,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對的,這個時候就有信心一直往前走,這就是「悠遠」。我們學道,無論是學儒家,還是學佛法,目的都是要成就聖賢,這不像煮飯那麼簡單,要走很長遠的路。在剛開始用功的時候,不能間斷。能夠不間斷地用功,效驗就出來了,有效驗出來的時候,你就會堅持在這個修道的路上一直走下去,直至成聖成賢。

  在剛開始用功修行的時候,要經常省察自己這個功夫是用得對、還是不對。怎麼省察呢?一開始用功來學的時候,心裡感覺到很快樂,比一般世間人處事待人更有智慧,不是煩惱重重,用我們的話來說就是理得心安,感覺到一種輕安。對待一切人都是用一種很和氣的態度,這就是一種效驗出來了,這就是修道人修行得力的徵候。假如我們雖然在修道,但一遇到事情,心裡還起瞋恚,還會有煩惱,不是為這種事煩惱就是為那種事煩惱,或者聽了別人說我們的壞話、毀謗我們,我們心裡就不高興了、起煩惱了,甚至生氣了,這就說明我們的功夫,還用得不好,就需要很快地調整。怎麼調整呢?反省一下,我們學的這個方法對不對?是不是在學習的中間懈怠了,使得我們的心思又回到沒有學道之前,和一般人的心思、處世待人的方法一樣了?

  學道人的心思是什麼樣的?在《中庸》裡講,要「致中和」。什麼叫「中」?「喜怒哀樂之未發,謂之中」。喜怒哀樂都沒有發出來的那個狀態稱為「中」,這是一般人很難體會到的。那怎麼辦?那就退而求其次,「發而皆中節,謂之和」。也就是我們的喜怒哀樂都發出來了,但是沒有過分,能夠符合於禮的節度,保持「和」的狀態,這個就叫「發而皆中節,謂之和」。所以發出來要有功夫把它控制,不能夠讓它繼續,要有節制。

  假如我們在家也好,在社會上也好,和別人來往動不動就有喜怒哀樂,有傲慢、嫉妒,自己還控制不住,這就談不上「和」。譬如說別人讚歎我們幾句,我們就喜形於色;別人挖苦我們幾句、批評我們幾句,或者不理睬我們,我們心裡就難過、就不高興,做不到八風吹不動,那我們的功夫就不得力了。所以我們要在這些方面時時刻刻檢查自己,是否確實能夠做到「中和」。

  所以我們做不到「中」,但是無論如何要做到和氣待人,包括自己的存心一定要和氣,跟任何人相處都要和諧。最初可能是勉強,勉為其難,慢慢地由勉強而做到自然,這就是徵。徵候出現就能夠悠遠,「悠」就是當久字講、長字講,就能長遠。這個路就可以一直走下去,一定能夠走到聖人的境界。這個是拿修道來比喻。

  「悠遠則博厚」,悠遠就是長久了,你用功不止息,有前面這些徵候出現了,自己的信心也有了,就覺得這個路可以一直走下去。長遠的路一直往下走的時候,就達到了博厚。「博」是很廣大的意思,無論你的心胸和見識都很廣博;「厚」是深厚,無論你的德行和學養都很深厚,既廣大又深厚。那我們不僅僅學道,在世間辦事情的時候,也一定能夠辦好。為什麼能辦好?因為你有「博厚」。

  博厚再進一步則高明。高明,這個「高」是拿一個物體的高度來做比喻;「明」就是光明,是拿照得很清楚來做比喻。「博厚則高明」,就是說你日積月累地求學修道,那麼你無論是說話、辦事就和一般人不一樣了,你就比別人高明。你辦事情的時候,別人不一定辦得成功,你一定能辦得成功,而且非常容易。為什麼?因為你學了聖賢教誨,是按著規律辦事,哪有不成就的道理?譬如說我們學了《易經》,知道謙卦六爻皆吉。世間的人有了成就之後就容易傲慢了,一傲慢對人瞧不起了,給自己的人生帶來了很多的障礙,所以就是處事成障。那我們學了之後,知道愈學愈謙虛,愈學愈對人禮敬,「愛人者人恆愛之,敬人者人恆敬之」。

  而這個「愛」,這個愛是一個感受的受,中間有一個心字,看到它就是告訴我們要用心地感受對方的需要。所以什麼是愛?愛就是用心地去關心、去在意、去付出,而不是佔有和控制,所以愛的感覺確實是溫暖的。當你愛人愛得自己也痛苦,別人也痛苦的時候,那肯定就不是愛了,那就是佔有、是欲望、是控制。所以一個人心中有愛的時候,你看他自己是溫暖的,帶給別人也同樣是溫暖的。這就是我們學了聖賢教誨比別人高明之處。

  所謂的「高明」,就是你看事情比人家要高,你處理任何一個問題,你有能力把它解決好。一般人往往一遇到問題,很難解決。為什麼難解決?因為沒有這個「明」,怎麼樣才能有這個明?這個明是從自己內心裡,智慧開顯之後才具有的。為什麼一般人不能夠明呢?因為他沒有學道。沒有學道,處理任何事情都是從自己的私心來考慮,當你有自私自利的時候,你就不明了。所以你要有明,你要學會處理事情不從私心考慮,要為大眾來做事情,以大眾的利益為出發點,你才能夠真正的明。所以智慧是我們自性本有的,在聖不增,在凡不減。但是一般人因為有自私自利,把自己本性的智慧給蒙蔽了。

  所以有一句話叫「利令智昏」,利就是私人的利益,有私人的利益放在心上的時候,就把你自己本有的智慧給障蔽了,變成昏智了。那個昏的智慧,是什麼智慧?就是我們一般人說的那種小聰明,那個小聰明要用出來,專門是損人利己。用這個小聰明來辦事,其實根本利益不到自己,處處是障礙,他是辦什麼事都很難成功。所以我們修道的人,不是為自私自利,我們就不會利令智昏。我們的智慧是明的,明智。有了明智的話,我們看事情才能看得明白,做事情才能夠容易成功。就是你辦政治,也一定是國泰民安、天下太平,並且能夠持久。就拿說話來說,你說一句話,說任何一句話都是對人家有利的,也就是對任何人都有好處。

  所以古人講,真正修道人修到有成就的時候,就能夠做到「一言而為天下法」。說一句話,就能夠成為天下人的行為法則,讓天下人都來效法他,這就是古人所講的立德、立功、立言,三不朽中的立言。在言語上能夠成為不朽之言,讓人家照著你的話來求學,學到這句話,就能夠給自己帶來真實的利益。這就是說話高明的地方。而不是像我們現在人,今天說了一句話,到明天又把這句話給推翻了。昨天說的話,到今天就不算數了,自己不認帳了。這怎麼能夠讓人把你說的話當成法則?所以言語要謹慎,它的高明就高明在它是出自於真誠心。出自於真誠心的言語,才能夠為萬世師法。

  現在我們還沒有達到這種境界,我們說話還不能夠成為天下人的法則,那怎麼辦?我們可以把聖人的話介紹出來,我們的言語要按著聖人所說的去說。果然我們這樣做了,也就高明了。我們辦事,要按著聖人的教導,按照《弟子規》上的教導去做,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都符合,那你也自然比一般人高明了。

  下面就講「博厚」。博厚,博到什麼程度、厚到什麼程度?「博厚,所以載物也;高明,所以覆物也;悠久,所以成物也。」這也是講博厚、高明、悠久三者的作用。什麼作用?「博厚,所以載物也」,這個「載」就是承載,就好像一個車子,上面可以載人、載物。這個「物」包含了萬事萬物,任何東西都可以承載,所以這個裡邊講「博厚」。譬如說我們求道之後,求得了之後,修成了之後,目的是什麼?目的就是要載物,是要用來載物的。載物為什麼需要博厚?一個人修到了博厚這種境界,就是任何一個事情、任何東西加在我們的身上,我們都可以來接受,都能承載。

  「高明,所以覆物也」,這個「覆」就是覆蓋,這個字也是一個比喻。一個東西把它覆蓋起來,幹什麼?就是保護它的意思。高明所以覆萬物,那就是它可以真正地保護萬物。也就是說,萬事萬物只有在高明之下,才可以得以保護。就像一個保護傘,使它不受外來的侵害。「悠久」是什麼作用?「所以成物也」。「悠久」就是長久不斷地、不停息地去用功夫,不斷的去學習,所以「成物」,「成」就是成就。無論做哪一件事情,學任何東西,明瞭任何道理,都不是短時間能夠成就的。一定要長期用功,長期學習,這樣才能夠成物。所以博厚、高明、悠久,是載物、覆物、成物。

  「博厚配地,高明配天,悠久無疆。」聖人的博厚、高明已經到了極處了。聖人博厚的這種至誠之德,拿什麼才能跟它相比?只有拿大地來相比,所以講「博厚配地」。像大地這麼博厚,可以跟大地來相比,這叫「配」。「配」就是聖人的德,跟大地能夠平等,可以相配。大地有什麼特點?大地一個最重要的特點、最明顯的特點,它就是平等的德。你看我們人生長在大地之上,大地能夠承載;其他的動物,包括毒蛇猛獸,這個大地也同樣能夠承載。所以任何一種動物、植物、礦物,不管是好是壞,大地都一律平等地來承載,這就是大地的德。萬事萬物,大地都能夠負荷、都能夠承載,而且還絲毫沒有承載不了、負荷不動的感覺,這就是大地的德。

  拿大地來比喻聖人,聖人可以載物,聖人的德可以容納一切的人事物。所以古人,讀書人有一句俗話說:「宰相肚裡能撐船」,比喻宰相的度量能撐那個大船。再大的船、再多的船,都可以讓它從這裡經過,你都可以容納它,這是說比喻。這是講聖人是無所不容的。聖人的這個德,就是能夠容忍一切人,寬納一切人。所以無論你讚美他也好,你毀謗他也好,批評他也好,嫉妒他也好,排斥他也好,甚至陷害他也好,一切的一切,他都能夠容納。所以舜王為什麼能夠對後母、對兄弟三番五次地要折磨他、陷害他於死地,他都能夠「反求諸己」,沒有去打擊報復?就是因為他已經成就了聖人的德行。他就像大地一樣,對愛我的人、恨我的人,愛我的人、陷害我的人,一律一律都是平等地接受。這就是我們尊敬的上淨下空老教授經常所說的,在自己的一生,沒有自己不能原諒的人,沒有自己恨的人,沒有自己不愛的人。

  這就是聖人的德,「博厚配地」,他的德行能夠和大地相配。其實講到極處,連這個大地還比不上聖人,為什麼?因為現在的天災人禍很多,你看這個大地還有地震的時候,聖人沒有這個樣子,聖人是一切完美無缺。

  「高明配天」,聖人之德,這個「高」就是至高無上,「明」就是大放光明,都是從自己的天命之性裡開發出來的。他可以配天,天的高明可以覆蓋萬物、保護萬物,這就是聖人之德。我們學習聖人也必須得這樣去做、這樣去學。雖然我們還沒有達到聖人那個境界,但是我們說話也好,求學也好,辦事也好,處世待人也好,都要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,才能學得好。一說話、一辦事,就要想到「高明配天」;一與人來往,跟人接觸,譬如說你跟人家要辯論的時候,有所爭執的時候,要有衝突對立的心生起的時候,我們就要想到「博厚配地,高明配天」。就要想到我們要學聖人,我們的德就必須像大地那樣,平等地容納一切人事物。這樣學才是學得正確,這個路才走得正確。

  「悠久無疆」,「無疆」就是沒有界限的、沒有止境的。你一直一直照這樣走下去,學天的那種高明,能夠覆蓋萬物、保護萬物,學大地的這種博厚,能夠承載萬物。什麼時候這樣學?「悠久」。悠久就是永久的、長期的這樣做,而不是做一天兩天,高興的時候我就做,不高興的時候就意氣用事,就不做了。無疆的「疆」,孔穎達的疏,解釋當「窮」字講,無疆就是無窮的,沒有窮盡的時候,這是一個意義。但是這個「疆」,我們也可以擴展的來理解,也就是我們學博厚、學高明,博厚高明,講這個天地,雖然在經典裡面,這個「地」是指著我們這個地球,指著我們這個大地;在講天的時候,只是指我們這個大地上的天空。實際上就「天命之謂性」而言的這個天地,何止我們的地球?那是盡虛空遍法界,無窮無盡,這個空間是無限的。可以說虛空有多大,那個天就有多大;虛空裡的星球有多少,這個地就有多少。這才叫悠久無疆。這個東西是什麼?這個東西就是我們的自性。

  我們學聖人的博厚、高明這個德,我們要回歸自性就必須把自己的心量放開,我們就要這樣學。為什麼這樣學?因為這原本就是我們的本性,也就是《中庸》上所說的「天命之謂性」。這個天性是無限的,大得無有邊際。

  所以我們必須把心量這樣放寬了,放開來。我們要學這個博厚、學這個高明,心裡沒有任何界限,這樣才能夠悟到我們的天性、我們的佛性、我們的本性。假使我們學博厚、學高明,心裡還有個界限,還有分別,這個人我愛,那個人我不愛,這個人我喜歡,那個人我討厭,那我們就悟不到「天命之謂性」。換句話說,我們就不能夠開悟,不能夠見性,不能夠回歸自性。

  下面,「如此者,不見而章,不動而變,無為而成。」「天地之道,可壹言而盡也。其為物不貳,則其生物不測。天地之道,博也厚也,高也明也,悠也久也。」

  這一句話是總結。「如此者」,就是你學博厚、學高明,而且悠久無疆地這樣學下去,效果是什麼?「不見而章」,這個「見」,就是讀「現」。「不見」就是看不到,「見」就是出現了。就拿我們學聖人之德來比喻,果然我們這樣悠久無疆地學習,雖然那個道德還沒有出現,人家還看不見,但是「不見而章」。這個「章」,當「明顯」的「顯」字講。彰顯,雖然這個境界還沒有出現,但是事實上已經有彰顯了。

  譬如說我們拿天象來比喻。在太陽出來的時候,那是大放光明,我們都能夠感受到這個光明。但是在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,譬如說在清晨,天剛剛明的時候,這個時候的明跟夜裡的黑暗是不同的。黑暗的時候是一點光線都沒有,但到了天明的時候,那個黑暗沒有了,那個天已經發明了,它這個明也見到了,這個就叫「章」。等到太陽出來的時候,那是大放光明,但是在太陽沒有出來之前的黎明,那個天已經發明了,已經不是黑暗了,這個就叫「不見而章」。在《中庸》上講,我們修中庸之德,學這個至誠的時候,雖然這個境界還沒有到達,至誠之德還沒有出現,但是也已經有了彰顯,已經明顯地發光了。能夠做到「不見而章」,那也是很不錯的境界了。

  「不動而變」,譬如說就大地而言,大地能夠承載萬物。我們現在知道,大地是在運轉、是在運動,但是我們在地球上的人,不感覺它在運動。可是大地上的萬物,還是生長得很正常,萬物是各逐其生,各得其所。這就是「不動而變」。就天而言,我們看天也沒有動,但是天有春、夏、秋、冬四時,陰陽這兩種氣候也在那裡不斷地在轉變。我們在天地之間,感覺天似乎沒有動,地好像也沒有動,但就是在這不動之間有變化,萬事萬物其實都是剎那生滅的。而我們作為人,他的生理、心理也是剎那生滅的,這個時候的念頭和前一個時候的念頭都不一樣,所以你怎麼能夠想去控制、想去佔有?你明白了這個事實真相,控制、佔有的念頭就放下了。你看你連自己的身體、連自己的念頭都控制不了,在這個世界上,還有什麼東西是你可以控制的?萬物順著四時而生長,也是在變化,這些都叫「不動而變」。

  「無為而成」,這個「無為」是什麼?「為」就是行為,「行」就是行動,有行動、有作為,這叫有為。「無為」是什麼?沒有一切的行為。這是怎麼理解的?我們還是拿天來做比喻。凡是有為的話,就拿我們人而言,言語,我們要講話,這是有為的;我們身體在那裡運動,也是有為的;我們用手來做事情,它還是有為的。但是我們看那個天空,天空有沒有在說話?所以孔老夫子說:「天何言哉?四時行焉,百物生焉,天何言哉?」大地有沒有長手腳?也沒有。也就是說,天地既沒有言語,也沒有四肢在那裡運動,沒有一切的作為,這就叫無為。但是就在這些無為之中「而成」,「而成」,成就什麼?而成的,就是我們這句話裡所講的「天行健」。這個「行健」,我們可以通過天象來加以體會。天雖然是無為,但是它藉著這個氣象,來展現春夏秋冬四時的不同。雖然是用氣象展現四時的不同,就天而言,這個天它還是無為的。地球呢?地球也是如此,它承載我們人類、承載萬事萬物,它沒有說一句話,也沒有用手腳來替我們服務。但是一切事情,都是由大地配合這個天氣來成就的,這叫「無為而成」。

  為什麼無為才能夠成?凡是有為的,都是有限度的,因為有為就有所不為,有知就有所不知,必得無為才是無限度的,達到無所不為。所以古人他讓我們求無知,為什麼求無知?因為你有知,就一定有所不知,當你達到無知的時候,它起作用才是無所不知。所以,道家講「無為而無所不為」,佛教講「般若無知而無所不知」。這個般若智慧它本身是無知的,它起作用才能無所不知。

  我們拿這個來解釋聖人的道德,聖人的道德跟我們一般人的道德不同。我們一般人做一些善事,還希望對方報答我們。這個就是古人講的「為德不純」,這個道德不純粹。聖人這個德呢?聖人做出一切有利於人的事情,既是平等,又不希望自己將來得到好的回報、好的福報。聖人他沒有這個意思,他是盡量地付出,不要回收的。盡量做有利於人的事情,而且是永久地、沒有條件地、大公無私地去做,這個德就叫無為。而這種無為是本性裡面的,本自具足。本性是無為,由本性出來的德,表現出來,那就是他做任何事情,都像天地那樣,沒有任何界限、沒有任何條件,而且還不求回報。並不是說,我替我們國家的人民來做的,我的國家的人民我就管,別的國家的人我就不管。聖人的德不是如此,就是無論是哪一個國家的人,他都是平等地關愛、平等地照顧,這個就叫「無為而成」。必得學無為法,這個成才是真正的成。

  下面就講,聖人無為的這樣的至誠之德,所做的那些事情,也都是為天下人來做的。他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,他的道德也是無窮無盡的。所以他這個博厚、高明、悠久無疆,都是效仿天地、配合於天地,效仿天地的道德,也是他本性中自然而然的。

  所以說,「天地之道,可壹言而盡也」。聖人的這個至誠之德,就是天地之道,可以用一句話把它概括,把這個道理說盡了、說徹底了、說完全了。這句話是什麼?「其為物不貳」。「不貳」就是專一的,「物」就是事物。做一切事情、修這個誠,都是專一不貳。所以專一很重要,專一不貳才是一心。「其為物不貳」,就是做任何事情,就專心地在那做。譬如說我們普通人求學,就是專心求學;辦理政治,就專心辦政治,一心為老百姓辦事。做任何事情,都是專心地做那一樁事情,這就是專一不貳。所以為什麼我們學習、讀經典都強調「一門深入,長時薰修」?道理就在這裡,這個就是專一不貳的效果。

  「則其生物不測」,「不測」就是不可以測量的。「生物」是什麼?有聖人之德,對於天下人以及天下的萬物,都能夠讓它受到聖人的教化,都能夠讓它學好,讓它生存發展。如果辦政治,就辦得天下太平。有「生物」這種能力,就使萬事萬物都能各遂其生、各得其所。「不測」就是測量不到。天地之道是叫人測量不到的,就是莫測高深,就是指前面的博厚、高明來講的。

  聖人之德也是如此。我們看在位的聖人辦政治,他的效果也是無為而治。譬如說在堯舜的時候,那個時候堯帝到外面來看、來視察。有一個老人擊壤而歌,這個老人一邊擊著壤一邊在唱歌,「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」,太陽出來了,我就出來工作;太陽下山了,日暮了,我就休息。我的生活所需呢?「鑿井而飲,耕田而食」,我自己要喝水,自己開了井就有水喝;我要吃糧食,自己種田就有糧食吃。「帝力何有於我哉!」我是自食其力的,天子,也就是當時的堯帝,對我有什麼影響?這說明什麼?說明聖王辦理政治就跟天一樣,讓那個老人,也就是下面的民眾莫測。他感覺不到你的影響,但是實際上他是自自然然地獲益。其實你這個「鑿井而飲」,這個井要依賴大地;「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」,日出日落還是天的能力;你耕田要有氣候在那裡變遷,這都是天地的莫測高深。

  聖人辦理政治,他也是利益萬物,但是萬物都不知道,覺得對它沒有影響,這就是不可思議,你想也想像不到,說也說不出來。聖人辦理政治,為什麼讓人感受不到他的影響?根本一點就是聖人他是自行化他的,他是要求自己不要求別人的。他把正確的做出來,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都是在對別人產生影響。別人受到影響了,自己還沒有感覺,潛移默化地、潤物細無聲地受到影響,這個就叫無為而治。

  所以史書上說、經典上說,堯帝他只是自己把自己的德行修養好,然後再任命賢德之人,「恭己正南面而已矣」。自己把自己做好了,又選擇德才兼備的人在領導的位置上,最後就可以垂拱而治。天下的人都感受不到他的影響,感受不到他的存在,但是他自行化他所產生的教育是潛移默化的。所以天地之道就是一句話:「其生物不測」。它能夠生養萬物、培養萬物、教育萬物,而叫萬物感受不到它的影響,是自然而然的、潛移默化地接受了它的教化,這個是不可思議。

  所以後面就是稱讚:「天地之道,博也厚也,高也明也,悠也久也」。我們要學聖人之德,就要學天地,天地之道就是這樣博厚、這樣高明、這樣悠久,我們就要這樣去學。學成功了,這種道德就自然彰顯出來,對別人有潛移默化的影響,對世間有潛移默化的利益。

  我們今天就學習到這裡,我們下次再見。謝謝大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