笠翁對韻-第115集
學生：請起立，向老師行鞠躬禮，老師好。
教授：同學早，請坐。
學生：謝謝老師。
教授：
請你再看我們昨天講的，我好像沒有把這個詩題告訴你。因緣生老師如果說詩曰，我就喜歡去查一下，誰的詩？詩曰，因為我們學者就總是知道這個真相，那是誰的詩？詩曰，那麼多詩人是誰說？我好像昨天沒講，二百八十四頁，他說：「平生趣操號安恬，退亦怡然進不貪。何事潯陽恨遷謫，輕將清淚濕青衫。」有沒有看到？第三行他說詩曰，請你寫下來，這是宋代葛勝仲，諸葛亮的葛，勝利的勝，伯仲叔季的仲，這是宋代詩人，葛勝仲。他寫的一篇詩，這是在《全宋詩》收錄了，他寫的詩，宋葛勝仲，寫的是〈讀樂天琵琶行〉，這個不必我寫，樂天就是白居易，〈讀樂天琵琶行〉。琵琶行就是他上面寫這個琵琶行，是葛立方《韻語陽秋》，引到了葛勝仲〈讀樂天琵琶行〉這首詩，因為他是引了《韻語陽秋》，他就沒再追根下去，《韻語陽秋》引的是誰？我幫各位查一下，這個如果解決了我們就看今天新的進度，沒有問題吧？這個題目知道？宋，葛勝仲〈讀樂天琵琶行〉。琵琶行的行是個動詞？還是一個音樂體？不是動詞，是音樂體。行行重行行的行是動詞？還是一個樂體？動詞，行行重行行，它第一句話與君生別離，相去萬餘里，各在天一涯。我應該說過那個涯不能唸ㄧㄚˊ要唸ㄧˊ，所以中國字那個行請特別注意。
我們看十五咸，來，栽對植，三四：
學生讀誦：
「栽對植，薙對芟。二伯對三監。朝臣對國老，職事對官銜。鹿麌麌，兔毚毚。啟牘對開緘。綠楊鶯睍睆，紅杏燕呢喃。半籬白酒娛陶令，一枕黃粱度呂巖。九夏炎飆，長日風亭留客騎；三冬寒冽，漫天雪浪駐征帆。」
教授：旁聽的這些先生、女士，你如果看到我的學生碰到入聲字，不約而同就ㄉㄛˋ不約而同就ㄅㄛˋ，我就好高興。你看他們應該沒有事先練習吧？他們自然知道那些是入聲字，單單這一點，我就覺得非常有成就，學生真了不起。但有些地方譬如說綠這個字，綠還是入聲，我講過我們那個年代，老師教我們唸綠ㄌㄨˋ楊，ㄌㄨˋ，就好像李白ㄅㄛˋ，我們才會有那個入聲的感覺。也許這個字還可以唸，你唸ㄌㄩˋ，ㄌㄩˋ，你怎麼縮短音好像那個尾音都會出現，都會是個去聲，但是ㄌㄨˋ就沒有了。所以有些字還是可以再挑剔，不過在二伯ㄅㄛˋ對三監，你們一下子突然大家都ㄅㄛˋ，對國ㄍㄨㄛˋ老，你看那個國，國ㄍㄨㄛˋ老，我的心情為之振奮。就算是昨天十二點半睡，我今天還是被你們ㄍㄨㄛˋ，我精神就來了，多幾個入聲我就跳起來。
「栽對植」，第一個植ㄓˋ仍然是入聲，植ㄓˋ物，所以你如果是「栽對植」，知道那個植是入聲，你就不會以為是平聲對平聲，栽對植，「薙對芟」，平對仄，仄對平。「二伯對三監」，你自然會了，你看二也跟三對了，有沒有發現非常有趣的數目字那個三。二四五六七八幾乎都跟它對了，所以最後的講義我們等一下再看。二伯所以是仄仄對平平，也OK的。「朝臣對國老」，平平對仄仄，沒有問題。「職事」，你們也會把「職」變入聲，仄仄對平平。到這邊植、伯、國、職，如果這四個入聲字你能夠區別的話，你就知道平仄是OK的，沒有問題的。
「鹿麌麌」，這邊有沒有問題？「兔毚毚」，來，告訴我，鹿，雖然它在第一個字，但是仄仄仄變成了三連，它當然不見得是在下半部，所以它是一個句子。就這個地方它沒有拗救，可是它第一個字不論就變成仄仄仄，沒有這個平聲字。
所以「鹿麌麌」，仄仄仄，不能算是下三連那種概念，因為它是一個句子，但是聲調的確是不好。然後「啟牘對開緘」，仄仄對平平，「牘」，各位已經知道入聲就仄仄對平平。「綠楊鶯睍睆」，好了，開始了，句子來了，這個句子平仄是什麼？平平平仄仄，所以哪個字？綠。好，你看下半句，「紅杏燕呢喃」，仄仄仄平平，哪個字？紅，對了，上拗下救馬上就來。「半籬白酒娛陶令」，平仄？平平仄仄平平仄，哪個字？半，對不對，平平仄仄平平仄，那個半應該是一個平聲，造成了什麼？孤平，有沒有籬笆那個籬變孤平了，半仄聲，白仄聲，中間是孤平。「一枕黃粱度呂巖」，平仄是什麼？仄仄平平仄仄平，OK的。
「九夏炎飆」，仄仄平平對什麼？「三冬寒冽」，哪一個字？寒，它在第三個位置，它沒有救因為九夏炎飆非常工整。下面一句「長日風亭留客騎」，平仄是什麼？仄仄平平平仄仄哪個字？長，好，來請問你這個字該怎麼唸？剛剛同學們一個唸ㄇㄢˋ，一個唸ㄇㄢˊ，你覺得唸什麼比較好？唸ㄇㄢˋ的大概想到上拗下救，唸ㄇㄢˊ的大概想到這個字如果唸ㄇㄢˋ，底下就孤平，有沒有發現？有沒有看到？漫天雪地如果你唸ㄇㄢˋ，ㄇㄢˋ仄聲，雪它是入聲，又仄聲夾了一個天就變成孤平。與其這樣不如讓這個漫就唸成ㄇㄢˊ，還記得吧，我們在一東韻，有碰過了漫漫江雪冷漁翁那個漫漫。所以這個地方我仍然比較主張唸ㄇㄢˊ，「漫天雪浪駐征帆」，這樣子就沒有問題了，孤平就會去掉。因為第一個字本來就可以不論，因為它是七言，知道嗎？有沒有問題？
沒有，我們現在看意思。這到後面有些就比較簡單了。「栽對植」，它都是正面對，你說我在栽樹，我在植樹。其實栽植，如果你要講的話，栽比較輕，植比較重，所以你會栽花，怎麼樣？植樹，有時候你會這樣說。但是你不分的話，我栽植樹木，我栽植什麼都可以用。然後「薙對芟」，課本這個薙，我常常講因緣生老師的好處，就是很喜歡把引申也告訴你。你現在也會判斷了，但是如果回歸到這個對句的時候你就要想，譬如說他說薙，他說意思為除草，引申為刪除刪掉。然後芟意思是除草，引申為刪除或斬殺或消滅。愈看愈可怕。如果你順著上面的意思來看，栽對植，栽是種下去，薙對芟我剛剛講意思，栽也是植，植也是栽。薙是除，芟也是除，如果這樣想的話，就是你把它種草木的概念就好了，懂我意思嗎？栽、植都是種。薙、芟就是除草。不要變成了這個消滅、刪除、斬殺，愈看愈可怕，引申意義就不要去管它，因為它字面意思就可以好好的對了。知道嗎？這我們已經提醒過很多。因緣生老師很善意，每一次都是怕說，這個字的其他的意思是不是有可能性，都注給我們看。
你看再下來這個也麻煩，「二伯對三監」。他也注了好幾個，你認為？來，各注了兩個，他說二伯是周初分別主管東方跟西方的兩個人，一個是周公，一個是召公。那個字不要唸ㄓㄠ，召ㄕㄠˋ公，甘棠蔽芾那個召公。一個是稱齊桓公跟晉文公為二，二什麼？那時候這個字要唸什麼？ㄅㄚˋ非常好。如果你是採取第二個意思，伯父那個伯就要唸ㄅㄚˋ，春秋五霸齊桓公一伯，晉文公一伯，那個就要唸ㄅㄚˋ，伯父的伯要唸ㄅㄚˋ。這個地方不會是這個意思，等一下我們再說。你看三監，他說是殷都以北為邶是霍叔監之；吳王的弟弟蔡叔是監殷都以西。我把它倒過來了，以東衛國武王的弟弟管叔監之；以西是鄘蔡叔監之；然後以北是霍叔監之。三監指這個意思，絕對不是指唐代國子監、少府監、將作監。他不注你不糊塗了，一注你糊塗了。這個地方不要用單位，它是講開國頂柱之臣，為國家分憂的這幾個現象。在周初有周公跟召公；在商朝初期有管叔、蔡叔跟霍叔。這樣講那這個字就唸二伯ㄅㄛˋ，就不會唸二伯ㄅㄚˋ，知道意思吧？二伯對三監，沒有問題吧？
「朝臣對國老」，什麼是朝臣對國老？如果是朝臣就是一般的，一般的為國家奉獻的人都叫做朝臣。朝臣之中的老臣國之大老就叫做國老。更有人世閱歷對國家貢獻更久的那些人，我們常常現在叫做大老，大老。所以朝臣對國老，《孟子》裡頭講說：「所謂故國者，非謂有喬木之謂也，有世臣之謂也」。一個古老國家，並不是你有古樹，我有阿里山神木三千年，這不能叫古老的國家。你有沒有好好的對待，有沒有那些國老願意出來為這國家奉獻，這表示你讓這些長者都覺得，自己還有協助你幫助你的價值存在，他可以讓你安邦定國，你有沒有敬重老臣才是一個古老的國家。知道吧？你很慶幸，我們東方的價值觀。
所以這是兩個社會的一個價值觀。你說要像張公藝九代同堂，九百人住在一起，我也不敢了，現在。不可能，這個社會也不可能了，很難。怎麼樣調和，過猶不及，取其中道，這是我們以後可以好好想。所以那個國老你看起來就很生動，一般的朝臣，然後你看國家重臣，這是相對的。
來我考你一個名詞，在中藥裡頭有一種藥草被稱為「國老」。不管你要用什麼藥，你一定要請它出來，不然它會苦死你。甘草，你中藥加甘草，甘甘的，所以甘草如果你看被人家稱為甘國老，就是甘草。中藥裡頭的老夫子就是甘草，甘國老，甘國老就是甘草。這是從人倫講到藥草，特別補充給你。
「職事對官銜」，這也是，替國家做事的人，你有職務的人都叫職事。執事當中有些leader，引導我們這些人來做，所以這跟朝臣國老的概念是一樣的，大家都是朝臣，有幾個老臣幫忙穩住我們的國家的命運，也許幼主太年輕，一言九鼎，大家聽你，國老幫忙。同樣道理，太多的事情大家做，總要有個人出來領頭，那些有官職的就叫做官銜。這都是一個普及跟少數的leader，這樣的一個構想來做。所以這些都比較不會有什麼問題。
「鹿麌麌，兔毚毚」。這沒有問題，麌麌就是驚慌，猶疑的樣子。我曾經說過鹿成群結隊這樣走，牠們是很怕受驚嚇的。所以如果鹿在吃草的時候，我們有仁獸、仁禽，也有仁人。我們說仁獸基本上都是鹿，牠在吃草的時候，一個人找到了葉子，我們講楮葉，一個木再作者的者，臺灣話叫做鹿仔樹，為什麼叫做鹿仔樹？就是鹿很喜歡吃那個葉子。鹿麌麌，就是成群結隊的，因為牠是一個仁獸，一隻鹿找到了鹿葉可以吃的時候，為什麼叫做呦呦鹿鳴？就頭會揚起來呦呦的叫，呦呦的叫，我上一次跟你說過吧？家禽裡頭誰有仁德？我上一次說，雞，非常好。你看那母雞啄米粒，米粒太大，小雞沒辦法，牠啄一半咯咯咯咯咯咯，啄一半咯咯咯咯咯咯，呼小雞一起來，牠也是仁慈，非常有意思。我常常講萬物都是一樣的，都會分享。
兔毚毚，兔子就是躁，急躁，你看鹿鳴呦呦牠雖然比較膽小一點，但是牠成群結隊。兔子這邊跳一下，那邊跳一下，所以那個毚毚就來比喻狡猾。因為你不安定常常這樣子常常那樣，好像四處跑來跑去這樣就兔。人類觀察這個物就給牠一個形容，麌麌的鹿，毚毚的兔。請問你要做兔還是要做鹿？老師，我都不要，我要做龍、做馬。開玩笑，屬馬的、屬龍的，開你玩笑，有沒有看到那形容詞很有意思。
如果要你再來形容其他的動物，有沒有找兩個給我？虎怎麼樣？虎眈眈，不是講虎視眈眈嗎，炯炯的看著你。所以我們人類都會有那個虎眈眈，虎視眈眈我們不是剛看過嗎，還有沒有？我說舉一個，舉兩個，人家鹿麌麌、兔毚毚、虎眈眈，再來，你們認識的動物那麼少？我昨天還開玩笑，開玩笑給那個我成大的學生博士生，因為昨天講了潘岳美男子。我就說下個禮拜告訴我，大家都知道中國四大美女，都喜歡講美女，四大美人。我說中國也有四大俊男，我說下個禮拜告訴我四大俊男是誰？你們有些不上課的，也許今天就可以開始講答案。狗汪汪，狗不是汪汪叫嗎，天天汪汪汪，你沒有這樣講嗎？狗汪汪，羊咩咩，不是我們常常這樣講嗎，羊不是叫聲嗎，兔毚毚，可以想很多的連綿詞來修飾它。
來，漢學班的告訴我四大俊男。潘岳，我已經講了，潘安，潘安的人格怎麼樣？忘了他嗎？潘安拜路塵還記得吧？所以元遺山說怎麼搞的，作品跟人品不能相提並論。潘安之前還有人，不是有個人是美男子嗎？天天有人去看他，看他，他沒辦法休息，他生病了。你要不要天天來看我，什麼人？衛玠，非常好，我們講過我記得。衛生設備的衛，一個斜玉旁再個介紹的介。好，兩個了，再來兩個。看殺衛玠，還有哪兩個？有沒有讀過宋玉？宋玉，其中一個，我們課本有沒有寫這個人？我不知道有沒有這個美男子，我是順手這樣講。各位還有人家說戲劇的源頭，有人覺得這個臉很難看，他就戴著面具，把自己裝扮一下，所以有一齣戲劇叫做蘭陵王。蘭陵王也是美男子。
知道了，鹿麌麌，兔毚毚，你要會想到一些形容的，太多了，每天在你身邊的那些寵貓，你不知道牠天天喵喵喵喵喵喵你。你不知道羊咩咩咩咩咩咩到威爾士去，如果說那個羊怎麼叫？不曉得，喵喵，那是貓，羊還叫喵喵，咩咩，會寫咩咩嗎？有這個字，一個口，再一個羊，咩咩咩真的有那個字，狀聲。好了，你們再去想。所以四個美男子想到了，宋玉、蘭陵王、衛玠、潘岳這四個人。
再來「啟牘對開緘」，啟牘本來就開信，開緘，你看那個緘，有沒有看到？那個緘，有沒有看到它什麼邊？糸字邊。所以古代如果是比較機密的，到現在我們都還這樣，你有沒有看我們的掛號，掛號的信封，好像車布車車車車起來這樣連起來的，有沒有看到那種信封？各位那就是緘。我們古代其實弄好以後，你看「客從遠方來，遺我雙鯉魚」。早年還沒有這種紙張工具的時候，甚至於是絹帛寫好，我們就想要有一個東西把它包到裡頭，然後就做那個魚的樣子，然後四面封泥把它封起來，魚眼睛那個地方就是一個佩帶，讓你掛著可以這樣跑跑跑，然後把信送到你那邊。「客從遠方來，遺我雙鯉魚」。不是說送給你兩條鯉魚，不是這樣，帶了書信給我，鯉魚形的那是，「長跪讀素書」，我就跪下來讀讀看，遠方的親人怎麼樣，等等。所以你要封起來動作，等到有可以車了，你就用針線把那個縫得密密的。每個人都認為我的書信是top secret，不太願意給人家看，甚至於紙張很透明的時候，如果你有日本朋友，你看他寫信給你，日本人很喜歡在信箋裡頭放一張白白的，甚至於遮住信封的一張紙，仍然就是要加強它的隱祕，所以那個緘現在是這樣。
我為什麼要講這個字？請問你現在寫信這邊是右路，中間叫中路，底下叫左路，某某某某然後王教授偉勇親啟，或者說鈞啟，然後底下你就寫噔噔噔噔，你看信封主動都會印一個什麼？緘。即使我們現在用漿糊，即使我們現在是用膠帶這樣弄著。郵局不希望你用膠帶，他比較希望你用漿糊，也不希望你用釘的，這樣的話他們甚至於在過濾，甚至於在回收的時候大家比較方便。各位它底下都寫什麼？緘。誰把這個東西封起來，所以緘，古代是用這個縫縫縫的，現在我們就統一叫做封起來的意思。所以這個啟牘是開書信，開緘就把封起來的書信我開，所以這是仄聲的說法跟平聲的說法，其實是同樣意思。打開信就叫做啟牘，知道，打開信就叫做開緘。兩個平聲就叫開緘，兩個仄聲就叫做啟牘。
為了這樣子我們的因緣生老師，就注了張協〈雜詩〉，在二百九十一頁第六，說閑居玩萬物，如果要平仄的話當然，「閑居玩萬物，離群戀所思。案無蕭氏牘，庭無貢公綦。」我最怕他引詩了以後又有典故，你又不知道，請看講義。我在這邊就編了，這個是蠻好的典故，而且蠻生的，不是熟典故，你假如沒學問的人看不懂他在說什麼。張協〈雜詩〉剛剛已經錄了，他說「案無蕭氏牘，庭無貢公綦」。我為了讓你有憑有據，我就引了唐朝，你知道《文選》有李善注，一個人這樣注起來。也有叫五臣注，唐朝五個臣子分別來注。最後李善總大成，所以有時候李善注的是一個本子，五臣注是一個本子，後來把李善加這五臣，有人就講六臣注，所以《文選》六臣注是最完整的本子。所以我說我們讀不管是蒙書，不管讀其他的書，你要找到善本。我們《文選》每一本都是那麼大，所以六臣注是哪六臣，五臣注你用哪個本子，還是李善注的單獨一個本子，我們講版本版本就是這樣。
《二十五史》你知道最好的版本是什麼？我告訴你，很麻煩，你家裡一擺，大概這半個櫃子都要去了，整個櫃子大概擺不下，商務印書館的叫做百衲本《二十五史》。百衲，你終於知道什麼叫衲？在極樂寺不知道衲，我就把你趕出去。老和尚不是有時候自稱老衲老衲，有沒有一個衣服的衣再一個內老衲。僧人的衣服非常節儉，這邊破了補一塊，那邊破了補一塊，所以百衲本《二十五史》。我家裡這套都沒有，實在是太龐大了，那個要擺起來太麻煩。把這個版本好的，這一句話這個版本最好我就貼進去，那句話這個版本好我就貼進去，叫做百衲本，百補洞的版本百衲本《二十五史》。我不曉得我們這邊館裡頭有沒有？那是最好的版本。但是如果不是公家機構，個人要收藏的話，太費事了，那個版式很寬很大，所以我在找版本。
我就替你找了一個五臣注劉良，盛唐詩人，他注了。說這句話什麼意思？你看了就會恍然大悟，蕭育跟朱博是好朋友，王陽跟貢禹是好朋友，密交跟為友都同樣的意思就是知己，講這兩件事就是思念友人而不相往來。說我的桌上沒有蕭姓的朋友寫來的信，我的庭院裡頭，也沒有知心的朋友貢禹來拜訪我，說我這邊是一片清靜。你的知心朋友都沒有出現，其他的俗門、俗客你根本不屑他來。所以用這個典故就告訴你，我是很清靜的一個場域。所以我們因緣生老師寫這個典故，請你記得，假設你用了「案無蕭氏牘，庭無貢公綦」。那個字唸ㄑㄧˊ，綦就是你的足跡，綦有兩個意思，綦有時候講很多，譬如說你要講說中國字有很多，我們說甚至於吃的東西很豐富叫做綦夥，非常的多，綦就是非常。但是那是做為一個副詞修飾形容詞的時候，綦做為一個名詞就是你的足跡，我們講李漁那個足跡。所以我的庭院裡沒有貢公來的足跡，我的桌上沒有蕭姓朋友寫來的信，表示怎麼樣？表示非常清靜，朋友疏於往來。各位這不是說朋友輕視你，而是大家為對方留一下清靜的空間，常常就會用這個典故。
因為他講到了貢禹，我就順便再引申下去，注意看這個概念。漢代貢禹，貢禹以明經潔行，徵為博士。漢代常常有推舉，你經書讀得好或是你孝順、廉潔，都可以推薦給朝廷，就徵為一個博士。元帝時累官至御史大夫，屢上書言朝事得失，屢屢上書告訴皇上說，朝廷你要這樣那樣這樣，主張，你看他幾個主張都非常動容，選賢能，誅佞臣，罷倡樂，修節儉，各位這幾項放到現在都非常管用，所以後代人就非常尊敬他，就稱他叫做貢公。我們常常有時候你尊敬一個人，不但是齒，還要德，齒德俱尊的人，年紀大了人家會稱你公，那好像很自然，但是德行高令我佩服的人也會稱呼你。你不要說文人了，武將也是這樣，岳飛不是被稱為岳爺爺嗎，范仲淹不是小范老子嗎，郭子儀不是被稱郭公公嗎。郭公公絕對是齒跟德都有，當時七十幾歲，要去跟吐蕃談判的時候歲數大了。你們現在不要稱我公，稱我公叫做王公，不需要。所以他那麼樣的，人家尊敬他說就叫做貢公。
好，看好，那麼貢禹跟王吉，就是王陽，就是王陽與貢禹為密友，讓你知道他的典故。說他這個老朋友，我這個知心的朋友被國家登用了，登就是被國家用了以後，他非常高興。你看看有沒有不嫉才到這個地步，如果你是在君王身邊，不是也有個人就是害怕得要命嗎？什麼人？一看到韓非子到這個地方來了，那個人就發抖了，就想辦法讓你如何，那個人叫誰？李斯。李斯、韓非不是都荀子的門下嗎，他知道韓非子口吃，韓非子講話結結巴巴。跟我一樣結結巴巴，但是他思辨能力很強，著書立說，所以李斯說這個人來對我壓力很大，你看故意的找他麻煩如何這般，然後讓他下監獄去。可是貢禹不是，我的好朋友被朝廷拔擢了，我與有榮焉。後代就引申為樂見良朋出仕叫做「貢公喜」。所以你今天學到了一個叫貢公綦，就是貢公的足跡，沒有貢公綦就表示朋友疏於往來，好久好朋友都沒來了。如果貢公喜就是好朋友替我高興。唐朝杜甫「竊效貢公喜，難甘原憲貧」。杜甫非常潦倒，我就想到說這個貢公，你希望老朋友都被人家用而高興，很可惜我現在像原憲一樣貧居陋巷，我非常的貧困甘於如何這般。這個印象有沒有很深刻？貢公有沒有很深刻了？雖然不是在我們的對韻裡頭的文句，是因緣生老師引出來的，但是你懂了更好。
我們再看底下，「綠楊鶯睍睆」，這兩個字如果你看熟了，那麼就不會太生疏。因為這兩個字都不容易看，而且臺灣地區好多的黃鳥就黃鸝鳥，黃鳥就黃鸝鳥。好多詩人在作詩的時候就睍睆鶯鳥，你就想到怎麼用那麼難？沒什麼難，因為太常見，可是對你來講它是一個好深的字。形容美好的聲音，清脆的聲音，都可以叫做「睍睆」。睍睆是《詩經》來的，請記得說「綠楊鶯睍睆」，你看看綠楊樹上黃鶯叫，叫得好清脆好好聽。相對的聲音比較低比較柔的，不是那麼清脆的，什麼聲音？燕子，「紅杏燕呢喃」，紅杏枝頭那個燕子呢喃在叫呢喃在叫。所以聲音比較清脆你就用睍睆，聲音比較舒緩你就用呢喃。所以你有沒有常常說他呢呢喃喃的道語著，叮嚀在說如何這般，有沒有用過呢喃呢喃。說他講話聽來那麼舒舒服服的，呢喃，鶯語呢喃都是這樣來的。用兩個不同的禽鳥，用兩個狀聲字來形容牠的叫聲，清脆叫睍睆，舒緩叫呢喃。
再下來我們看「半籬白酒娛陶令」，這不必說了，請你看第九。我覺得「結廬在人境」，這首我吟唱過給你們聽吧？陶淵明的半籬白酒，采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，那個飲酒詩裡頭講。所以能夠讓陶淵明非常的陶醉愉快，喝個酒就是「采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」。想不想聽一遍？想聽一遍我就唱一遍：「結廬在人境，而無車馬喧。問君何能爾？心遠地自偏。采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。山氣日夕佳，飛鳥相與還。此中有真意，欲辨已忘言」。
你當然可以馬上翻譯成普通話：「結廬在人境，而無車馬喧。問君何能爾？心遠地自偏。采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。山氣日夕佳，飛鳥相與還。此中有真意，欲辨已忘言」。這基本上就吟誦的概念。因為蠻喜歡這首詩，所以就多吟兩遍給你聽，非常有意思。所以這邊完全講陶淵明，他在采菊東籬伴著他白酒，一些薄酒他就可以非常陶醉。
同樣道理，也可以讓一個人陶醉，「一枕黃粱度呂巖」，黃粱夢。因緣生老師注得非常有意思，黃粱夢我們上一次說過了，盧生，對不對？他到一個旅社去碰到一個老翁，他一直想說他要考功名，考進士、考狀元，他說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我可以滿足你，就讓他睡在一個枕上，他就煮黃粱去了要煮稀飯。他作夢考功名考上了衣錦還鄉，一醒過來那個飯都還沒煮熟。因緣生老師是推了，他說其實《枕中記》裡盧生的原型，就是八仙之一的呂洞賓。各位，誰能夠聯想，非閩南系統的我不怪，如果知道閩南系統的，這個聯想還是有道理的。為什麼？告訴我，為什麼說那個盧生會聯想到呂洞賓？請問閩南語的盧唸什麼？ㄌㄨˊ，閩南語的呂唸什麼？ㄌㄨˊ，知道吧盧生的盧唸ㄌㄨˊ，呂也是唸ㄌㄨˊ，呂洞賓呂洞賓，所以那個諧音過去，有人就這樣說了說了。本來是老翁在度那個盧生，讓他滿足人世間的，結果引申為呂洞賓被鍾離權給引度了。所以這個故事你就聽聽，它也有它的來歷，呂洞賓的本名就是呂巖，那個補充講義我們等一下說。所以後來他就一枕黃粱醒了，知道怎麼一回事，就隨著鍾離權修道去了。
他說《全唐詩》收了不少他的詩詞。我告訴你，《全唐詩》收了不少他的詩詞，單單這一句話就有點問題。《全唐詩》，如果你會覺得說，《全唐詩》怎麼會收詞？你要知道清代在編《全唐詩》的時候，五代是個分離的國家，它是把五代都包括進去，而呂巖生長在什麼地方？呂巖就是生長在晚唐，晚唐延長下去就是隋唐五代就是五代，所以如果你這樣看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。所以在你看李煜詞，南唐那些後屬這些五代十國那些詞家，他們的詞全部在《全唐詩》找得到。所以《全唐詩》的詩是大概念，因緣生老師《全唐詩》錄了許多他的詩詞，我們看一下基本上概念是沒有錯的。《全唐詩》的的確確錄了五代很多人的詞，而呂巖呂洞賓生長的時代的確在那邊。但是這些注錄的作品是不是呂洞賓的，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。我舉例在這邊，你看一下九十四頁。
唐懿宗咸通年間他舉進士，你看呂巖，假設我們說道家說的呂洞賓就是他的話，他是在唐懿宗就是晚唐，然後不第遊長安。他去考進士沒考上，遊長安酒肆遇到了鍾離權，他得道了，不知所終。隨著他去，就不知道在哪裡。《全唐詩》錄了他的詩，一共有四卷。
好，請你看底下，第一個〈呈鍾離雲房〉，講到雲房，還記得吧，我們說雪洞雲房表示你是隱居者，我們在對韻裡頭有。各位這當然是呈給鍾離權的，感謝你在前面引導我，讓我能夠follow you，我能跟著你。「生在儒家遇太平」，我本來就是處在大唐提倡儒術的時代，「懸纓重滯布衣輕」，可是要考功名我一直都沒有考上，各位考進士、考功名，考試絕對不是第一。所以考功名，你看杜甫沒考功名，人家詩聖，對不對，杜甫就沒有考上進士，人家可以當詩聖。所以你沒有窮苦到像杜甫這樣，功名也考不上，這邊也去不得，那邊也不知道怎麼辦，你就不足以成杜甫。你現在這邊也那樣，那邊也那樣，不知道該怎麼辦，以後你就是杜甫。知道，加油，心不要太飄，你就態度謙卑就對了。所以想一想，我何苦我就不是走這條路的料，「誰能世上爭名利」，我跟誰爭？爭名爭利我什麼也沒有，何もありません。
看後面一句話，講到這邊以後，呂洞賓看開了沒有？「誰能世上爭名利」，我跟誰去爭名爭利？「臣事玉皇歸上清」。道家講天上就叫做太清。我在哪裡有注？我記得我不知道在哪裡有注，道家這個概念是在後面嗎？請你看到九十八頁，我在那裡注我都很清楚。我在九十八頁引到了，其德上及太清，道家講天叫太清，地就叫太寧，寧靜的寧。有沒有看到九十八頁倒數第六行，有沒有看到？所以在天地之間的這些人類，芸芸眾生就叫做萬靈。有沒有聽過叫做生靈塗炭？知道吧，這些千萬的生靈我們就叫做萬靈。太清、太寧，中間的就叫做萬靈。各位記得你都叫萬靈，加上去對人間有幫助的你就叫萬靈丹。你還中藥藥草，萬靈丹。所以〈呈鍾離雲房〉，如果按照這個故事來的話，這首詩可能是呂洞賓，我們說比較讓人家採信是呂洞賓的。
你有沒有看到下一首就怪怪的，他是道家八仙之一，然後又跟何仙姑在傳出什麼故事等等，他也是很豐富的一個浪漫仙人。你看他有一首詩竟然夾在這個地方，叫做〈贈滕宗諒〉。你讀過了〈岳陽樓記〉就知道，「滕子京謫守巴陵郡。越明年，政通人和，乃重修岳陽樓，增其舊制，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」。讀過吧這一段？滕宗諒怎麼跟呂洞賓交集了？岳飛還殺過張飛？岳飛宋代還殺過三國時代的張飛？你看呂洞賓是八六零到八七四假設，滕宗諒的歲數是九九一到一零四七，兩個人差幾年？差快要兩百年，一百五十年左右，竟然他能夠寫詩給滕宗諒，好像預知滕宗諒你要被貶岳陽樓一樣，知道意思，你就知道很多仙道的詩都是穿插，不見得是他原來的作品。這就上一次我說李白有可能填〈菩薩蠻〉，現在傳說了很多是明代人改過的，不見得是李白的原作。
他說了你看「華州回道人」，我華州回來的道士來到岳陽城，有一天你會「來到岳陽城」；「別我遊何處」，你離開我你要去哪裡？我告訴你「秋空一劍橫」，當秋天岳陽樓邊你會看到茫茫的岳陽樓，你就會想起我對你的叮嚀如何這般。各位我雖然這樣講，你有沒有發現這是一個神通？我呂洞賓化身，我就知道哪一天我要到岳陽樓，就化身為滕宗諒到岳陽樓去，如果這個神通給他加上去以後，好像這首詩呂洞賓作的，他有預卜未來的可能性，這個有待你去考辨，我只是告訴你說《全唐詩》，如果按照年代會有這個出入。知道我剛剛講的，我預知未來會到哪裡去如何這般。
各位我們來看為什麼說錄他好多的詩詞？各位你看絕句我們很快唸過去，非常有意思。「獨上高峰望八都」，在天上看四處，「黑雲散後月還孤」，一輪明月上去，大地一片黑；「茫茫宇宙人無數」，在空闊的宇宙之內，「幾箇男兒是丈夫」。好沉痛，晚唐國家的氣數快沒有了，誰能夠站出來為這個國家來頂？「幾個男兒是丈夫」，不只是呂巖說過這句話，後蜀的皇后孟昶夫人也蠻感慨。我對你們不薄，給你們食俸、俸祿，我的這個國家快去了，有幾個男子漢挺身來為國家做事？所以呂洞賓難免還有些感慨，幾個男兒是丈夫？
另外一個因為他也有跳脫這紅塵的概念，他就對大自然譬如說那些牧童，悠遊自在的人很羨慕。「草鋪橫野六七里，笛弄晚風三四聲；歸來飽飯黃昏後，不脫蓑衣臥月明」。有沒有一派清幽？非常好的一首詩。你看他多樣性，有這樣追隨人家學道的；有恨現實社會沒有人挺身來挽救這個家國的；有喜歡跳脫陶醉在大自然的；當然就會有〈勸世歌〉。
底下這種的就比較接近於詞了。「一毫之善，與人方便；一毫之惡，勸君莫作」；有沒有好像勸世了，你給人家方便，哪怕是一點點給人方便；哪怕一點點是惡，這就有點像劉備告訴他兒子，你不要以為惡小，但是你做了就麻煩，勸君莫作，一毫之惡都不要做；「衣食隨緣，自然快樂。算什麼命？」我們要講到算是甚命，這個就是算什麼命，問什麼卜？不要去卜卦問命了。「欺人是禍，饒人是福。天眼昭昭，報應甚速；諦聽吾言」，詳細的聽我說，「神欽鬼伏」。你做到這樣鬼神都會欽佩你。這種的基本上就可以列入詞的味道，這是呂巖的作品，因為他提到了我就順便給你讀一讀。
你們有沒有讀過呂洞賓的這些詩？有興趣《全唐詩》有四卷，我相信這個道苑一定有單獨把它印出來的，我家有《全唐詩》我就查，查了以後選幾首給你讀一讀，讓你知道他多面向。處在現實，感嘆家國沒人救，心裡頭要求道，感謝引導我的人，鍾離權，我自己也羨慕，這樣大自然一切，不但是我自己度自己，我還能夠度別人，告訴你人生就那麼一回事，懂得放下，懂得放開胸襟，你就阿彌陀佛。
我們看後面天氣的問題，這很好辦，「九夏炎飆」。我們這個九字也蠻有用，我們讀過了冬九九，還記得吧？冬天，反正你就四季，你就可以算，春、夏、秋、冬不是平均，你就把它分。如果夏天有九九八十一天，夏三九是在全年最熱的時候，就好像冬天也有冬九九，所以秋九九，春九九都有這個字眼。所以九夏炎飆就是夏天整個季節，這就有點我上一次說過了，一日不見如什麼？如三秋。我說過了三秋有兩個意思，一個三秋就七八九三個月都叫做三秋；一個就是深秋，第九月叫做三秋。七月孟秋，所以你看看我們有人的名字就叫鐵孟秋，你就知道他是七月生的。
所以說九夏炎飆，夏天那個炎氣在，有的時候你總要找個地方納涼，「長日風亭留客騎」，我就把車馬停在有風的亭子裡納涼，這是一個情境，夏天的情境，你在想長日風亭留客騎。重要是那個風亭，如果亭子熱得要死，你恐怕趕快走要緊。我可以在這漫漫長日之下，在有風的亭子內，好好的停下我喘一口氣。
「三冬寒冽」，有沒有，剛剛講三冬又來了，三冬就跟三秋一樣，你當然可以講三冬，就是十二月可以叫三冬，你也可以講說十、十一、十二，這三個冬季，如果要講寒冽的時候要對那個九夏的話，這個三冬應該是徹底的講十二月的冬天了，非常的寒，「漫天雪浪駐征帆」。那個浪，雪都積在那邊，我船都開不過了，我稍微停下吧。
一個夏天要納涼，一個是環境險惡降雪不能走，不然你就要破冰，我們北極後來不是有破冰船嗎，你不要隨便開，被鎖在那邊你就變成凍在那邊了，變成一個雪人。來年你再喘氣好了，如果你有本事的話。有沒有知道這兩個場景的對？非常有意思，季節的對，炎熱的夏天熱得要命，對寒冷的冬天冷得要命。什麼樣的情境讓你偷得浮生半日閒，下面就是長日風亭留客騎，這邊就是漫天雪浪駐征帆。沒有問題吧這一節？沒有，我們再唸一遍，我們要讀第二段了。來，開始，栽對植，三四：
學生讀誦：栽對植，薙對芟。二伯對三監。朝臣對國老，職事對官銜。鹿麌麌，兔毚毚。啟牘對開緘。綠楊鶯睍睆，紅杏燕呢喃。半籬白酒娛陶令，一枕黃粱度呂巖。九夏炎飆，長日風亭留客騎；三冬寒冽，漫天雪浪駐征帆。
教授：好，我們看下面一段，好，梧對杞，三四：
「梧對杞，柏對杉。夏濩對韶咸。澗瀍對溱洧，鞏洛對崤函。藏書洞，避詔巖。脫俗對超凡。賢人羞獻媚，正士嫉工讒。霸越謀臣推少伯，佐唐藩將重渾瑊。鄴下狂生，羯鼓三撾羞錦襖；江州司馬，琵琶一曲濕青衫。」
教授：那個一曲濕都是入聲，「一曲濕ㄕˋ青衫」，那個「濕」也是入聲。剛剛有人那個渾瑊給我唸ㄏㄨㄟㄒㄧㄢˇ，等一下再重唸的時候給我唸整齊一點。我們來看那個對句，「梧對杞」，平對仄。「柏對杉」，很好，仄對平。「夏濩對韶咸」，仄仄對平平。「澗瀍對溱洧」，有沒有問題？澗跟什麼？溱，應該是平平對仄仄，結果它是仄平，平仄，所以都是第一個字它就互相的拗救。「鞏洛對崤函」，仄仄對平平，沒有問題。「藏書洞」，平平仄。「避詔巖」，仄仄平，沒有問題。脫俗這兩個字，都是入聲啪啪，「脫俗對超凡」，仄仄對平平，沒有問題。到現在都沒有問題，拗救的只有那個澗跟溱。
「賢人羞獻媚」，平平平仄仄，仄仄仄平平，剛剛各位唸對了，「嫉」，入聲字，「正士嫉工讒」，仄仄仄平平，沒有問題。「霸越謀臣推少伯」，你們也唸入聲了，仄仄平平平仄仄，所以下面一句對什麼？平平仄仄仄平平，哪兩個字？「佐」跟「藩」，「佐」應該是平聲，他用了仄聲，尤其佐ㄗㄨㄛˋ還是一個入聲。「藩」它應該是用仄聲他用平聲，上拗下救也避免了什麼？孤平。這個句子救是救得好，一三互救。
「鄴下狂生」，對過去「江州司馬」，仄仄平平對平平仄仄，哪個字？「司」，對了，它應該是仄聲。下半句是「羯鼓三撾羞錦襖」，「羯鼓」那個羯ㄐㄧㄝˋ是仄聲，所以仄仄平平平仄仄對過去，「琵琶一曲濕青衫」，平平仄仄仄平平，那個三個入聲加起來啪啪啪，這個句子其實蠻難念的。如果你把它用普通話「琵琶一曲濕青衫」，還蠻好，可是濕青衫，如果你用平仄概念變成了平平平，所以你把它唸入聲你就不會有這個困擾。琵琶一曲濕青衫，那邊是斷的，不會這樣，知道，所以它是平平仄仄仄平平，沒有問題的。這邊有很多典故我們前面都碰過了，剛剛平仄沒問題吧？
我們看意義，「梧對杞」，這植物對植物沒有問題，我們前面柏對杉，我們也碰過了。但是如果你們到植物園，或者說福山什麼植物園去，或是什麼園亭，有時候梧是什麼、杞是什麼、柏是什麼、杉是什麼都要把它認清楚。
「夏濩對韶咸」，音樂對音樂，夏，沒有問題，大禹所作的樂曲。濩，商湯所作的樂曲。韶，我們一般也說是舜的樂曲。只有這個咸比較麻煩，這個咸有人說黃帝作的，然後堯給它改良，有人就說堯的音樂，不管如何就是堯跟黃帝的音樂。所以這個夏濩對韶咸，就是聖明的時代，堯天舜日的時代，他們的音樂是那麼樣的祥和悠緩，百姓都能夠安居樂業。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期待，每個朝代都期待我碰到的是一個堯天怎麼樣？舜日。其實中國成語如果你看多了，對仗的還是比較多，堯天平平，舜日仄仄。四個字，四個字成語多，而且這四個字常常會音節錯落，一定會平平跟仄仄，他是有考慮的。
然後「澗瀍對溱洧」，這個很容易，洛陽附近的河南省這個地方的澗河跟瀍河，然後溱水跟洧水。最主要是它這幾個字都比較難唸，就水對水，地點都是在河南，各位可以自己去看。鞏洛，這邊是水對水，那邊就山對山，「鞏洛對崤函」。鞏洛都是地名，去對崤函也是地名。崤山函谷關是遏止秦國往東邊走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關卡，所以那裡就是韓趙魏他們守的地方。所以韓趙魏為什麼秦國要先安撫他們，要遠交，近攻。遠處先安頓了，我突破這三個我就可以往東邊打，所以這范雎的策略真的是好厲害，當然最後秦國是統一了。只是秦國萬萬沒想到靠武力打天下，文化素養他沒有加重去弄。也就是在秦代打下來的時候，我們好多的文物，而且他要統一，不讓你文人多說話，就焚書坑儒，我如果在那個朝代我也被坑了。所以你就會，有人一定要把這個儒家的東西趕快藏起來，當然我不是說必然關係。
我們課本底下他就這樣講，「藏書洞，避詔巖，脫俗對超凡」。藏書洞，他這列了，列了二四六七，我們如果是學者在注的時候，我們就會告訴人家說是，你看那個第四個地方說，儒生焚書坑儒的時候，看見經書都像滅頂之災，有兩個老儒生偷偷將書本，怎麼從咸陽到河南轉運到哪裡如何。兩個老儒生，我是個學者就很喜歡知道，因緣生老師說兩個儒生，究竟是誰？兩個老儒生好像武俠小說那個樣子。我們就必須找到所以然，我沒辦法找到他講那兩個老儒生，然後你看最後，把一千多卷的東西藏到二酉山洞裡頭，兩位老儒生又把書籍帶回京城。害得我這個探討真理的學者，都不知道那兩個人是誰？但是請你看我補給你的講義。
來，我們有個老先生叫做伏生，伏生獻書就是在秦末漢朝初年，這個老先生九十幾歲還能背誦，不容易，這腦子真好。伏生的生有時候寫勝利的勝，勝利的勝你也可以唸ㄕㄥ，對你的照顧不勝感激，不勝ㄕㄥ感激，所以不管寫那個或是寫這個，都可以。這邊的伏生的生，你就知道是老先生，不是姓伏的小伙子。我說中國的生，有時候是丹丘生就是小伙子。王先生那個生或是什麼伏生那個生，都是老前輩的概念。說伏生他是濟南人，秦代焚書坑儒的時候，他把家裡的書壁藏之，藏在牆壁裡，後來兵大起，他就開始流亡。等到漢朝定天下以後，伏生求其書，就去找自己藏的書。我看歲數太大恐怕忘掉，不知道它埋在哪裡。你看連一個玄宗皇帝，六軍不發無奈何，那個貴妃埋葬的地方都找不到貴妃的屍首了。何況這個老先生，對不對，記憶力衰退，說不定這個牆糊了幾遍，那個牆，你知道古代是竹簡，然後你牆之間我把竹簡糊在上面糊著，糊到最後自己不知道糊到哪裡去？我想可能性是這樣，因為書就記載，他說找了老半天只找了二十九篇，亡了十幾篇，丟掉十幾篇，所以就教齊魯之間。然後又開始用漢朝他們開始推的，就在那邊教了。所以學者由是頗能言尚書，山東人好多能夠上尚書，所以都是伏生的功勞。包括我的老師屈萬里先生，他就有《尚書釋義》。
然後我底下就告訴你，《尚書》其實有三個源頭：伏生所傳的，因為是後來孔壁找出來，他老了用背出來讓人家手寫，因為丟掉的東西他手寫，這用隸書寫的二十九篇；第二個是魯恭王劉餘，他要擴建他的宮室的時候，在孔子的牆壁上，毀了孔子的牆宅，看到了蝌蚪文。蝌蚪文你只要到那個，有時候在藝品店去，你看那字頭大大的，尾巴尖尖的，那個都叫蝌蚪文。很漂亮，也是另外一個形體，叫蝌蚪文，頭大尾細。所以那個是比伏生所傳的多了十六篇；第三個這個最有疑問但是它最完整，叫做梅賾也叫做枚頤。他生卒年不祥跟陶侃同時，晉代，向晉元帝獻用隸定古。就是用隸書所寫的《尚書》去定古文《尚書》，一共有五十八篇，我們今天所看到的《尚書》五十八篇，就是梅先生傳出來的。各位就像《孔子家語》一樣，雖然它不是孔子真正作的書，也是後來的儒者，歷代的儒者，斷斷續續把它寫出來的，它們仍然有參考價值。所以我們在大學裡頭，《尚書》我們仍然來教。有人考訂說這是偽書不是真正原來的書。我的意思是說，當這個書的內容有價值的時候，我們有時候知道版本是假的，但是它仍然在流傳，仍然在教授下去。當然也有一派的學者，現在出土的文物更多了就去對，他說不是不是，他傳的書，你看現在竹簡出來對起來都一樣，也有人說那不是偽書這是真的。這個是學界去論辯，你們暫時不管，但是有這個現象，《尚書》的三個版本。
我寫到最後，寫到這邊就剩下幾個空格沒辦法，我突然想起了邵雍〈燒香詩〉，我就列在這邊我也把它唸完：「每日清晨一炷香，謝天謝地謝三光；但祈處處田禾熟，惟願人人壽命長。國有賢臣扶社稷，家無逆子惱爺娘；四方平定干戈息，我若貧些也不妨」。每編到講義快要完畢了，又快看到你們《笠翁對韻》要上完了，我後面的勸世歌什麼都來了。這就是心態，苦口婆心，我不是，我是苦口公心。我們休息一下，二十分鐘以後我們再上，下課。十五分鐘，十五分鐘，因為耽誤了時間，下課。